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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三体》———程心之恶

 juluMonster 2023-10-15 发布于上海

*本文为「浮生岂得长年少」原创内容

文 | 凉月妖怪

以下内容涉及剧透,请谨慎阅读

好的文艺作品经得起无数次的解读与重构,常看常新,无论哪个时代的什么人都能从这一锅永远新鲜的美味中捞出自己想要的,虽然在不断解构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偏离作者原意的声音,但这对于作品来说,不是件坏事,只有这样,作品才能在不断变化的时代浪潮中不断迭代,在不同的语境下被赋予不一样的意义,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不沦为一堆无用的废纸。

三体世界庞大纷杂,跨度足有几个纪元,几千字就想将盘根错节的剧情给诸位拎清,难度不亚于将十一维的粒子展开成二维的平面,所以我只择一条人物线讲与诸位来听,过程中,我不揣测大刘文字的本意,只阐述自己浅显的理解,而我实在是才轻德薄,若与诸君的想法有些出入,还望见谅。

已脱敏,勿联想。

我们本次文章的探讨的主题是程人生第一个争议,接任“执剑人”

任何故事中,人物的成长弧光都是极其重要的元素,它不仅能够让角色更加立体可信,更能增进读者与角色的情感共鸣。三体中的大多数主要人物都有着完整的成长曲线,但作为第三部女主角的程心与他们相比,单薄地像一张被二维化的白纸,与其说她是一个角色,不如说是刘慈欣为那碟醋包的“饺子”。

自初次登场在云天明的回忆,直至最终消失在小宇宙,程心一直恒定在某种不知所谓的“善良”状态。其中最不能理解的部分,是程心因放弃了威慑计划导致三体人入侵事件后,对自己的行为并没有任何的反思,或者说,她知道自己不适合担任执剑人,但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在地球文明再次面临二向箔时,她同样在第一时间禁止了曲率引擎飞船的计划,理由是防止出现大规模的逃亡恐慌,讽刺的最终她是唯二乘坐率飞船成功逃离太阳系的人。大刘似乎也不想花费笔墨过多塑造程心,只有在人类文明“右转”时才将她从冬眠中苏醒,作为读者的众矢之的。多数时候,程心似乎手握“达摩克利斯之剑”,拥有生杀大权,但实际上更像是拿着一把随时都会伤害自己的“诅咒之刃”,她的权力也仅仅是在两个错误的选项中选出依然错误的答案。

我这里不是为她的所作所为寻找托辞,从客观角度来看,最终造成文明崩塌的“罪人”显然不止她一个,甚至可以说三体世界中,地球文明的湮灭其实是一种必然。究其根源,绝不是一个“圣母”可以盖棺定论的,这种灭亡的必然来自于我们批判作品中常用的那个词——“劣根性”。

关于“劣根性”这个词,我插叙一段废话。

这个词之所以传播甚广,很大程度上迎合了我国源远流长的“自省”传统,也正因此,在近代自省情绪因清政府的战败达到了顶峰,产生了一系列类似于《丑陋的中*人》的反思大成之作,翻看其中列出的我们种种“罪状”,自私、叛逆,自大、盲目、贪婪,奴性,无非就是把人类基因中的卑劣品性统一叫做“中*人的劣根性”以博人眼球。不同于海洋文明,在我们的社会中,无论何种的苦难与挫折,第一时间想到反思自己的问题,譬如是求神拜佛不灵验,第一时间是反思自己不够心诚,亦或是香火钱给的不够,而不去质疑求神这种行为的可行性。再比如,当我们被无端扣上了低等人的帽子,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反驳,是讨论“劣根性”存在的可能性。

1940年法国39天投降该算奴性吗?欧洲作为“圣母”天堂在二战中两年便被横扫,投降纳粹帮助杀害了六百多万犹太人,该算该算暴虐吗?“白色”人的做法是,将一切归咎于希特勒,所有的罪恶都是他“亲力亲为”,与欧洲人无关。放在我们的社会语境下,倘若路上有人唾痰,即可推断出所有公民的素质都十分低下,甚至得出“劣根性”的结论。


