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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州之战:逼南宋联蒙抗金,金哀宗如何在“作死”道路上狂奔?

 where5 2023-10-18 发布于四川

金国虽然大势已去,但河南为金国坚守的州县仍有不少,而溃散的金兵也往往团结于山寨,抗击蒙军,如武仙收集溃兵得十万人,屯唐、邓州山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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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蒙军虽用武力借道于宋,但竟费了四个多月时间,经过苦战才抵达汴京城下,并因攻城失利而退军。

1、联蒙抗金还是联金抗蒙?

战事迁延不决,对蒙军殊为不利。为早日灭金,蒙古遣王檝为使,至襄阳“约共攻蔡,且求兵粮,请师期”。

即与宋商议联合灭金之事,请宋出兵助粮,并允诺事成后将河南地归南宋,河北地归蒙古。

这与北宋末年宋、金联合灭辽的“海上之盟”颇为类似,所区别的仅是当初是北宋向金人提出约盟,而今日是蒙古人主动向宋廷寻盟,请求帮助。

故王檝一反故态,对宋人“其为说甚简且易,未尝过有要索,其为辞甚卑且逊,未尝安自尊大也”。

宋京湖安抚制置使兼知襄阳府史嵩之随即将蒙古遣使约盟之事上报朝廷。

宋廷对此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有人认为蒙古贪婪无厌,宜防后患,提醒天子“宣和海上之盟不可不鉴”。

但大多数臣对将来蒙古的威胁未作充分的估计,认为宋、蒙联兵“可遂复仇之举”,赞同与蒙古结盟。

此前蒙军武力借道,使宋、蒙关系经受了一次严重危机,但金朝未灭,双方合作的前提依然存在,并在共同利益与实际需要下暂释前嫌,联兵灭金。

于是史嵩之奉朝命遣邹伸之等六人“使北朝审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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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大金国志》载,宋使拜见蒙古大汗时称:

“本朝与贵国素无仇隙,前此宁宗皇帝尝遣使臣苟梦玉通和,自后山东为李全所据,河南又被残金阻隔。贵国今上顺天心,下顺人心,遣王宣抚来通前好,所以伸之等前来。”

蒙、宋使节往来之事,金国青山招抚卢进得知后上报朝廷,金哀宗为此大为忧惧。

皇族阿虎带建议和宋以阻止蒙、宋联兵,于是金哀宗派阿虎带使宋借粮一百万石,且谕之曰:

“宋人负朕深矣,而为谋亦浅矣。北朝灭国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及于我。我亡必及于宋。唇亡齿寒,自然之理。若与我连和,所以为我者亦为彼也。卿其以此晓之。”

就像当年辽人劝说宋徽宗不要与新兴的女真人结盟一样,已深受蒙军危害的金哀宗也认识到,南宋与蒙古结盟联兵,无疑是与虎谋皮,火中取栗,终当自取其侮。

只有宋、金“连和”抗蒙,才是取得长治久安之道。

2、金国西逃巴蜀的计划

但金哀宗的这一愿望,对视金为世仇的南宋来说实在是来得太迟了,且金帝言语之间仍端着架子,还要向宋借粮,当然遭到了宋廷的断然拒绝。

其实,金哀宗向南宋求和,实是为避免宋、蒙联兵以争取援助的一种权宜之计。

就在此时,他心中依然十分蔑视南宋,认为宋军不堪一击,对臣下宣言蒙古用兵“朕实难与之敌,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柔懦不武,若妇人然。使朕得甲士三千,可以纵横江淮间有余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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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蒙军大兵压境、逃无所逃的危急形势下,金哀宗还想重演“取偿于宋”的故伎,苟延残喘。

八月初一,金廷以陕西秦州元帅粘哥完展权参知政事。屯驻南阳山岭间的武仙也认为“蔡不可坚守”,而宋金州“百姓据山为栅极险固,广表百里,积粮约三百万石”,故出兵攻击南宋光化军、吕堰(今湖北襄阳东北),企图为金哀宗西入四川杀开一条血路。

