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昭陵博物馆正门 1994年11月23日上午8点左右，位于咸阳城西北40公里处礼泉县烟霞镇的昭陵博物馆（紧靠唐代名臣徐懋功墓，陈列从昭陵——唐太宗李世民和皇后长孙氏的陵寝出土的各种文物）刚刚开馆，工作人员跟往常一样打扫卫生。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今天有上级领导要来视察工作，所以卫生打扫起来更加上心。 在清扫过程中，一名工作人员突然叫了起来，众人循声而去，也个个手脚冰凉。原来，存放在东展室夹道内的在韦贵妃（韦珪，武德四年嫁给李世民，贞观元年被册封为贵妃，位列众妃之首，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长孙皇后，是李世民最宠爱的妃子）陪葬墓中发掘的十五幅壁画不见了。  何赛飞饰演的韦贵妃形象 这些壁画是在1990年12月从韦贵妃墓室中出土的，为了更好的保护这些文物，文保工作者经过艰苦的努力将这些壁画中的34幅通过技术手段从墓室的墙壁上剥落下来，除了七幅经过技术加工后存入库房，经过技术处理的二十七幅存放在东展室的夹道里。壁画最大的为175厘米×50厘米，最小的为100厘米×35厘米，绘画内容以仕女、武士等人物为主，线条流畅、色彩清晰，经专家鉴定为国家一级文物。  韦贵妃墓室上的壁画  剥下来保存的韦贵妃墓的壁画 数量如此众多的文物丢失，其后果自然很严重，急得满头大汗的昭陵博物馆馆长陈宏效立即发动全馆干部职工多方寻找丢失的壁画，查了一整天都没有任何结果，最后不得不在11月24日13时向礼泉县公安局报案。礼泉县公安局公安局刑警队的侦查员于11月25日7时来到现场进行了勘查，鉴于案情重大，自己一个县级公安局根本顶不住，于9时向上级公安机关——咸阳市公安局汇报，请求增援。 咸阳市公安局接报后极为重视，刑警大队马升旗大队长、市局分管刑侦的邱战文副局长立即带着一队人马赶往昭陵博物馆；随后，陕西省公安厅刑侦处呼单文副处长也带着技术人员赶到昭陵博物馆。各方面的人马到齐后，由呼单文副处长主持，再度开展现场勘查工作。 现场位于博物馆东展室展柜后的临时仓库，距离展柜与墙壁间的一条1.3米左右的狭长夹道里，夹道两端都有门，门上的锁具完好无损，但长期不锁，形同虚设。从展柜顶部可翻入夹道，在展柜顶部的落尘上可见有人体接触过的痕迹，其余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痕迹。 这样的勘查结果让陕西省委、省政府和陕西省公安厅极为不满，办案规格很快又“抬了一级”。陕西省公安厅艾丕善厅长，省政府姜信真副省长，省文物局王文清局长，咸阳市委李锦江书记，郑德义市长等高级领导先后抵达昭陵博物馆。陕西省政府姜信真副省长、咸阳市委书记李锦江同志当即指示要尽快破案，现场成立了由郑德义市长任组长、咸阳市委副书记高仰秀任副组长的破案领导小组，划拨办案经费20万元；成立由咸阳市公安局邱战文副局长为组长，刑警大队大队长马升旗为副组长，抽调省厅刑侦处、咸阳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和礼泉县公安局刑警队的八十多名精锐骨干组成专案组，对本案进行专案专办。  艾丕善 11月26日下午，专案组在礼泉县公安局会议室召开了第一场案情分析会，结合之前勘查和走访的结果，得出了如下共识： 1、从展柜上的痕迹分析，案发时间应该是一年前； 2、从失窃文物的数量和体积来看，应系团伙作案； 3、犯罪分子对昭陵博物馆内外的情况极为熟悉； 4、犯罪分子有方便的条件接触到夹道门的钥匙； 5、几名犯罪分子的年龄大约在25岁至35岁之间； 6、犯罪分子懂得相关文物知识，手法熟练，胆大妄为，不计后果，应系有犯罪前科的惯犯。 