阿诺尔德·约瑟夫·汤因比的《历史研究》系列在探寻了世界历史上二十八个文明的兴衰起伏后,得出一个结论:

 “伟大的文明之死并非他杀,反而是自我了结。

 内部的撕裂永远胜于外部的灾害,一个社会的结构问题注定了所有日后一切堂皇凋零和分崩离析的结局。三体人通过文化殖民的将人类社会塑造成“逆向地球主义”的中性人,将整个人类社会“圣母化”,至于执剑人是程心,还是王心、李心都不重要,因为这样的社会通过公选一定会选出三体想要的人。三体人也留了底牌,他们掌控了地球大量的基金会和文化组织,以达到对地球人洗脑的目的,进而培养出一群“清醒”的蠢货,倘若局势于他们不利,他们便鼓动这些排头兵奋勇向前,通过非和平手段达成目的。

 三体组织计划的第一步,是选出人类社会中的“程心”。首先这个人必须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其次必须缺少“公元人”坚毅的品格,纯洁的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最重要的是长得漂亮,因为在威慑纪元里,长得好看与“好人”是挂钩的。

三体人用“战斗力”分析仪 评估了一下地球上有影响力群体的“战斗力”,列了一份清单。

罗辑,战斗力五万八。

维德,战斗力三万八。

... ...

程心,战斗力为五。

将程心的脸代入到王祖贤,才能明白云天明相思一千八百万年

谁是地球文明的软肋不言而喻了,我们的主人公程心正是三体人一直苦苦寻找的“小公主”。罗辑执剑的那一刻,他就不属于任何文明,他是独立于三体与地球之间的第三种文明——“威慑”文明。这么说的原因很简单,执剑人所需要的不仅是坚毅的品质,还有牺牲的决心。

在写《罗辑传》的时候,我引述过一段关于核战争发言,有兴趣可以去看一下,这段发言在三体世界中同样适用。在实力悬殊的战斗之中,我们所有的胜算只能压在“不怕牺牲”这一条策略之上,当然,这里所说的牺牲不是无谓的堆叠尸体,是建立在战略意义上的牺牲。罗辑与三体人牌局同样如此,最终赌注是地球文明,有了文明必死的决心才能保住文明。

而程心接过引力波按钮的那一刻,三体人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因为善良的程心在三体人的面前,和不会撒谎的同类一样,一切秘密都写在了她那张无辜的脸上,程心自始至终从未想过以文明为赌注,她连登上这场生存赌局的资格都没有,在优柔寡断中输掉了所有筹码。

执剑人交接时的罗辑已经可以称为人精了,他衰老的双眸不仅能够看清宇宙的真相,也可以洞悉文明的思想,在罗辑在交出这把足以斩灭两个文明的宝剑时,就已经预测到地球文明的结局。

们注意书中有个细节,在地球沦陷后,在三体人圈养人类到两个文明坐标暴露这段时间里,罗辑一直在与三体人战斗打游击,但从未被智子追踪到,以此可以推断,罗辑在交出引力波按钮之后,即开始筹划接下来的战争,布置了严密的藏匿地点。那沦陷后的程心做了什么呢?她当然成为傀儡皇帝,建立大三体共荣圈,到澳大利亚当猪猡,当然,她的人民似乎并不领情,他们憎恶程心,仇恨程心,甚至想要杀死程心。

我们再说,三体人的手段,以及程心为何被选为执剑人。

大刘原著中是这样描绘那个时代的人们的:

“程心看看那几个人,她(他)们面容白嫩姣好,长发披肩,身材苗条柔软,仿佛骨头都是香蕉做的,举止是那么优雅轻柔,说话声音随着微风传过来,细软而甜美……在她的时代,这些人在女人中也都属于女人味最浓的那一类。”

程心很快想明白了:

“其实这种进程早已开始。公元20世纪80年代可能是最后一个崇尚男性气质的年代,那以后,虽然男人还在,但社会和时尚所喜欢的男人越来越女性化。她想起了21世纪初的某些日韩男明星,第一眼看上去也是美丽女孩的样子,那时人们称之为男色时代来临。”

