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散文) 十九岁那年,我在高镇公社五大队七队当知青,公社的的宋文书给我介绍了一位对象。女孩姓黄,十七岁,是乡村小学黄老师的女儿。母亲着急了,说这女孩是宋文书介绍的,如果拒绝,会得罪宋文书,要我去应付一下,给宋文书一个台阶下。无奈之下,我只得答应下来,和女孩见面的时间选择在高家镇的赶场天,地点在长江码头边上。春天,雪花舞尽,艳阳高照。江岸,聆听草长花语的节律;点点寒风,皱褶了江面上的柔情。宋文书三十来岁,高高的个子,大背头,浓眉下架了一副黑色边框的圆形眼镜。他的脸很粗糙,像橘子皮,面部修理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一点儿胡茬。他向我点点头,很歉意地说:“让你等久了,对不起!”他拍了一下女孩的肩膀说:“小谭同志,我向你介绍一下,这是黄丽鹃。”黄丽鹃被我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她将双手下意识地垂下,向我点头表示回应。我尴尬地缩回手,指着旁边的一块石头说:“黄姑娘,请坐!”我心想:要不是我妈要我来应付一下,我打死都不会来!我们坐在江边一块暗红色的石头上。这石头叫红砂石,它和江边的所有石头一样,经历着潮起潮落。夏天,它们被洪水吞没,沉入江底;秋天,洪水慢慢退去,石头露出水面。如今,石头经过风雨的冲刷,表面变得干净光滑,一尘不染。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灵映山倒影在湛蓝的江面上,青山绿水融为一体,形成一幅绝美的山水画。侧耳细听,从江对岸的密林中,不时传来一声声杜鹃的啼鸣,真是“青山绿水闻啼鸟”,难怪她看得入神。我趁机打量眼前这位女孩儿:高高的个子,鹅蛋型的脸蛋儿,头上扎了两个小辫儿,整齐的刘海下面,两只清澈透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她脚上穿了一双深蓝色的布鞋,身上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衣服。她身体的各个部位凹凸得当,青春的妙龄把她蕴藏的美丽充分地展现了出来。啊!这真是一幅江山美女的画卷。可惜,这美女不是古时候的侍女,而是一位现代村姑。这位村姑正坐在江边的石头上,遥望远方,憧憬着她美好的未来。如果我有照相机,真想把这幅美丽的画卷拍摄下来。“黄丽鹃,杜鹃鸟的鹃。”她轻声回答,还特意说明是杜鹃鸟的鹃。“你很喜欢杜鹃鸟吗?”我开始明白,她为啥说自己是杜鹃的鹃了。“这名字真好听,和你一样美,你的声音也和杜鹃鸟一样清脆悦耳。”我不知道是在恭维她,还是在说老实话。她一听“妈妈”二字,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然后把头埋了下去。 她见我很惊慌的样子,抬起头来,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笑了笑说:“没有什么,眼睛有些不舒服。”她定了定神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我出生的那一年,母亲难产,被送到公社卫生院抢救。由于医疗条件太差,医生说,母子俩只能救活一个,母亲毅然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让我活了下来。当黎明到来的时候,长江对岸传来了杜鹃的啼鸣。父亲含着眼泪说:'就给这丫头取名丽鹃吧,美丽的杜鹃。’”“所以,我从生下来就没有了母亲,是父亲一手把我拉扯大。”我被这女孩的不幸遭遇所震撼,没有想到,黄丽鹃一生下来就失去了母亲。我也为她母亲舍生救女的伟大壮举而肃然起敬。“你这么小,应该多读点儿书。”我想把话题岔开,尽量不去触及她的伤心处。我捡起一块扁平的雨花石,说道:“这是一块雨花石,它为什么这么漂亮?是因为它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磨炼。你生下来就失去了母亲,就开始步入人生最艰难的磨炼,我相信,你会比其她女孩更早成熟,更早长大。”看来,我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我暗暗祷告:菩萨保佑,千万别让黄丽鹃喜欢上我呀!为了尽快结束这次相亲,我说:“赶场的人都开始回家了,你也回去吧!”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感觉自己太绝情了,暗暗骂道:“你这个混蛋,既然不喜欢她,为啥要来相亲呢?”如今,三峡水库建成,长江水淹没了江岸的石头,但青春的记忆却永远荡漾在碧波中。
谭中培,男,笔名“蓝风”,1951年2月出生,籍贯重庆丰都,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八十年代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曾发表过长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诗歌等大量文学作品,参加过各类文学大赛,并获得“2022年十大年度桂冠精英奖”及“2022新时代中国风采百名作家奖”,其作品入选王伟主编的《中国诗歌百佳精英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