此外，专案组通过查访，还得知了当地的文物倒卖的路线：礼泉——咸阳——西安——广州——澳门，而咸阳是重要的文物集散点。据此，专案组决定以咸阳为中心，以人找物，顺藤摸瓜。 在查访中，专案组获得了一条线索：礼泉县烽火乡供销社职工李老五因为长期搞文物贩卖，所以家境极为富裕，去年给他老父做大寿一下子就花掉了40000多元。李老五的两个哥哥也因为贩卖文物成了暴发户，而巧合的是：李老五有一个在昭陵博物馆上班的老婆，工作岗位恰恰就在失窃文物的东展室；更巧合的是：李老五的家就住在昭陵博物馆边上的平房里，由于老婆在博物馆上班，他本人也经常去博物馆，对博物馆内的情况非常熟悉。于是，专案组将李老五和他老婆高清雅列为重点排查对象，随着排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线索浮出了水面。 1、礼泉县赵镇有一个姓刘的驾驶员与李老五关系极为密切，有人看见他多次用自己的卡车运李老五家的小汽车专程去广州“修车”，此人有多次倒卖文物和汽车的前科。 2、家住在昭陵博物馆附近的烟霞镇村民高卫兵、高晓林、武争社等人经常去李老五家，形迹可疑，且此时这几个人都已经下落不明。 3、有人揭发：昭陵博物馆职工卢某曾经复制过几幅壁画交给李老五来当文物出售牟利；职工周某有倒卖文物的嫌疑，且此时卢某和周某都已经下落不明，难觅踪影。 有鉴于此，专案组及时传唤了李老五的妻子高清雅，在反复宣传政策的感召下，高清雅终于说了实话：“李老五真名叫李少营，他在1992年8月或者9月的某天强行从我这里要去了钥匙，大约两个小时后才还给我，还告诉我说从展柜后面拿走了两幅壁画，是他和几个朋友从墙头递出去的，他哥哥李少锋也参与了盗窃。” 同时，驾驶员刘某也及时被警方控制，根据他的交代：“1994年10月的某天，我曾以给李老五修一辆'马自达’轿车为名，开车去了西安，先到纺织城国棉六厂的一个名叫苑东林的留职停薪人员开办的APC公司装了二十箱'货物’后南下运往广州，和我同去的还有李老五的三哥李少辉、他老婆以及高晓林。后来我才从接货人这里知道车上装的是一批文物，经澳门卖到香港，再转卖到国外。我还听他们私底下说：一幅复制品出手价为65万元左右，一幅真品出手价格就超过100万了。”  韦贵妃墓墓室内的仕女壁画 根据以上调查结果，专案组认为这是一个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的特大文物盗窃团伙。 12月6日，专案组再度召开案情分析会，决定尽快捉拿“李老五”李少营。 可是李少营此时踪影皆无，要去哪里找呢？ 这可难不倒咸阳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马升旗大队长，通过查访得知，李少营这个人好色无度，经常仗着有钱在外面“搞女人”，根据渭城分局的审讯记录，李少营曾经多次因为嫖娼被该分局拘留审查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找不到李少营，那就去找李少营的“女友”！ 通过排查，马升旗查明李少营在西安有个叫李芳庭的女友，她是尚德路某宾馆的临时工，系镇安县青铜乡梅花村人。 然而，当12月9日侦查员去宾馆找李芳庭时却得知：李芳庭在12月24日，也就是发现壁画失窃第二天就没再来上过班；不过派往梅花村的侦查员发回消息：有人看到李芳庭和两个男人在一起，其中一人长得很像李少营。 12月10日，马升旗亲自带人驱车来到梅花村，敲开李芳庭家（李芳庭没有出嫁，所以还住在娘家），其嫂子开门问明侦查员的来意后说：“娃他姑（指李芳庭）没回来啊。” 然而，她的儿子却脱口而出：“我姑回来了！” 