“大低谷打断了人类的女性化进程,但随着威慑时代而来的半个多世纪的舒适的和平,使这一进程加速了。”

罗辑执剑后,三体人自知依靠单纯的暴力已经无法夺取政权,所以在地球建设了一座“三莱坞”电影梦工厂,最钟意拍摄一些关于地球文明的电影,比如“地球熊猫”,这些电影在地球上热播,男女主角无不漂亮、纤弱、文雅,女人像女人,男人比女人更像女人,剧情也不再是冲突、战争,而是回归自然,久而久之,地球人就会喜欢、迷恋这三体人创造出来的新价值观,忘记世界本来的样子,这样软性殖民刚好对上二次“黄金时代”的人类,一种共同繁荣的假象被建立。人类开始忘记黑暗森林的震撼,幻想全宇宙都是爱与和平的粉红泡泡,而拍出地球文明电影的三体人,身份也从侵略者转为了灯塔。渐渐地,地球文明在安逸中失去了所有赢得胜利的必要条件,像龙文章说的:“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

这些沉浸在安逸中的人类,将幻想投射在现实之中,对罗辑以及史强这类带着血性“公元人”带着深深的偏见,认为他们强硬、暴虐、无礼。稍微调查,便能得知风靡全球的电影《球殇》,背后是三体基金会和NGO组织,对不起,打错了,是ETO组织。他们没有通过技术任何修改人类的基因,只是简单地拍了一些电影,以文明入侵让整个社会“女性”化达到摧毁文明的效果(声明:我这里的女性化并没有任何贬低女性的意思,只是一种象征意义,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什么词语了,如有不妥随时修改)。

因云天明赐予程心的星星,程心竟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地球上富豪之一,处在威慑纪元中的“可爱”人类顺理成章地坚信“有钱就会有良心”这样的道理,何况程心还善良、温柔,不会用引力波按钮威胁任何人,这才是执剑人的不二人选。罗辑完全是“坏人变老了”的糊涂蛋,三体人也不是什么威胁,而是接纳了“地球文明”的“外宾”,哪有什么黑暗森林,哪有什么丛林法则,都是哥们朋友,罗辑那个老头还真把地球当家了?三体人的命也是命!!!

我们可以继续发散思维想象一下,那时的地球上一定有无数人将自己的头像换上三体组织的旗帜,且在街头和网络示威时振臂疾呼:“今夜我们与三体人同在!”、“破坏和平的是罗辑,是维德,要是他们早早放下武器,地球和三体早就和平相处了”。无数胸无点墨的娱乐明星也会在社交平台上发力,“我们应该接纳三体难民,他们与我们一样都是生命”。对了,还忘了最重要的,就是口号,我帮他们想了几个:

写到这里,诸君还认为所有的罪都是程心一手造成的吗?而程心的恶是否有我们认为的那么大?

我并不是为她的所作所为寻找托辞,因为无论如何溯源,她人生每一个切面都真实地涂满了地球几十亿生灵的血污,她灵魂也注定在死寂的宇宙中永生不灭。但我们从现实角度去考虑问题的时候,得明白,秦桧一个人灭亡不了大宋的,程心一人是葬送不了文明的,那个时代提供了这样的政治土壤,才让“程心”得以善终,甚至永生不灭。

最后,我想说大刘确实对“程心”怀有恶意,但所想表达的并不是贬低女性,也不是一些“可爱”的主义者们所说的制造对立。“程心”实际上是没有性别属性的一种代指,指的是现实社会中的某些团体组织,他们与群体共存,文明存在一天,这样的团体就存在一天。他们不需要有思想,只要在暴动之中将自己当做一个野蛮人与刽子手,毫不犹豫地流血就好,直至人类社会消亡,他们才会随之消散,某种意义上,这些“死神”,即是永生。

这是关于《三体》具体问题分析的系列,各位有其他《三体》想要分析的问题也可以私信我,谢谢阅读,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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