宋京西兵马钤辖孟珙奉史嵩之之命,率军急赴光化等地阻击金军。

孟珙首先消灭金武天锡部,迫使邓州、申州(今河南南阳)金守军投降。当时武仙率军取淅川路溯流西上,山路险阻,并因连日大雨而水流湍急,溺死者颇众,且粮食断绝,士卒纷纷逃亡,一遭宋军袭击,即刻瓦解溃逃。

宋军乘胜追击,攻取马蹬山等山寨,武仙率五、六骑远遁,金兵七万人被俘。十三日,宋兵应蒙军之要求攻占了唐州,金元帅右监军乌古论黑汉战死,金哀宗欲西逃巴蜀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3、兵临蔡州

九月,窝阔台命都元帅塔察儿率诸军围攻蔡州。蔡州地处淮河支脉汝水之上,与宋境接壤,且无险可守。

此时河南诸州大多残破,或北降蒙古,或南附宋人,仅个别州县尚为金守,但也难以坚持,故蔡州实已成为一座孤城。

当时除蔡州守军外,金军中尚有战斗力的寥寥无几:

一为关中元帅郭虾蟆等军,但中间远隔潼关等关隘,难以赴援。

二为山东的国用安军。国用安原为杨安儿、李全的部下,降蒙后为都元帅、行山东路尚书省事。天兴元年,徐州戍兵作乱,逐元帅徒单益都,国用安率兵入徐,宿州、邳州相续归附,从而引起蒙军山东主帅阿术鲁的不满,国安用惧,归附金朝。

金廷封国用安为兖王,行京东等路尚书省事,赐姓完颜。但国安用军阀习气不改,趁乱扩展势力、地盘,时叛归宋,随又降蒙,朝秦暮楚,此后终为蒙古人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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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蔡州已不能指望援军解围。金哀宗迁蔡之后,也作了长期坚守的准备,选士括马,加造军器,坚壁清野,抢收秋粮,并招集四方兵马赴蔡州。

当时各地进马千余匹,诸道军兵赴蔡者万余人,而四方不愿降蒙的官员也纷纷来归,使城防有所加强。

初九日重阳节,金哀宗会群臣拜天于蔡州节度使厅,礼成赐卮酒,酒席未散,蒙军前锋数百骑已突至蔡州城下。

于是金哀宗分军防守四面及子城。次日,元帅蔡八儿率弓弩手百余人从暗门潜出城外,渡过汝水,向蒙军一阵猛射。蒙军自是不再逼近城下,于城外筑长垒为久困之计。

十月初一,蒙古军以壕垒完成,耀兵城下,旗帜蔽天。城中骇惧,金哀宗亲临子城督战,大将温敦昌孙战死。

到傍晚,蒙军攻城不下,恨恨而退。由于蒙古兵本不善于攻坚,且围攻蔡州的蒙军即是窝阔台留下围攻汴京之军,仅是主帅由速不台改为塔察儿,窝阔台并未派军增援。

4、二次联蒙抗金

当初速不台就因兵力不足而未能攻下汴京,攻归德时又遭到严重损失,至此已与金军周旋一年有余,人困马乏,减员明显,又缺少粮草,故蒙古人深知仅凭己力难以在短期内攻克蔡州,全歼金朝残余力量,因此再遣王檝等使宋,请兵粮之助,并约宋军北上会师于蔡州城下,共图灭金。

是月,史嵩之命江陵府副都统制孟珙、襄阳府将江海率宋兵二万人,应约会合蒙军以攻蔡州城,并运粮三十万石助蒙古军需。

十一月五日,宋军来到蔡州城下。孟珙入蒙营与塔察儿相会,受到蒙古人的热情款待。塔察儿对孟珙击溃金武仙军大表赞赏,且与孟珙结为兄弟。

孟珙与塔察儿约定,由宋军屯城南,蒙军驻扎于城东、北、西三面,将蔡州围得水泄不通,以防金人突围。

宋、蒙主帅为防止两军发生冲突,又约定南北两军勿相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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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兵粮的增援,恰似雪中送炭,使苦于缺粮的蒙军士气大增,而蔡州城中金人则更为惊恐。