李芳庭的嫂子一听这话顿时乱了手脚，一名侦查员笑眯眯地问小男孩：“你姑姑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孩子很肯定地说。 马升旗微笑着向身后的侦查员们一挥手，做了一个“冲”的动作。于是侦查员们推开李芳庭的嫂子迅速冲进屋中，但没有发现李芳庭，逼问李芳庭的嫂子后获知，李芳庭上山去了（李芳庭家在半山腰处）。 侦查员冯军强等人和镇安县公安局的同志一起摸黑上山，爬了一会儿就迎面遇到两男一女三个人，镇安县公安局的同志对冯军强说：“那女的就是李芳庭！” 冯军强等人一拥而上将三个人控制，并从李芳庭口中得知：李少营和高晓林两人正躲藏在山上的一座木屋里。于是，侦查员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到了这间木屋，破门而入后将正在睡梦中的李少营和高晓林捕获，并从他们的枕头下搜出一把斧子和一把尖刀，随后连夜冒着风雪交加将两人连同李芳庭一起押下山。 初战告捷—— 12月16日，专案组通过侦查获知：参与盗窃壁画的礼泉县北屯乡农民高卫兵的叔父在新疆吐鲁番工作，高卫兵很可能就藏匿在吐鲁番。专案组于12月17日晚向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公安厅发出协查通报，请求新疆警方协助。新疆那边的效率极高，12月18日上午就回电专案组：高卫兵已被抓获，现关押在吐鲁番看守所。专案组于12月20日派人抵达吐鲁番对高卫兵进行审讯，其对自己盗窃昭陵博物馆文物的行为供认不讳，12月28日高卫兵被押解回咸阳。 与此同时，在西安工作的一路专案组（专案组当时在咸阳、礼泉、西安和广州四处设有分部）通过侦查获悉：盗宝团伙主犯之一的苑东林长期往来于西安和广州之间，接触人员复杂，落脚点也多，可以确定其中西安某歌舞厅老板A某和其女友B某长期和苑东林保持电话联系。随即专案组迅速传唤了B某，据B某说：“我只知道苑东林在桂林他大姐处，但具体地址不知道。” 于是，西安的工作组派出一队侦查员乘坐飞机前往桂林查找，但由于B某提供的大致区域因大规模拆迁而一时间无法找到苑东林。而就在这时，苑东林此时却派人到西安打探情况，来人被西安市公安局控制，并问出了苑东林在桂林的具体住址，西安工作组根据这个地址顺利擒获了苑东林，并将其押往广州，在广州市公安局的协助下和苑东林的口供，抓获了一批文物走私犯，追查出了七幅壁画的下落——可惜的是它们都已经被卖到了国外。 通过对李少营、高晓林、苑东林等人的突审，查明11.25昭陵博物馆唐陵壁画被盗案是一起内外勾结的盗、运、销一条龙的特大团伙盗窃、销售文物的案件。 从1992年8月至1993年6月，李少营、苑东林多次谋划，由李少营从其妻子高清雅处拿到钥匙，勾结当地村民李少锋、武争社、高卫兵、高晓林、郭大杰等人趁夜色潜入博物馆，打开该馆东展室大门，先后三次盗窃了十五幅唐陵壁画（被定为一级文物的七幅，二级的六幅，三级的两幅），作案后由李少营等人将壁画转运到西安，由苑东林运往广州后交给澳门的文物贩子销往海外。 经过工作，专案组从广州追回了二十六幅之前由昭陵博物馆流出的复制品，但是十五幅真品则一幅都没有追回，极为可惜，令文物部门的专家们顿足捶胸不已。   上两图：昭陵博物馆馆藏的韦贵妃墓乐伎壁画 1995年4月27日，咸阳市人民检察院召开公开逮捕大会，将盗窃犯李少营、高卫兵、高晓林、郭大杰、李少锋、武争社；销赃犯苑东林，窝藏犯高清雅和李芳庭被依法逮捕（判决结果欢迎知情小伙伴积极补充），其余监守自盗的卢某和周某等人也在随后的时间先后落网或自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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