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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散文:我家养鸡的那些事儿

 梦回乡关 2023-10-16 发布于浙江

从小到大,我家几乎都在养鸡,不同的年代都有着不同的故事。

距离辽阳县吉洞峪以南十五里处,有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沟,这里寥若晨星般地分散着几十户人家。庄稼人用那高矮不齐的篱笆幛子分出了你我的地盘。院里养上鸡鸭鹅狗、猪马牛羊,人们在此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这是我老家过去的样子。

在这充满乡土气息的院落里,几乎是鸡鸭鹅狗的天堂。

大黄趴在大门口,看似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其实是在守护一方,有个风吹草动,它总会兴奋不已,一顿汪汪。

如果有人给鸡槽子添点食,公鸡母鸡总会一哄而上,公鸡挺有担当,吃几口退到后边,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鸭子、大鹅。那眼神仿佛在说:“哥几个,你们想吃也可以,但得等我婆娘们吃完了,才轮着你们。”

个别大鹅不服气,趁公鸡不注意就冲上前抢食吃,最终换来的是一场精彩的“鸡争鹅斗”。

鸭子和母鸡仿佛啦啦队一样站立两旁,都盼着各自的主将获胜,它们也会脸面有光、从此称王。经过一番较量,二者都会遍体鳞伤,但公鸡还是凭借实力,把大鹅叨得跪地求饶。

期间,几只没眼力见儿的耗子也出来凑凑热闹,仨俩结队地试图趁火打劫。还没等它们接近鸡槽子就被公鸡发现,伴着公鸡一声尖叫,大鹅鸭子忘了过去的仇恨,和公鸡一起直接冲向鸡槽,吓得耗子惊慌逃跑。

这热闹的场景自然少不了大黄,它一“狗”当先地去上演一场“狗拿耗子”的好戏。一阵鸡飞狗跳过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庄稼人都讲的是“无利不起早”,这些家伙不能光吃不做,母鸡必须能抱窝、下蛋,公鸡也要担负起打鸣报时、看家护院的责任。

如果母鸡成天趴在窝中也不下蛋,并且羽毛蓬松,不时发出奇怪的叫声,你若碰它,还会叨人,这八成是准备抱窝了。

妈妈总会挎筐去邻居家换些新下的鸡蛋,回来让母鸡孵化。因为这期间母鸡很少活动,几乎不离窝,还要给它准备吃喝放在鸡窝前。

按“鹅鹅一个月,鸭鸭二十八,鸡鸡二十一”的规律,过了二十多天,硬实的小鸡崽都自己蹬壳而出,余下几个“坏蛋”,妈妈弄个锥子挑破蛋壳,轻轻扒开看看,活的鸡崽就放在热乎炕上缓缓,不动的就扔了。不时还会碰到里面没变崽的“寡鸡蛋”,散发一股恶臭味。

这只抱窝的母鸡摇身一变成了鸡妈妈,我们管它叫“老抱子”,它带领小鸡崽开始新的生活。每当有异常情况,小鸡崽都会奔向鸡妈妈,这为母则刚的“老抱子”总会张开翅膀,把鸡崽都搂入怀里。那场景散发出动人的母爱力量。

小时候看的台湾剧《星星知我心》,那个主题就是一只老母鸡带五只小鸡的场景。

鸡蛋总是被妈妈小心翼翼地收到葫芦里、筐里,再挂到裸露的房梁下。在那年月,鸡蛋可是很精贵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包上二十个鸡蛋送去;城里住的姑姑、大伯,她们回来带点旧衣服、点心什么的,临走时也要回赠几十个鸡蛋;余下的都拿集上去换钱。

吉洞集是逢三、六、九号,我们要上集得走十多里的山路,去卖鸡蛋必须得早走,怕晚到了卖不上好价钱。那时候的人文化都少,卖鸡蛋都得论个。

妈妈在家把鸡蛋数了又数,趁天没亮就走,鸡蛋筐倒不是很重,但架不住道远啊,看她的背影也有些吃力,最后消失在那崎岖的乡间小路上,她从来不带我们上集,怕要这要那的乱花钱。


公鸡的下场也好不了哪去,一般的寿命不超过一年。据说“当年的”红毛公鸡肉质香嫩,都被上集卖掉或者送给城里的亲人了,个头小、杂毛的就留着过年杀掉,打牙祭了。

杀鸡一般都是杀公鸡,有时也把不爱下蛋的母鸡一同处理了,过年杀鸡也挺讲究,都说“二十七宰公鸡”,我想是取的谐音,“鸡”同“吉”,有吉利、吉祥如意的意思吧。

抓鸡自然是小孩子的活,那小鸡贼得很,起初是扬一把谷秕子,准备趁它吃食不注意时,弄个片筐来个一网打尽。但人家根本不吃,仿佛知道自己末日的到来,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你,有的甚至飞到梨树枝上去避难。