蔡州被围,粮草甚缺,故金廷在城中大括粟米,尽征民丁防守,人员不足,则括妇女壮健者,穿上男子衣冠搬运木石守城,金哀宗并亲登城楼抚军。蒙帅塔察儿派勇将张柔攻城,金兵弓弩齐发,张柔身中流矢如刺猬,被孟珙所部军士冒死救下。

蔡州城西十里有练江,城南三里有柴潭,皆为蔡州守御之屏障。尤其是柴潭,其外为汝水,潭水高出汝水许多,而金军又在潭边筑楼,上设巨弩,阻止攻击者接近城垣。

十二月初六日,宋军经殊死激战,进逼柴潭立栅。次日,宋兵勇夺柴潭楼,俘金兵五百余人。

由于相传柴潭中有恶龙,人皆不敢近,孟珙见状激励部下道:

“柴潭并非天造地设,城头强弩能射远而不能射近,而此潭水可决之使涸。”

遣兵决柴潭水使土汝水,用柴草填潭,迫近城下。金军见宋军决柴潭水攻城,便开南门恶战,宋军进攻受阻。是日,蒙军也于城西决练江水发起强攻。金哀宗以总帅孛术鲁娄室、殿前都点检兀林答胡土权参知政事,都尉完颜承麟为东面元帅,拼死抵抗。

初九日,蒙军攻破蔡州外城。十六日,蒙军攻毁西城楼墙,突入挡马墙,金丞相完颜仲德率士兵抵死反扑,夺回挡马墙,都尉王爱实战殁。

此后蒙军又先后猛攻蔡州西南角与西北角,完颜仲德率壮土四面援助,昼夜抗御,并在城中预先筑栅浚濠为备,使城墙虽屡被攻破,而蒙军却始终难以突入城内扩大战果。

二十四日,金哀宗易服率精兵夜出东城突围,遭蒙军拦截而被迫退回。

5、金国最后的日子

1234年(宋端平元年,金天兴三年)正月,蔡州被围三个月后,兵疲粮绝,金哀宗杀御马给将士食用,百姓用人畜骨和芹泥充饥。

正月初一,蒙古士兵在城外聚餐会饮,鼓吹声乐相闻,以动摇城中饥寒交迫的金兵军心。初二日,孟珙从俘虏口中得知城内已绝粮多天,人心思降,便暗令诸军运送攻城的云梯等分布城下,准备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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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日,金哀宗册柴潭神为护国灵应王,以作为激励士气的最后手段,并祈求神灵保佑自己能躲避灭顶之灾。

初五日,因围城以来将帅伤亡极大,金哀宗只得尽遣近侍分守四城。

初九日,蒙军在西城墙凿开五门,攻破金军苦心支撑的城西防线,完颜仲德率众巷战,至夜,蒙古兵暂退,声言明天再来决战。

金哀宗曾对侍臣说过:

“我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无大过恶,死无恨矣。所恨者祖宗传祚百年,至我而绝,与自古荒淫暴乱之君等为亡国,独此为介介耳。”

又说:

“古无不亡之国,亡国之君往往为人囚禁,或为俘献,或辱于阶庭,闭之空谷。朕必不至于此。卿等观之,朕志决矣。”

至此,金哀宗眼见大势已去,便于当晚召集百官,决定传位给东面元帅完颜承麟(白撒之弟)。承麟固辞这飞来的皇位,要求承麟设法突围出去,使金朝社稷得以不绝。

十日晨,完颜承麟受诏即皇帝位。正行礼时,宋、蒙联军攻破城防,宋军登上南城,突入城关,蒙军也攻占了西城。金诸将赶忙迎战,逐巷鏖战,节节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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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哀宗见形势已绝望,便于子城幽兰轩内自缢而死。退保子城的完颜承麟率群臣入哭,诸近侍因敌军已攻至附近,便“举火焚之”。

