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林将军 红旗插上长山岛 康 林 解放战争的最后一个年头——一九四九年，我人民解放军的战略反攻，势如破竹，攻无不克，胜利的红旗插遍全国。我华野二十四军七十二师在完成渡江战役以后，于七月又奉命北上，返师胶东，消灭蒋匪帮在山东残存的最后一个据点，解放长山列岛。 一 长山列岛，位于山东半岛与辽东半岛之间，南北纵列于渤海海峡三分之二的海面上，南与蓬莱毗邻，北与旅大相望，东望朝鲜、日本，背倚北京、天津。这里一向被称作京津的门户，是辽东半岛与山东半岛连结的枢纽。自古以来，人们都非常重视它的战略地位。相传唐太宗东征时，曾经屯兵于此；宋朝在登州设置了刀鱼寨(蓬莱水城)，派有水军镇守；明朝戚继光为平定倭寇的扰乱，也曾驻军于岛上，直至清朝，仍派有水师营中军守备该岛。近百年来，帝国主义数次入侵京津，都是经由此地进入的。在全国即将全部解放的形势下，这个历代引人注目的岛屿，又被国民党残匪做为妄图凭借海洋天险进行垂死挣扎之地。他们盘踞在那里，扰乱我海上运输，抢夺我沿海人民的财产，封锁我渤海口岸，严重地威胁着我海防建设。为了使我东北、华北、华东在广阔的海运上连成一片，我们必须坚决夺取长山列岛，彻底消灭守岛的残匪——国民党海军陆战二团。 我二十四军渡江北上，本来是要参加解放青岛战役的，但是，在我们尚未到达的时候，敌人就被迫不战而逃，青岛宣告解放。于是，我们就在中途的徐州驻扎待命。战士们由于没有捞着打青岛，心里都憋着一股劲。面临着全国解放的大好形势，指战员们是多么想再打几个大胜仗，为全中国的彻底解放贡献自己的力量啊！正在这时，接到了上级要我们师担负解放长山列岛主攻任务的命令。指战员们听说要去打长山列岛，个个精神振奋，斗志昂扬。部队立刻整装，坐着火车北上了。 列车吼叫着，载着我们向潍坊疾进。 从山东军区前方指挥部发来的敌情通报中得知，青岛解放以后，盘踞在长山列岛的国民党残匪已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士气颓丧，军心动摇。但匪首海军陆战二团团长何相臣(国民党海军司令桂永清的小舅子)却顽固透顶。他下令在南、北长山，庙岛，大黑山等岛上修设阵地，构筑地堡，挖掘战壕，吹嘘什么长岛是“置有重点，可保无虞之完整基地”，并狂妄地叫嚣要“誓与共军决一死战”。广大指战员听说后，个个义愤填膺，气愤异常，恨不能插上翅膀，一下子飞越大海，消灭残匪，解放长山列岛! 部队在潍坊车站下车后，沿着烟潍公路开始了长途行军。迅速踏上了胶东大地。 胶东，我们并不陌生。我们曾听到过很多关于这里的革命斗争故事。这个革命老根据地，为革命事业培育了数不清的英雄儿女，为主力部队输送了千千万万个革命战士。当胶东大地展现在指战员们的眼前时，大家觉得格外亲切，胶东人民对主力部队来到这里，也怀有特殊的感情，显得格外亲热。行军途中，公路两旁的村庄挤满了欢迎的群众，大树贴上了“热烈欢迎主力部队！”“坚央支持主力部队解放长山列岛！”的标语。部队每到一个宿营地，当地群众都是昼夜奔忙，为部队争抢着腾房让炕，烧水做饭洗衣服，使指战员感到好象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胶东人民的深情厚谊，极大地鼓舞着全体指战员。部队虽然还在行军途中，但每个战士的心里都早早已下定了决心，决不辜负人民的期望，一定要在解放长山列岛中立功。有的战士连在睡梦中也呼喊着：“坚决消灭敌人，解放长山列岛！” 经过几天的长途行军，目的地就要到达了。地平线的色调逐渐深沉起来，呈现出一线深蓝。队伍里有人轻轻喊道：“呵，大海！” 蓬莱阁已经在望，战士们惊喜地嚷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蓬莱阁吧？！” “喂，你听说过八仙过海的故事吗？” “我们这次不是八仙过海啦，而是千军踏破万顷浪呵！” 几天的长途行军，指战员们虽然很疲劳，但情绪却非常饱满。不知是谁领了个头，队伍里顿时响起了嘹亮的歌声：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肩负着民族的期望， ……” 部队急速前进，很快地到达了上级指定的与长山列岛隔海相望的蓬莱城及其附近的集结地域。