没办法只能动粗,仨俩个从不同方向开始撵,把小鸡都逼到墙角旮旯,猛扑上去都碰到鸡毛了,腾地一下又飞了,在众人为这满地鸡毛而沮丧时,我想出个损招。

让大伙把要杀的鸡往栏子里撵,那里有厚厚的积雪,小鸡一进去就拔不开腿了,在那干瞪眼。上去像拔萝卜一样给它逮住,再弄个补丁条子把鸡腿、鸡膀子都绑死,即使这样,鸡也在地上“手蹬脚刨”地做无畏挣扎。

杀鸡这活一般是交给爸爸干。他一边揪鸡嗉子上的毛,一边还得叨念一套嗑,“小鸡小鸡你别见怪,你本是阳间一道菜,脱了毛衣穿皮衣,来世做人不做鸡。”锋利的菜刀刺啦割开鸡脖子,鸡血呲呲地淌进事先准备好的小盆里,放完血的鸡还能扑腾几下翅膀,甚至还能蹿老高,小时候都管这叫“鸡炸尸”。只觉得当时场景很是血腥,心里也被吓得扑腾扑腾的。

后期褪毛开膛的活自然是妈妈去做,小鸡死后眼睛还是半睁的,它们仿佛在向人们诉说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我们吃的是糠皮烂菜,一辈子住着阴暗潮湿的鸡架。由于是“雀盲眼”晚上啥也看不清,耗子老出来欺负我们,吓得孩子们针扎乱叫;那黄鼠狼常常半夜咬开门上的钌铞,叼起我那年轻的兄弟就开始往山后跑,等主人和大黄发现的时候,仅剩下一地鸡毛。

有时候我们累了,不爱下蛋了,还换来主人的一顿削。几个身材高大、衣着鲜艳的兄弟,没等成年就被换成钞票。等当我们都岁数大了,不能下蛋不能打鸣了,人们就开始“卸磨杀驴”,向我们举起屠刀……


我结婚前后,当地政府为增加农户收入,鼓励发展“庭院经济”,在东部山区各村掀起养肉食鸡热潮。年近六十的爸爸一点也不服老,加入了养鸡的队伍。

爸爸总是怕鸡养不好赔钱,做事都很上心。从兴建鸡舍到喂水上料,以及除粪、扎疫苗,几乎所有活计他都要一手承包,其他的人只能来唱唱配角。

在爸爸的眼里,鸡雏到家的前七天,掌握好鸡舍内的温度尤为重要。这些天他几乎都不合眼,鸡舍里冷了填点煤,热了拔开气眼,累得他走道都打晃儿,甚至吃饭都能吃睡着了,让我们看得阵阵心酸。

这哪里是在养鸡,这就是在榨取父母的心血,掏空他们的身体,养鸡是以牺牲身体健康为代价,实在不可取。

俗话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这足以说明搞养殖风险太大。起初几年挺好,农村空气新鲜,鸡得病也少,给我家带来了一定效益,也翻盖了新房。

肉食鸡体质远不如家中散养的鸡,鸡舍温度稍微掌握不好,就得感冒,这时就得投药,轻者几天重的一周能见好,上千块钱也都打了水漂。鸡的胆子特小,怕突如其来的尖叫,尤其是放鞭炮。上院家的儿子结婚,一通鞭炮过后,也把小鸡放倒了不少。如果摊上了禽流感、新城疫等恶性病毒,就算你再会侍弄,最终也就得到一堆鸡粪和遍地鸡毛……

夏季鸡粪那恶臭味传得老远,漫天飞舞的苍蝇、蚊子也给邻家带来烦恼,甚至恶语相加,政府又提出了“保护汤河水源,注重全民环保”。加上长期在阴暗环境中工作,父母相继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痛、胃肠炎,心脏血压都不好。伴着推土机隆隆声过后,鸡舍被推倒,养鸡生活也画上了遗憾的句号。

改革开放家乡换新面貌,岁月催促父母都在变老。那篱笆院里的茅草房也被宽敞明亮的三间红瓦房取代,偌大的院套中只住着双亲二老。再不见当年鸡鸣犬吠的场景了,究其原因大致是:

养那些带毛喘气的玩意操心,还满院子拉屎拉尿的,懒得拾掇了;粮食也精贵,再搭工喂它不划算;岁数大了,我和你妈也侍弄不动了……

古人也曾用“金鸡报晓”、“闻鸡起舞”来赞扬鸡的功劳。但也有把失败归功于鸡的身上,试想想,如果做事努力认真,也不欺人太甚,那“母鸡”岂能随便飞走,何必得个“鸡飞蛋打”的结果。


鲁迅先生赞美黄牛曾经说过“他,吃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奶。”在我心里,鸡的功劳虽说不及老牛,但也大于黄狗。鸡用它那短暂的一生,为人们提供优质的蛋和肉。

在不同的年代里,鸡在我家的生活中,都是不可忽视的主角之一。小时候母鸡下蛋、公鸡鸣叫给我们的童年增添不少热闹,长大后父母辛苦养鸡换取钞票。

鸡的功劳真的不小,在我家里的故事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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