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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窗山色落吟边(2)

 宜昌石头书屋 2023-10-12 发布于湖北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由于修路,宜昌到保康的班车线路停开了。但走下苟家垭的大坡,坡下还是有班车通过,是从荷花店开往远安县城的,我们招招手,车停下来了,我们就可以坐个短途,到不远处的广平桥就下车。

我们边走边问,山越走越大,坡度越来越高,道路越来越窄,就在开始强烈的喘着粗气的时候,我又向一个下山的山农打听。他打量着我们,向天边指了指:“上面就是。”农民没有距离感,一路问来,全是如此回答。我在苦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更高的山,更陡的坡,更窄的路,还有漫山遍野的竹林,向下望,公路已经不见了,重重叠叠的尽是千山万壑,十分荒凉。

我们终于到了。山农把我们领进了一栋破旧的老宅里,我真不敢相信在这个距离公路相隔三座大山的深处还有如此规模的宅院。那明显是以前地主老财的宅子,很古老,很陈旧了,石柱,石鼓,石墩,天井,木屋,门楣上依稀还看得出木雕的窗户,大概是三进深,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也就越显潮湿,女孩子害羞的倚在门前,偷偷的打量着外来客;小孩子在屋里打打闹闹,不知为何兴奋不已;老人们裹在破烂的棉被里,无力的咳嗽声很揪心;天井里升腾起很呛人的炊烟……

由山里出来,隔多远就能看见公路边的广平供销社,有个又大又深的店堂,热水瓶,花布,糖果,喷雾器,到化肥,农药,农具,还有学生抄本,铅笔,林林总总,包罗万象,旁边还有厨房,住处,办公室,烤火用的火笼,后面有一排仓库,还有一座看来用作堆竹子的货架。这家供销社的主任的名字早就忘了,只记得算盘打得很熟练,在谈生意的时候,看似大咧咧的,实际精明得很。

在供销社的店堂里,我拿出了我们的介绍信,还递给主任一支烟,主任把我们让进那间被熏的漆黑的火笼房里。我试探了一下:“你这里有住宿吗?”他没有正面回答:“你想在我这里住几天吗?”我笑问:“如果是呢?”主任有些怪异的在笑:“那就得将收购价稍微提高一点了。”醍醐灌顶,我一下就明白了先前的那个采购员每次进山采购何以一呆就是数月不回厂,原来有吃有喝有住,混熟了,还可以与那些山里的女人闹出些风流韵事。不仅不花自己的钱,还可以报销住宿费,领取出差补助,而山里的一切花销自然算到单位成本上了,何乐而不为呢?

我们没有在供销社住宿,那时的思想境界真高,总是不辞辛劳的每天徒步从广平走回苟家垭,五公里山路,天天如此。先是沿着公路爬坡,然后避开公路上的那段连续的S字形大转弯,从一片森林里径直穿过去,远安是全省绿化第一县,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松柏。森林里静极了,大树的枝叶将天空遮掩得严严实实,一路很少碰见人,只有一条小路在林木中蜿蜒伸展,等到看见右侧那高耸入云的标志性的峭壁之巅时,离苟家垭就只剩一公里了。

白天总是忙碌的,跑供销社,爬山,到林业站办理运输许可证,到邮电所给单位打电话,嘱咐赶紧联系货车,准备货款。而晚上是寂寞的,找家小饭馆坐下,一荤两素,有时还会点一道汤,叫店家打来一杯带有糊味的苞谷酒,慢慢消磨时间;然后到汽车站去看录像,候车室里每晚都放录像,满满一屋人,不分男女老幼,一人一支烟,烟雾弥漫,熏得我都快要睁不开眼睛了。快夜里十一点时,录像结束散场,浑身哆嗦的跑回苟家垭饭店,用最快的速度钻进薄薄的棉被里。

在苟家垭到广平的那条山间小道上奔波了很多天,先是找不到货车,再又是苟家垭取不出汇款,加上交通封闭,又开始淅淅沥沥的飘起雪花来了。当家新领着当时还在安瓶厂开车的林儿开着一辆破旧的嘎斯货车到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电影《甲方乙方》的那个叶京扮演的想体验受苦滋味的尤老板在看见汽车出现在村口时同样的悲欣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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