正率精兵与蒙军巷战的完颜仲德得知天子死讯,便对将士说:“吾君已崩,吾何以战为!吾不能死于乱兵之手,吾赴汝水,从吾君矣。诸君其善自为计。”说完赴水而死。

将士们都说:“相公能死,吾辈独不能耶?”于是参知政事孛术鲁娄室、兀林答胡土以下将士五百余人,相率投汝水殉国。

完颜承麟被乱兵杀死,后被追谥为末帝。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所创建的大金王朝,历时一百二十年,至此灭亡。

蔡州城破,金朝灭亡,各地仍在坚守的金军或北降蒙古,但多归附南宋。

不愿或因与南北皆有深仇而不能归降的金朝将帅只得四散逃亡,如屯兵南阳圣朵寨的武仙部下,知蔡州破,且粮尽,便齐散去,武仙无所归,率十余人北渡黄河逃亡,在山西泽州城下为戍兵所杀。

巩昌行省粘葛完展闻蔡州已沦陷,仍坚守城池以待嗣立的金帝。绥德州帅汪世显率兵攻破巩昌,劫杀粘葛完展,投降蒙古,并先后派使者二十余人至巩州劝元帅左都监郭虾蟆降蒙,均遭拒绝。

郭虾蟆坚守孤城至金亡以后第三年(1236)十月,城池被攻破,郭虾蟆率将士鏖战至最后一刻,待箭射尽,投弓、剑于火自焚,满城中无一人肯降者。至此,金人之抵抗才最终结束。

6、宋朝联蒙灭金的得失

对于宋廷联蒙灭金之举,自南宋末以来的历代史家大都持批评否定意见。

如宋末大臣吴潜即指责此联蒙灭金之举实同于北宋末的“海上之盟”,乃史嵩之“失谋”,使蒙古将帅得以通过破蔡之战而知宋军“将帅之能否,士马之多少,地里之险易,粮储之有无,与边备之空虚,边民之愁苦”,而大生“轻我心”。

更多批评者认为南宋当加强战备,固守边境,坐观成败,而出兵攻金既劳民伤财,暴露自身虚实,并使自己直面蒙军的威胁。

其实平心而论,南宋与蒙军结盟以灭金,也是出于时势变化而采用的不得已之策。就南宋国力而言,避免或推迟同蒙古作战,无疑较为有利。

但当时金朝灭亡之命运已定,所谓“存金屏宋”之想已成泡影,而坐观成败的结果反将遭到蒙古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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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史嵩之就“出兵助粮”征求孟珙的看法时,孟珙明确指出:

“倘若国家事力有余,则兵粮可勿与,其次当权以济事。不然,金灭无厌,将及我矣。”

即国家既无固守边境、坐观成败之实力,则当取“出兵助粮”、助蒙灭金之计,既可雪南宋君臣百年切骨之耻,又能与强悍的蒙古结好,以免蒙古人借机寻衅。

这是宋廷处理与蒙古关系中一个相对较为有利的选择。因宋军在破城战斗中显示了较强的战斗力,军纪严明,与蒙军“假道”时所遇望风而溃的宋军大为不同,宋帅孟珙指挥有方,与蒙军相处和睦,深得蒙帅塔察儿的敬重,并对宋军素质有了新的认识,加上宋与蒙古结有灭金盟约,且在攻陷蔡州一役中有助于蒙古,使蒙古人不便立即发动进攻,只能伺机而动。

而从宋、蒙双方形势上判断,推迟双方间战争的爆发,对南宋来说更为有利。但南宋君臣对此并无清晰的认识,反而在金朝灭亡后,宋、蒙“疆场相望”、南北对峙的局面下,轻率举兵,主动挑起宋、蒙间的全面战火,从而遭受灭顶之灾。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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