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阊门以东约400米，有座不起眼的小桥——皋桥。皋桥连接至今仍然繁忙的东、西中市，桥下的河道从盘门延伸而来，是苏州古城“三横四直”中的第一直河。
皋桥因汉代谏议大夫皋伯通宅第在桥堍而得名。皋伯通应该算个冷门人物，更为大家所知的故事是从另一个人开始的。 梁鸿，陕西人，自幼丧父家贫，但非常有节气和操守，而且博览群书。梁鸿曾在最高学府太学学习，但“毕业”后去了皇家园林养猪。（不知道有没有编制） 后来养猪场失火，把周围人家给点了。他要赔偿，先是把猪给了着火的人家，但人家嫌不够，于是他说，我身无分文，就给你干苦力抵债吧。于是兢兢业业，从不抱怨。后来，周围的邻居开始指责这户人家，不要做得太过分了。这户人家过意不去，想把猪还给梁鸿。梁鸿不受，回了乡下老家。 受过高等教育，吃过皇粮，生活作风优良，也算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提亲的人快把他家门槛踏破了。但梁鸿把他们都拒绝了，就俩字：我一个人过挺好的。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此女名叫孟光，当然这是后来取的名字，我们现在就用这名字称呼她吧。 孟光长得比较普通，古书原文是这样表述的：“状肥丑而黑，力举石臼。”三十岁了还不嫁人，被问缘故，她很坚决，我想嫁个像梁鸿那样的人。 梁鸿听后，大概是像找到了自己的灵魂伴侣一般。俩人一拍即合，随即定情，恩爱和睦，隐入山林，男耕女织，挑水浇园，弹琴奏乐。按照正常的流程，俩人应该从此过上了幸福甜蜜的生活。 可梁鸿不是一般的读书人，他有着知识分子愤世嫉俗的良好品质。 东出函谷关，路过京城洛阳，目睹了豪华的楼堂馆所之后，非得写下来。 陟彼北芒兮，噫！ 顾览帝京兮，噫！ 宫室崔嵬兮，噫！ 人之劬劳兮，噫！ 辽辽未央兮，噫！ 显然，他没遇上自己的伯乐。这首《五噫歌》一出，全城追捕。夫妻两人改名换姓，逃到齐鲁地区，待了一段时间后又来到吴国。
他曾把延陵季子视为人生楷模，然而人到中年，对时局不满却又难以改变，加之当时的吴国与中原之地相比条件确实艰苦，他内心的彷徨与郁闷几乎就要溢出纸面。 逝旧邦兮遐征，将遥集兮东南。 心惙怛兮伤悴，忘菲菲兮升降。 没曾想，在上天把他人生之门几乎关闭之时，在南方的吴地为他开了一扇窗。 在此，梁鸿结识了苏州人皋伯通。起初，梁鸿只是在皋家捣捣米，打打零工。但每次回家，孟光都为他准备好饭并恭恭敬敬高高举起案盘至眉毛平齐的位置，他也总是客气接下。两人日子虽然平淡清苦，但仪式感十足。这便是举案齐眉典故的由来。
皋伯通慧眼识珠，在暗中注视着一切，判定此人并非凡人，并担着“窝藏逃犯”的政治风险，将他接到家中，以礼相待。梁鸿潜心闭门，撰写了多篇著作。直至死后，皋伯通将他葬在了要离墓旁边。两人的故事成就了一段佳话。
《高士图》卷，五代，卫贤作，绢本，设色，纵134.5厘米，横52.5厘米，故宫博物院藏。描绘汉代隐士梁鸿与妻孟光“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故事。画家把梁鸿的居所安排在山环水绕的大自然中，全幅上半部为巨峰壁立，远山苍茫，下半部为竹树蓊郁，溪水潺潺。人物活动在画面中部，恰是观者的视觉中心：梁鸿端坐于榻，竹案上书卷横展，孟光双膝跪地，饮食盘盏高举齐眉。主人公神态坦然平和，虽房舍简陋、粗食布衣，但高人隐士志在山野的高洁志趣令人油然而生敬意。 梁鸿高洁的品格，为后世多人所怀念与传颂。他们的故事被写到诗里，写到小说里。 唐代诗人皮日休说： 皋桥依旧绿杨中，闾里犹生隐士风。 唯我到来居上馆，不知何道胜梁鸿。 陆龟蒙说： 横截春流架断虹，凭栏犹思五噫风。 今来未必非梁孟，却是无人断伯通。 皮日休称赞了梁鸿的隐士风范，陆龟蒙则感叹今日无人再有皋伯通的胆识和慧眼。 宋人周文璞希望向先贤看齐： 吴人皋伯通，舎之慰穷栖。 王勃在千古名篇《滕王阁序》里说，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 《红楼梦》里贾宝玉也借这个典故。宝玉笑道：“那《闹简》上有一句说得最好，'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这句最妙。'孟光接了梁鸿案’这五个字，不过是现成的典，难为他这'是几时’三个虚字问的有趣。是几时接了？你说说我听听。” 举案齐眉的故事也许在今天的语境下有了新的理解，但在一千多年的历史中，在三妻四妾盛行、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无疑为夫妻相处模式提供了一种注解。
皋桥畔的人家为梁孟夫妇提供了安稳的生活基础，而梁鸿优秀的品质也让皋桥这座小桥并未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如今走在阊门内，不妨在皋桥上停留片刻，当作与前世的神交吧。 来源：《情调苏州》公众号 作者：看桥的 2023-10-18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