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 这首铁血丹心一响起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写的都是废话。 音乐冲垮了文字的堤坝。 最早看金庸,小学的时候。总是问借书摊昏昏欲睡的老头:有没有奇遇? 条件反射般回答道:“有的!” 于是就借来看,跳着看,比如郭靖吃了蛇,游坦之吃了蚕,段誉吃了蛤蟆,令狐冲捡到块铁,虚竹得到了无崖子的毕生功力之类。 然后就在意念中干掉一个又一个看着不顺眼的同学或者老师甚至是校长呢。 青春期,渐渐跳着看的是爱情,王语嫣,赵敏,殷素素……张无忌地牢里捏着赵敏脚的时候,狠狠地捏过自己的袜子,一手鞋臭。 黄土及腰后再看,就是因果冤孽之类的了。陈世襄总结的多好啊,叼着烟斗说:无人不冤,无情不孽。 后来他又说,《天龙八部》不可以看“油”了,看油了是咋回事儿?金庸的书有古典的洁癖,修剪得比红楼梦都要隐忍,比如他从未写过大侠解手。怎么会看油了呢…… 仅仅一本《天龙八部》,手指上的黑会随着翻阅的频率在书页角上留下印记,年少和成长的各个角落,等印记就满了,基本上周游完一生了。 金庸的书盗版很多,三联之前,听说最好的是宝文堂,大学时她洋洋得意的说我有宝文堂本的,大开本,最早的盗版,插图精美,“有机会给你看啊!” 有机会是人类语言里最常用的废话,于是我从未看过。最新的版权是广州花城的,虽然装帧没什么变,出版社的名字,不喜欢。 也是很久以前,在杭州,和新兵榜爷一起缩在出租房里,一人一盆热的洗脚水,捧着金庸,笑声四起。 金庸就像是家里经久的开关,每次按亮的时候,都心存侥幸的感恩:真是耐用啊…… 然后他就挂了。 我告诉少爷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眼睛睁大了一圈:啊~! 钱钟书说要是你吃了一只鸡蛋觉得好吃,未必要认识下蛋的那只母鸡。但金庸是一只很好的母鸡,四十年多前就下了十几枚蛋,都很好吃。 有一阵子我离得很近,在杭州植物园,他的大别野附近。当时我和一群少年疯子被艺术搞得死去活来,月圆之夜学梅超风嘶喊,下雪的时候学东方不败舞蹈,月下轻狂,雪里梳妆,然而老爷子从未露面。 但是这次不是谣言,老爷子真的去了。这两天,天堂好像缺名人一样。 二十岁以后,接到的都是结婚的请柬。四十岁之后,看到的都是唁电。人的惶恐就是这么来的,你以为自己还年轻,一个个死去的人们无声的暗示你:并不是的。 看了新闻,我就晓得,他的前世今生就算是一粒芝麻,都会在朋友圈以及公号里一目了然,订阅号那些勤奋的编辑们,听说早在两年前已经写好了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的名人们,得到升天的消息后填个时间立马就发,虽然看着有些放馊了的味道,但由此我充实了很多闻所未闻的知识。 写那些有名的人,从来都是景仰,膜拜啊啥的,从来也不会把那些金光灿灿的名字,拉下来当成一个朋友。哪怕是一个你朋友圈里的朋友。 但是如果一个人的文字陪伴了你很多个深夜,鼓胀了你很多青春妄想,他有时候让你沉浸到这些文字的友善中。难道他不算是一个朋友? 怎么写金庸呢?他无边无际。深海一样,完全不知道在哪里抛锚。 说过了怕唐突,说不够怕辜负。 只是每次拿起金庸看,有个清晰的惶恐每次都在——万一看完了怎么办?就像一个不愿意醒来的美梦,一头扎进去,到了最后,看着最后薄薄的几页发呆,不敢跳出来。 唯一的方法,就是打开另外一本,进去另一个美梦里。所以有个用滥的词,成人的童话。 但童话是骗人的,王子公主从此幸福生活下去,是一个天亮之前就应该结束的话题。 该结束的时候就会结束。 所以忘了童话吧,金庸书里最美妙的,是余韵。余韵就是一本书看完了,你会陷入长久发呆和走神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你享受这个过程,长时间的享受、消受、消瘦、枭首…… 是因为我们知道,平淡是生活的本质,陪伴才是最大的习惯。而那些江湖,那些爱情,快意恩仇,大闹一番,悄然离去,都只在书里,那些纸张围起来的城堡里。你大口大口的扒着平淡的米饭,泪水在热气里咸着。 生活就是一张坚韧洁白的膜。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你。你想发泄一下,没关系,狠狠打一拳,弹回来,一点儿都不疼。 “……为了不让人看到他止不住的泪水。他以为这都是从半夜开始才流淌不息的,但其实并不是,这是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以来,他一直强压在心头的泪水。” 这是马尔克斯写在《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一段话。 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在庸常的生活中,我们怀念,悲伤,贴出来的链接,相片,都是对很多再也回不去的一个折射。