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子,十岁,到他姑姑(我妹妹)那里去,没过两天,他就被赶走了。妹妹急着打电话给我:“哥,我快疯掉了,让他们去你那里吧!” 我知道妹妹受不得孩子吵闹,甚至扬言不要孩子,但我完全没有想到,已经二十六岁的她那么不喜欢小孩子,而我却喜欢得不行。 小侄子到来以后,我带他出去玩,他总会问东问西。有一天,他和我母亲去闲逛,吃了本地的一种街边小吃集劳——面粉加水和成流体状,先码一层在铁勺里,加料,再码一层在上面,封住馅料,入锅炸熟,趁热吃,香软;放凉吃,软韧。他说:“这里的虾籺不一样。”我告诉他,那个叫集劳,不是虾籺。 “不是虾籺?他们为什么不吃虾籺?”他反问我。 虾籺是故乡一种常见的小吃,将大米磨成浆,拌入葱花,舀在籺勺里,放上几只小河虾(故乡叫虾公),入热油,炸至金黄即出锅,趁热直接吃,这是一种吃法;沾辣椒盐,又是另外一种吃法。不管如何吃,同集劳的香软不同,酥香才是品尝故乡虾籺的黄金标准。 虾籺不常做,只在村里上演客家戏和过年才有。有一年,隔壁村有客家戏上演,我和同伴几个炸虾籺去卖,有几个小痞子要吃霸王餐,我坚决不同意,其中一个扬言要把我推倒在滚烫的油锅里,我当时也很害怕。事后想想,我如今还有一点维护正义之心,想必是儿时就种下了。 小侄子觉得故乡的虾籺太好吃,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要吃的吗?我想起一个关于英国女王的笑话。有人告诉英女王,民众已经穷得没有面包吃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且养尊处优的女王说:“那他们为什么不喝粥呢?” 小侄子又说:“长大后,我要开一家挖耳朵的店。” “为什么啊?”我感到莫名其妙。 “挖耳朵太舒服了,所以我要开一家店。”他很是得意。 “可挖耳朵你也得有顾客啊!你看家里那边哪有人花钱挖耳朵?” “没人来挖,我自己挖自己的。” 是谁早早就让他享受挖耳朵的乐趣?我没有告诉他,四川成都一带还真的有人挖耳为业。 九年前,我送妹妹到西北某城市读书,返程经过成都,在人民公园体验过一把挖耳朵的乐趣。与洗澡和捏脚并成为民间三大舒服的挖耳朵,成都人叫作掏耳朵,后来又想打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名号,给外地游客宣传一个更雅的名字——采耳。 采耳并不复杂,只见采耳师傅先用孔雀羽毛在耳夹处游走,减少顾客心理压力,来,放松。接着用动物毛羽制成的工具在耳洞里面探秘,换上另一种相似的工具,弹落耳道里的耵聍。耵聍是文雅的说法,其实就是耳屎。再用另外一种工具轻轻扫出来。遇上大块的耵聍,师傅用镊子取出。在夹杂好奇、害怕和酥痒的感受下,一种让很多人迷恋的感觉即将到来。 师傅一手将鹅毛制成的工具再次插入耳道,另一手震动两片钢条,将震颤的钢条接触已插入耳道的工作,在嗡嗡声下,你就是那欲死欲仙的老神仙。 有的女孩子许是感到有点痛,下意识地说:“啊,好深啊!” “请扫码支付30元!”这是人民公园一带的价格,若在游客更多的锦鲤和宽窄巷子,价格会翻倍。起初,挖耳朵是过去理发师傅附带的一项服务,免费,后来逐渐收费,乃至变成如今的独居成都特色的一项旅游服务。不过,很多成都本地人都不到游客扎堆的地方掏耳朵,“屁儿太黑了,专烧外地游客!”他们说。 我记得古人说的“少不入川老不出蜀”,故意不告诉小侄子成都有很多掏耳为生的手艺人,也不会在他很年少的时候就带他去成都,生怕他像我一样,小小年纪就开始享受,玩物丧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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