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资治通鉴：扒开仁义的外衣，道德好不过是皮毛！

《资治通鉴》第五十九卷 汉纪五十一

东汉·汉献帝初平元年（庚午，公元190年）

【原文】（原文太长可以跳过直接看解析）

诏以北军中候刘表为荆州刺史。时寇贼纵横，道路梗塞，表单马入宜城，请南郡名士蒯良、蒯越，与之谋曰：“今江南宗贼甚盛，各拥众不附，若袁术因之，祸必至矣。吾欲征兵，恐不能集，其策焉出？”蒯良曰：“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义不足也。荀仁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之趣下，何患征失之不集乎！”蒯越曰：“袁术矣而无谋，宗贼帅多贪暴，为下所患，若使人示之以利，必以众来。使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威德，必襁负而至矣。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公路虽至，无能为也。”表曰：“善！”乃使越诱宗贼帅，至者五十五人，皆斩之而取其众。遂徒治襄阳，镇抚郡县，江南悉平。

【译文】（译文太长可以跳过直接看解析）

献帝下诏任命北军中候刘表为荆州刺史，当时遍地都是盗贼，阻断了道路。刘表单人匹马进入宜城，请来南郡的名士蒯良、蒯越，与他们商议说：“如今江南宗党势力十分强大，各自拥兵独立，假如袁术借助他们的力量乘机来攻，必然会大祸监头。我想征兵，但恐怕征集不起来，你们有什么高见！”蒯良说：“民众不归附，是宽仁不够；归附而不能治理，是恩义不足。只要施行仁义之道，百姓就会归附，像水向下流一样，为什么担心征集不到呢？”蒯越说：“袁术骄傲而缺乏谋略。宗党首领多贪残凶暴，部下离心离德，若让人显示好处，这些首领必然会率众前来。您把横行无道者处死，招扶收编他们的部下，州内百姓都想安居乐业，听说了您的威望和恩德，一定会扶老携幼，前来投奔。聚集兵众后，据守江陵和襄阳这南、北两处，荆州境内的八郡，发布公文就可平定。即使那时袁术来攻，也无计可施。”刘表说：“很好！”就派蒯越去引诱各宗党首领，有五十五个首领来到，刘表把他们全部处斩，吞并他们的部队。于是把州府移到襄阳，镇压安抚郡县，荆州属下的长江以南地区全部平定。

【解析】

刘表单枪匹马入荆州与刘焉入益州，虽然地方不同，但遇到的问题相同。

一方面，地方不太平，有乱民、贼军、宗贼。

另一方面，两人虽然都是皇亲国戚，但在当地并没有基本盘。

最后，两人都得到了当地势力的支持。

相比较刘焉，他是属于益州人找上门支持他。

而刘表入荆州之后立马勾搭上荆州几个大家族之一的蒯家。

现代政府有KPI，古代地方官也有KPI，但现代政府治理有高科技与严密的组织架构，古代就差多了。

毕竟那个环境之下，如果地方官不和当地大家族媾和，这官也别做了。

而这种政治潜规则也是古代封建王朝皇权不下县乡的必然。

刘表想要搞定荆州，必须要联合这些大家族。

拜访蒯家就是其中一招，后来刘表为另获得荆州主要大族支持，娶另蔡家的女儿，而蔡家作为荆州大族，耕耘多年，又与其他家族联姻，刘表如此基本上也算是入了荆州大家族的圈子，成了他们利益的代表。

具体体现，比如，荆州地区官员任免大量安排这几家的人，比如，相关政策制定倾向，比如律法执行特权，等等。

所以，再回过头来看，刘表和蒯良、蒯越商谈这事，其实就是刘表在抛橄榄枝，希望获得蒯家的支持，以此为撬点撬动整个荆州大族世家圈子。

不过，与刘表一样，荆州大家族世家潜在也有袁术和宗贼来选。

比如前者袁术，引入荆州，带资入股。

但问题是，袁术自有班底，他来了优先会拿荆州利益来犒劳自己原来的班底，那么荆州方面注定要吃亏，原有的利益格局受到影响。

又比如后者宗贼，这个成分就更复杂了。

指望通过扶持宗贼成气候，压根难度就太大，一方面这些人没有大义，扶持就是造反，另一方面，这些人和荆州大家族世家完全是两个阶层，而且一个是原来被压迫的，试问压迫者怎么可能帮助原来的被压迫着成为新的压迫者头头？

选来选去，刘表就是最好的选项。

懂事，知道依靠谁。

明事理，知道要让渡利益。

没班底，必然要依靠荆州家族。

立场中立，不是现有荆州地界任何一家的，不存在偏颇，属于大家都能接受的外来人。

所以，看到这里，再看看蒯家兄弟蒯良提到的仁义。

之前对于仁义的理解，我以为是道德层面，做好人，讲义气之类的。

现在，我觉得，所谓仁，先看字形，人边上一个二，其实应该是理解一视同仁。

而这个一视同仁，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待大家都一样，另一方那面，对待大家和我自己都一样。

如此做到，才叫仁。

对于义，并不是狭隘的义气，而是价值观，而且是主流价值观。

放在蒯良与刘表的对话中，这个义则是需要刘表代表荆州的利益，以荆州利益为至高。

所以，后面蒯越提出为刘表安定荆州。

使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威德，必襁负而至矣。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公路虽至，无能为也。

这里就要提几个问题。

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威德，必襁负而至矣。

荆州如何知道刘表这人如何？

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

传檄而定，听起来美好，可天真至极，如此又如何达成？

所以，蒯亮提出这些东西，不是明面上这些，背后其实就传递另一个意思。

刘表与荆州大家族世家合作，他们全力支持刘表。

否则一个单枪匹马入荆州的刘表，就算他是诸葛+吕布的合体，也不见得能搞定。

所以再看后面，荆州地区的宗贼没过多久就搞定。

这就又要问了。

既然这么容易搞定，之前为什么不搞定？

比如之前荆州刺史王睿在任上，是不想搞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见，当时地方势力之强大，地方官是否对他们胃口、是否合作，直接影响一州局面。

【闲扯】

咱们来闲扯一下上面内容提到的仁义。

就像上面说的，一视同仁与至高价值观。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代表谁的利益与如何分利益的问题。

就好比说职场里面，下面人为什么支持你？跟着你？

又好比说古代那些将军造反，为什么部下会跟着？

还好比说，袁世凯逼满清下台顺利，但自己复辟却得不到支持，中间又是什么？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代表了谁的利益，划分利益的模式是什么的问题。

刘表、刘焉获得本土势力支持，通过交易成为其中一份子，并成为共识上的利益代言人，利益分配方面，则充分维持现状尊重各方面的既得利益。

所以，这里就反映出了两个点。

如何通过代表他人利益汇聚力量？

嘴上说说不行，要付诸行动。

简单来说就是，大方向上有共识，行动上看得到，效果上有盼头。

那又如何通过分配利益维持整体局面的稳固？

简单来说，既要通过利益与众人捆绑，也要善于给大家带来增量利益，同时约定的利益分配模式必须维护并遵守。

所以，一个稳固的团队组织领导，多多少少就是这些方面做的不错。

可以这么说，刘表对于刘焉，前者做得比后者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