紧接着，就投入了紧张的战前准备和临战渡海训练。大家决心战胜一切困难，完成党和人民交给的光荣任务。 二 到达蓬莱以后，山东军区前方指挥部的许世友司令员亲自召集了各部队负责人会议，传达上级意图，明确具体任务，研究作战方案。这时，我见到了胶东军区警四旅、警五旅的负责同志，我们将共同来完成解放长山列岛的光荣任务。大家一坐下，便热烈地谈论起这次战斗，特别感兴趣的这是一次渡海作战。许司令员也看出了大家的心情，他严肃地指出，解放长山列岛这一仗，的确是一次“海战”，而且要用小木船渡过海去。我们现在暂时还没有强大的海军，困难是不少的。但只要我们认真贯彻毛主席的军事思想，充分做好战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完全有把握打一个胜仗。许司令员最后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山东省专门成立了解放长山列岛的支前办事处，并决定动员全省人民支援这次战斗。我们是有强大的后备力量的！听到这个消息，大家兴奋极了，一个个都充满了胜利的信心。 为了保证这次战斗的胜利进行，支前办事处全力以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从沿海各港口筹集了大批的船只，组织起千余名船工，筹备了足够的粮秣，广大群众听说要解放长山列岛，都纷纷前来为渡海部队划船当向导，主动承担部队的后勤保障任务，配合部队日夜守卫海防。这一切，有力地鼓舞了指战员们的必胜信念。 渡海作战，这在我军当时还是第一次，困难是很多的。陆军要变成“海军”，时间又很紧迫，一系列的战术技术问题都需要学习训练、研究解决。为了充分做好渡海作战的准备，许司令员一连几天都亲自带领我们察看地形，深入群众调查研究，了解潮汐、气象等情况，反复研究作战方案。突击部队的各级指挥员对敌情、航行队伍和登陆点的地形等也都进行了反复研究，尽可能地熟悉各方面的情况。战士们积极开展水上练兵运动，反复演练上船、下船、划船、登陆作战的动作。一些战士为了熟悉水性，在海水里一泡就是几个小时。很多战士开动脑筋，献计献策，想出了不少渡海作战的好点子。一时间，“学本领，逞英豪，坚决登上长山岛”，成了部队中的一个响亮的口号。指战员们豪迈地说：“我们就是要用小木船冲过大海，登上长岛，消灭残匪！”这种无产阶级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洋溢在整个部队。 战前的各项准备工作紧张而细致地进行着。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登上了蓬莱阁。长山列岛顿时展现在我们眼下：波涛万顷的大海里，十几个大小不等的岛屿散布其间，朝霞初露，海天瑰丽，好一派动人的景象。这时，长山岛特委的一位同志向我们详细地介绍了岛上敌情、地形、潮汐等情况，并激动地拉着我的手说：“师长，你看我们的家乡多好啊！可现在被国民党匪军糟踏得不象样子了！你们赶快打过去吧，我们长岛人民日夜都在盼你们哪!”在场的同志们听了他的讲话都十分感动。我使劲地握着他的手，默默地记下了他的话。我们完全理解这位同志的心情，这是长岛人民的心声。 七月二十六日，正当战前准备工作基本就绪，拟定在七月底渡海登陆之际，突然遭到了多年未遇的十二级强台风的袭击。当时，我正在蓬莱城内一位老乡家里了解情况，亲眼看见了老乡家院子里的一棵大柳树，被台风连根拔起。由于风狂雨暴，海面上波浪滔天，集结在各起渡点的船只被损坏了大半。从烟台调来的准备作为火力支援的唯一的一艘扫雷艇，也被台风抛到沙滩之上，仓内灌满了泥沙，无法使用。情况万分紧急！风声传到敌人的耳朵里，他们又得意忘形地叫嚣起来：“南有台湾，北有长山。”“共军想凭几只破木船渡海打仗，没门儿！”听到这个情报，指战员们简直是心如火燎，恨不能一下子修好船只，打过海去！ 就在这时，前方指挥部和支前办事处下达了抢修船只的紧急命令。台风刚过，人们便纷纷从四面八方奔来修船制帆。