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跑在高速上,风驰电掣,身体却僵坐不动,看着远方巍峨的高山,山边有一只有着宽大翅膀的鸟儿,随着风的流动无声无息扶摇,发愣看着,像是圈养的鹦鹉凝神看着飞向高空的野鸭。 远山在天边,巨大的苍茫下,那些高入苍穹的远山不晓得是多少年前被大地挤出来的。当初神灵造世界,开始的时候一定也有规划吧,天塌西北,地陷东南,水才可以流动,风才可以穿行,所以这里挤一挤,山就有了,那里压一压,沟就有了…… 遥远望见接近山顶有一大片宽广的悬崖,仿佛山的胸膛。在苍翠的树林掩映间一大片明褐色的岩石直落而下,屏障一般。假若有一个武林门派在此,一定有险峻可守,练好轻功,就在那石壁上跳来跳去,好不快活。 蓝天下,一团白云正在山顶山石握手告别,不舍之意被风拉扯着丝丝缕缕,片片柔情。像是执手相看泪眼的离别。话说昨天晚上,那云趁着夜色雨落下来,和山缠绵拥抱睡了一晚,他一定在说:如果天亮之前来得及,我多想趁着黑暗离去,好看不见那些离愁。 所有的缠绵都是如此,多年前深夜守在深巷后门的和尚们告别女施主时候,差不多也是这般心思。 那些弱小植物又花了多少岁月慢慢地爬到那么高,漫山遍野,一路纵情生长。他们一定晓得自然的法则:允许着生命寻找出路,容许着生长恣意妄为。野外的每一颗树,都是那么的完美,长成本来的样子,本来的性情,有些秀丽,有些苍劲,有些委屈,有些骄傲。 相同的是,他们都很舒展,没有人去修剪他,试图按着自己的喜好去造型他。 也许他们的种子是乘了风上去的,风多好啊,那么自由地在原野间奔跑,转折,忽上忽下的,然后扎入松树林,在松针间掠过一阵细碎欢乐的声音。有一首古琴曲就叫《风入松》,相传为嵇康所作,后为词牌名,最爱宋代俞国宝一阙《风入松-题酒肆》: 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 玉骢惯识西湖路 骄嘶过、沽酒楼前。 红杏香中箫鼓,绿杨影里秋千。 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 画船载取春归去 余情付、湖水湖烟。 明日再携残醉,来寻陌上花钿。 写得酒意十足,放浪形骸,尤其是花压鬓云偏一句,形神皆备,贫道极为欢喜~ 据说宋高宗游西湖,见酒肆屏风题有此词,驻目称赏久之,宣问何人所作,乃大学生俞国宝醉笔也。高宗笑曰:“此调甚好,但末句未免儒酸。”因为改定云“明日重扶残醉”。高宗不知,携乃半酣,扶为大醉,半酣怡情,大醉伤身。 古人说仁者爱山,似乎明白了。在山面前,自己是如此渺茫,你会不由自主的卑微起来,开始敬畏。一个人如果有了敬畏之心,就会宽厚,因为晓得在世间做人做鬼,都有神灵在勘察着,记在本子上。 自来修道者修的就是修心。因为我们心里有钩子,所以别人才可以在上面挂东西,而人生在世,所有的漂泊,都是在向什么靠近呢? 想太多了,免不得就是矫情,还不如一曲信天游来得畅快: “司马光砸缸就一下, 豁出去告诉你我心里话。 黑夜里月牙牙藏起来, 扑通通钻进了哥哥的怀。 云从了风儿影随了身, 哥哥妹妹从此不离分。 圪梁梁光光任你走, 一夜里三次你吃不够。 村东的河水哗哗地响, 妹妹我快活的直喊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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