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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汤

 zhb学习阅览室 2023-10-10 发布于上海

作者:郗文娇

年前,三姨从老家打来电话,说是制作了新的茶汤面,要给我送来,让我做点茶汤喝。电话那头,三姨还没叮嘱完,炭火炉边那碗加了红糖的热气腾腾的茶汤就从我脑海中跳了出来,唤醒了我脑海深处的味道记忆。如果不是三姨的这个电话,对这种吃食的记忆也许会永远'冬眠'.

小时候,茶汤是冬天必喝的。它是粥,也是一种特别的'饮料'.人们精选当年的新小米,放到水中浸泡两三个小时,等米粒泡散以后,把水沏掉,再拿到石碾上碾米。碾子转过一圈又一圈,浸透的小米被碾碎成米面,然后把这米面倒进细箩里一遍一遍地筛,细箩的网眼很小,能把最细腻的米面筛下去,颗粒稍微大点的米面仍然留在细箩里。把这些不够细腻的米面放在石碾上继续碾、继续筛,一遍一遍重复,直到所有的米面都碾成精细的粉末,全都能流畅地从细箩里筛下去为止。

小时候,碾米的过程让我倍感痛苦,因为我一推碾就头晕。碾茶汤面更比其他活儿来得精细,耗时耗力,只能一圈一圈地咬牙坚持着,心里想:等我长大了,宁可不喝茶汤,也不干这活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仿佛还能看见石碾旁百无聊赖的我,不禁莞尔。

碾好的茶汤面是湿乎乎的,需要晾干以后再保存起来。喝的时候,随时舀两小勺冲水喝即可。因面质细腻,开水一冲就能熟。但是茶汤面的冲法不像冲速溶咖啡,冲的过程也有讲究。先在碗中倒入少量温水,加入适量茶汤面、红糖调成稀面糊,然后提高茶壶,从高向低冲入刚刚烧开的开水,一碗茶汤就冲好了。

冬天,一家人围着暖烘烘的炉子夜话,炉子周围熥上煮熟的地瓜,炉子上茶壶里的水'哗哗'烧开,提起茶壶,一边搅拌碗中的茶汤面,一边大力冲起,瞬间一碗既可当稀饭,又能当饮料的茶汤面就做好了。那份香甜、细腻,大人小孩没有不喜欢的。尤其是在大人忙起家务活,没顾得上好好做饭的时候,一碗茶汤面能解燃眉之急。

这是小时候的味道,也是老家的味道。

老家还有什么味道?是奶奶腌的软烂还带着冰碴子的豆豉咸菜;是姥姥家窗台上的咸菜坛子里随季节变换出的各种咸菜;是过年时妈妈精选自家黏米做出来的糯糯的年糕;是邻居们互相帮忙做出来的热气腾腾的豆腐;是在烟熏火燎中,烧火鏊子上摊出来的软和煎饼,再来几个自己腌制的鹅蛋……和茶汤一样,这么多再也品尝不到的美味,让我对老家、对小时候的时光无限怀念。

时光匆匆,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老家让人安心、让人怀念,除了粗野美味,许是因为在老家,我的双脚踏实地踩在泥土地上。最接地气,所以心里最觉得稳当。我想回去尝尝老家的味道,我更想在老家的土地上'零接触'走一遭,土地供养了全家人的生活,供养着人们的希望。忘不了我领着两三岁的弟弟挎着爷爷编的小号提篮去地里给妈妈送饭,姐弟俩从高高的田埂上走过,满心欢喜;再大点时,我们一边在地里捡玉米茬,一边体验从高高的土堆上滑下来的乐趣;很多年,我们在地里翻土、耕种,体验一滴汗水摔成八瓣的辛劳;烈日下、暴雨前,我们把一车车的玉米小麦你推我拉、互相合作运回家;还有,一人推着一车烟叶,怎么也爬不上镇上烟站门前的长坡……那些场景,至今难忘。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怀念,好像还能闻到当时候空气里的味道,那是丰收的味道,是欢乐的味道。那时,苦中也有乐。

一碗茶汤,竟勾起了那么多的回忆。周末了,一定回老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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