指战员们和广大群众日夜不停，并肩战斗，连白发苍苍的老船工也拿起了斧头锯子…… 经过五天五夜的抢修，可修的船只全部修好了。同时，又从烟台、黄县、龙口等港口重新调集了两百余只木帆船做了补充。各部队很快地将这支拥有一千六百多名船工和四百余只木帆船的支前队伍，分别编入了战斗行列。 战前的一切准备都停当了。根据指挥部的指示，各参战部队分别召开了解放长山列岛的誓师大会。我们师的会场设在刘家旺海滩上。这天，风和日丽，会场上红旗招展。参战部队、支前的船工、民兵，排着整齐的队伍，显得威武雄壮；高昂的歌声、口号声此超彼伏。看到这种情景，我心里激动极了。面对着这支战斗的队伍，我讲些什么呢？讲情况吗，隔海相望的长山岛上，敌人还在横行霸道，人民还在受苦受难，这些大家都很清楚！讲任务吗，坚决消灭敌人，拯救长岛人民，这也是大家早就明确了的！我只是以动员的口气大声说道： “同志们！人民解放战争已经在全国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山东省陆地上的敌人也已被全部消灭，整个山东只剩下盘踞在长山列岛上这一小股敌人了，他们妄图凭借海岛作垂死挣扎，这只不过是敌人的痴心妄想！这些虾兵蟹将早已成了瓮中之鳖，他们是不堪一击的！我们有上级党委的正确领导，有一往无前的革命战士，有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援，我们有足够力量打过海去，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是的，我自己有这个信心，我相信，全体指战员和人民群众也有这个信心。当我以简短的话表达了大家共同的必胜信念以后，战士代表和船工代表也先后作了充满战斗激情的讲话。 “登上长山岛，解放全山东!” “粉碎敌人的封锁，保卫祖国海防!” “坚决执行命令，完成战斗任务!” 口号声在空中久久地回荡着。 等着吧!长山列岛的乡亲们，我们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三 解放长山列岛的战斗时刻终于来到了。 八月十日，山东军区前方指挥部召开紧急会议，进行作战部署。会上，许世友司令员在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形势之后，向我们详细地传达了经过反复研究制定出来的作战计划：七十二师以两个团的兵力，配属军炮团三个连担任主攻，首先占领敌人的主要阵地南长山岛；登陆后，迅速夺取制高点，割裂匪之防御体系，切断敌人的退路，全歼守岛之敌，尔后，继续攻占北长山岛。警四旅为左翼，警五旅为右翼，分别攻占大、小黑山岛及大、小竹山岛，保障正面主攻部队的左、右翼安全。特纵105榴炮营在蓬莱阁两侧设置发射阵地，以最大的射程全力压制守岛之敌，保障渡海部队顺利登陆。许司令员最后强调指出：我们是全靠木帆船去渡海作战的，一定要“隐蔽接敌，强攻登陆，逐岛攻击，稳步推进”，保证取得这次战斗的全面胜利。 八月十一日下午七时，指挥部一声令下，我师在蓬莱的刘家旺，警四旅和警五旅分别在蓬莱的栾家口和解宋营沿海一线的渔港，开始登船起渡，向长山列岛进发。军山炮营的同志，为了伴随登陆部队作战，将山炮拆开，用竹杠抬到船上，以便登陆后迅速占领发射阵地，直接支援步兵战斗。这时，聚集在刘家旺海滩上欢送我们的群众，高呼着口号，有的拉着我们的手，预祝我们渡海作战胜利成功。蓬莱中学的男女师生，为了战斗胜利，不让我们在登船时弄湿衣裤，硬是把我们指战员一个个背到船上。这种动人的情景，使我们感动得流出了热泪。热泪又化成为巨大的力量。当船只拔锚前进的时候，大家站在船头上高声喊着：乡亲们，放心吧!我们一定把红旗插到长山列岛上！ 夜色越来越黑了。这时，二三级的东南风夹着蒙蒙细雨，海面上波浪不大，航行非常顺利。大家暗暗地高兴，这样的天气，正是奇袭敌人的绝好时机！ 部队起渡以后，我在师指挥所里急切地等待着先头部队的突破登陆消息。这时突然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这是战斗英雄张学东第一船靠岸发出的信号。我高兴极了，掏出怀表看了看：三点整。渡海登陆按计划顺利实现了！