你在心里暗暗说,等失望攒够了我就走。 或者只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祭奠而已。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对应着一个个爱过的人,把自己装了进去,感伤就这么浅薄的来到了。 只要等到明天天亮,油条还在锅里,稀饭还在电饭煲里,清早起来送孩子,怎么都这么爱加塞的,他们急匆匆地想要赶去投胎吗? 只是在某一个夜晚,为自己发了一篇悼文而已。世界并没有什么异样,车轮还是在六点钟醒来。 在那些痛快之下,看到了自己苟且的样子。在那些恩怨之间,为自己喟叹了一声: 又能如何。 差不多你已经忘了殷素素是你最爱,那首美好生猛的《山坡羊》啊!不晓得什么酒,才能与它匹配。 那个小酒馆里趴在桌子上昏睡,看到张无忌霍然站起的郡主,又能有什么酒能配得上她? 也许所有的真假不明的表演,指向都是:你再也得不到。 因为大部分的得到,接下去就是平常后的不珍惜。 那些书里面不管不顾的爱,映照着你的怯懦不堪。 金庸把爱写得这么彻底,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夏梦。他只能使劲儿地去打扫那些得不到,像一个用心的清洁工一样,把失望全部拢过来,围在自己身边,一点儿都不要漏出去,用文字的扫帚。 写到这里,我不禁拿了一罐佳佳乐买的网红麻花儿吃,哔哔啵啵的,正好下酒来着。 下酒,在金庸的书里很常见,江湖嘛,没有酒怎么走得动~ 不过夜路难行啊,非但要挥刀自宫,有时候还要唱笑傲江湖到天明,盈盈说,我陪你们吧。 还是爱情吧,下酒最好,不上头,以下这些,我喝了很多杯~ “靖哥哥,我死后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一,我允许你为我难过一阵子,但不允许你永远为我难过。 二,我允许你再找一个妻子,但她必须是华筝,因为她真心爱你。 三,我允许你来拜祭我,但不能带着华筝来,因为我毕竟还是很小气。 ” “阿朱,你以后跟着我骑马打猎、牧牛放羊,是永不后悔的了?” 阿朱正色道:“便跟着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也永不后悔。跟着你吃尽千般苦楚,万种熬煎,也是欢欢喜喜。” “她有什么好,我哪里及不上她,你老是想着她,老是忘不了她?” “你样样都好,样样比她强,你只有一个缺点,你不是她............” “阿朱就是阿朱。四海列国,千秋万代,就只有一个阿朱。 ” “乔大哥,这山都要被你打塌了。” “我们一起习练武功,他时常教我,待我很好,有时也骂我不用功,但我知道是为了我好。慢慢的大家年纪长大了,我心中有了他,他心中有了我。一个春天的晚上,桃花正开得红艳艳地,在桃树底下,他忽然紧紧抱住了我。” 范遥眉头一皱说道,“郡主,世间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已如此,怕是勉强不来了!” 赵敏道:“我偏要勉强!” 周芷若冷笑道:“咱们从前曾有婚姻之约,我丈夫此刻却是命在垂危,加之今日我没伤你性命,旁人定然说我对你旧情犹存。若再邀你相助,天下英雄人人要骂我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张无忌急道:“咱们只须问心无愧,旁人言语,理他作甚?” 周芷若道:“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五哥,你我十年夫妻,蒙你怜爱,情义深重,我今日死而无憾,盼你一剑将我杀了,以全你武当七侠之义。” 张无忌突然叹了口气,“不知道那位郡马爷身前做了甚么大善事,修来这样的好福气。”赵敏笑着回答:“你现在现修,也还来得及。” 胡斐怦怦心跳,问道:“现在相逢还不迟么?”苗若兰不答,过了良久,轻轻说道:“不迟”。又过片刻,说道:“我很欢喜”。 陈家洛才慢慢放开了她,望着她晕红的脸颊,忽见她身后一面破碎的镜子,两人互相搂抱着的人影在每片碎片中映照出来,幻作无数化身,低声道:“你瞧,世界上就是有一千个我,这一千个我总还是抱着你。” 你有苦说不出,那才是真的苦! 我今生娶不到你,我就是乌龟王八蛋!啊不,再多加一个蛋,乌龟王九蛋! 相遇不能相知是痛,相知而不能相爱也是痛;我知道,可能有一天你会忘了我,你会海阔天空、云淡风轻;但是我做不到,我只会万箭穿心。 如果你读过,如果你爱过,如果你也侥幸没有得到过,可能有一段,会戳中你的G点,不要忍着,就地高潮吧。 谢谢你。 谢谢你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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