接着，我设置在蓬莱沿海的炮阵地，立即群炮轰鸣，震天动地，炮弹在空中象暴风雨般地呼啸着，飞向长山岛的敌人阵地，炸得敌人鬼哭狼嚎。顿时，在沿海观战的群众和指战员们欢呼起来：打得好！打得好！ 此时，左翼警四旅已胜利地占领了大黑山岛，控制了一一六点五高地，并登上了小黑山岛，迅速有效地用炮火封锁了珍珠门海路。右翼警五旅也登上了大、小竹山岛，抢占了山头，挖了临时战壕，架起了大炮，控制了长山岛的东海面。兄弟部队的顺利进展，为我们迅速攻占长山列岛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约在凌晨三点四十分钟，我主攻部队左、中、右三个梯队先后接近海滩，战士们纵身跳下木船，在齐腰深的海水中勇猛前进。登陆后，迅速地向敌阵地冲击。 饱受国民党匪帮蹂躏的南长山岛终于咆哮起来了！ 我主攻团担任的中路梯队，从岛的南端登陆后，迅速向赵王村方向发展。扼守赵王村约一个连的敌人惊恐失措，仓皇地向北峰山一带后撤，企图进行阻击。我部队奋勇冲锋，突破敌人阵地，经大、小黄山下，攻占了敌一个弹药库，歼敌一部。接着，全力向北发展，歼灭荻沟村守敌一个营部、一个连，并一举攻占了南城北五二点八高地。残敌被迫退守南城西山后，曾组织三次反冲击，企图夺回五二点八高地，掩护北撤之敌。但在我沉重打击之下，敌人的阴谋终未得逞。于是，我中路梯队乘胜前进，向连城的敌团部发起了攻击。 这时，我担任右路梯队的另一个团，从岛的东北方向孙家南海岸和老虎洞一带登陆，迅速歼灭了滩头守敌。在向孙家勇猛发展进攻时，敌人设在半山坡上的暗堡里的重机枪突然喷射起来，使我部队受阻。一名战士见此情景，立即从山下沟里迂回到敌火力点一侧，猫腰前进，到达暗堡不远处，他勇猛地冲到暗堡之上，敏捷地投进了一组手榴弹。顿时，敌暗堡里冒出了一股黑烟，重机枪被打哑了。这时，战士们一边冲向前去，一边大声地喊着；“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只见暗堡里的敌人无可奈何地伸出了白旗，大约有一个排的匪军，一个个乖乖地从里面爬了出来，举枪投降了。拔除暗堡之后，部队迅速沿海岸向王沟村方向进攻，将被压缩在王沟村的二百多名敌人全部歼灭。 与此同时，从寺后南海岸登陆的我左路梯队，在扫清寺后、刘家之敌后，又干净利落地消灭了一个暗堡中的守敌。这个暗堡修筑在刘家和鹊嘴村中间，严重地障碍着我部向鹊嘴村发展进攻。我左路梯队一面用火力吸引住敌人，同时又从两侧迂回包围，很快炸毁了这个暗堡，全歼敌一个排，击毙敌营长一名， 激战至十二日九时许，我主攻部队的三个梯队，扫清了南长山岛南部几个村庄守敌之后，在南城东山胜利会师。这时，从南部溃逃来的部分残匪，还企图以南城北面的小山为阵地进行垂死挣扎，以掩护敌团部向北长山岛撤退，为坚决消灭敌人，我集中火力继续向敌发起攻击。经过几次战斗，残敌不得不放弃小山，拼命向北逃窜。我军急起直追，将逃至南长山岛最北头的连城村之敌全部歼灭。 十时许，整个南、北长山和黑山，庙岛上的枪声消失，敌人残部几十人乘船北逃到砣矶、隍城等岛。至此南五岛全部解放。我们师第一次使用木帆船渡海作战，终于胜利了！ 四 胜利的红旗，高高地飘扬在长山岛上空。 当战士们扛着缴获的武器，押送着俘虏，雄赳赳、气昂昂地由岛上四面八方向赵王村集合的时候，长山岛欢腾了！人民群众纷纷赶来慰问子弟兵，部队幸福地沉浸在群众的深情厚谊之中。 八月十三日，部队正要乘船北上解放北五岛，突然接到大风警报，进攻时间暂时推迟。十八日下午，还没有等到我们再次发起进攻，逃至北五岛的残匪和还乡团，竟全部离岛仓皇逃跑了。从此整个长山列岛宣告全部解放。 解放后的长山列岛，天空格外晴朗。清晨，朝霞给广阔海面洒下了一片金辉，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湛蓝平静的海面上仿佛铺上了一条银白色的彩带。海面上空，海鸥在一起一落地啄食着小鱼……这是多么美丽的景色啊！长山列岛永远是我们伟大祖国海防线上的一颗明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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