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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冈山的斗争° 井冈山基础的建立是一九二七年冬天，毛泽东同志带领秋收暴动 的部队去开始了的——那时我们正在湘南起事，我们是有过联系的。 在湘南敌人没有大举“围剿”之前，我们计划打通安仁、茶陵，以便 必要时可向井冈山靠拢。结果，敌人来了“围剿”。那是几省进行的， 有湖南、湖北、江西、广东、四川的，军队多得很。 五月就开始进行 战斗。不久我们退到鄙县②,把茶陵打开了。茶陵有着几百民团。当 我们从安仁打下来，很快地给他们来了一个袭击。他们在离城五里地 的地方，没有步哨，正趁他们的哨兵在打牌，我们一捕捉到了，就开 始急袭进城去，城里还一点不知道，队伍还规规矩矩的。见我们来，还 敬礼。就进去一下把他们的枪缴了。 然后队伍又退到鄱县，同毛泽东同志会合了，他们正由南面桂东、 汝城退下来。这是我们两人第一次会面。 从在大余时，就派人同他们通声气，后来，由我派他的弟弟毛泽 覃上井冈山找毛泽东同志，把南昌暴动及东江战争经过报告。湘南暴 动时，就找到了我，在一起了。 五月到了井冈山，编成“第四军”,我被举为军长，毛当政治委 员下面分成三个师，我兼带第十师，毛带第十一师，陈毅带第十 二师。 敌人很快地分几路，打到鄙县的边上来。我们一撤，把军属、工 作人员安排在井冈山上，宁冈在山脚下，有敌人占据着。 ② 旧县名，今改名为火陵县，在湖南省东南部。 井冈山在鄙县、宁冈中间为罗霄山 脉，山上有村子，分大小五井。很多 繁密的树林，掺杂着竹林，也有小松 树，那真是山高水又深 ……据说山顶上有五石凹，为五井，可是没法看到 的。 一下山，就有六十里路，再往南 方走出村口，还有六十里路，就是一 百二十里，山的周围就有五百多里，山 路是很陡很险的。兵营和修械厂、医 院都摆在山上。队伍来到山脚下，离宁冈只有几里路。城里驻有朱培德 一团人。 宁冈的四面都是山，中间是一块小小的盆地，只有两万人口，出产着很多果子，种一年可以供给 两年吃的米粮，因为运出去困难，得一两天路，米一块钱买六七十斤。 南瓜长得很好， 一颗有四五十斤重 ……敌人向山上包围了。 不过群众 条件差，没有东西吃，到处都如此。这时，我们一缩缩到树林子里去。 山上有笋，人口很稀少，五个村子有二三十户人家，都是用树皮盖房 屋。山上种地是不大好的，却有大量的果子，所以没有人种粮食，都 是从山下面往上搬。山上水好得很，猴子非常之多，榛子树很多。 这 时我调动部队从山的北面爬到南面，把敌人先到山脚下的一营打垮了， 就前进歇息下来。不久，敌人来反攻了，我们一下又打他们，他们拼 命地往泰和逃去，我们却斜着一插插到永新。宁冈敌人恐怕我们占永新断了归路，也由宁冈撤下来。 我们去早一个钟头，便占据了永新城。 那是很富庶的一个地方。我们当时很困难，有一万多人，这时我们补 充了一些。没有衣服穿的，同时也解决了粮食问题。这几个仗打得都很好，都是脚跟脚地打，二百多里出其不意地袭击了敌人。 主力马上折回宁冈，去打鄙县。敌人在山口放炮，没有靠过来。我 们因为不知道消息，就转往北面打宁冈、莲花中间的一个高陇镇，那 个镇上有着谭延阍的家，是很富足的 …… 占了高陇，这时，永新那面敌人又来袭击了，是五个团，由外刚刚调来的。 我们驻守永新的一个团便退出来，缩拢到宁冈附近，敌人主要的目标也就是打宁冈。这时 我带着队伍刚在高陇打完，都很疲乏。毛泽东同志在宁冈军部政治部， 司令部也还在那里。现在来信报告这样的消息，马上决定由高陇去打 永新，只带了四个营……到距离永新一百里地方，我们准备一清早走， 一天赶到永新。 谁知那路又长又满是石头子，非常难走，整整的一天， 才走到距离永新廿五里的地方，天已将黑了。 在那地方有一些驻守的团防被赶跑了，他们到城里去报告说：“那儿来了些土匪!” 但是敌司令并没有理睬这回事。实际上，当时我们也不能再走了。 就下命令睡觉，杀了猪吃饭，吃得很舒服，睡也睡得好。睡到第二天九、十点钟才起床，准备休息好了去硬打永新。吃了饭已经是晌午了。 永新河不怎样大，但是有些地方也不易渡过。这时敌人在河西推 进的有三个团，河东只有一团。那三个团已到了距离宁冈山脚几十里 路的地方去了。恰好我们出发三里地，就遭遇上这河东的一个团。 一接触就打，很迅速地把他个团长打死了，那一团就如此垮下去了。 在永新城里留守的敌人，有一个团。司令正坐在屋里“唱洋戏”。 第一次报告来了说：“接触了。”他很简单地说：“打吧!” 隔了一个钟头又来报告说：“被打垮了!” 司令还很镇静地说：“往上添兵。” 又一个钟头过去，报告说：“敌人已到城边了!” 这时他才慌起来 了。那留声机也不唱了。紧张地跑出来，刚一出门，迎面一排枪打过 来。他被打倒了。他带在身边的一只洋狗被打死了。这个司令被打伤 了手。他就一抽身又逃回去，后来跳城墙出去，逃向吉安去了。 在永新他却丢了几十挑“花边”,很多子弹。正因为有这些东西， 我们的士兵只顾去抢，他才得以逃走了。在城里，敌人的一团还有骑兵、炮兵都慌乱起来，马跑的跑，枪炮丢的丢。天正是黄昏的时候，都乱 糟糟向吉安方向溃败了。我们把兵撤出来，把东西搬出来，因为怕敌 人返回来袭击。后来知道河西去打宁冈的三个团，也缩着退向吉安去 了。 我们知道他们得整理，就又进去占了永新。同时转移兵力去打鄙县。在那一带的湖南军队是比较狡猾的，他们保存实力，不怎么同我 们打，我们也就没怎样赶。另外有些江西队伍比较傻，欺负我们没力 量，结果却上了当，被赶跑了。 不久，在端午节时，第二次“围剿”又来了。那五个团回去了，又 换了一个司令。 一个师长又率五个团到宁冈附近来了。就在宁冈后面 东北的山上七溪岭打起来了。那山是又高又险要，修有相当工事，敌 人偏偏由这一路来进攻。 我们一部分在正面守着七溪岭——在敌人左 翼打出去。这时，我们正是居高临下，把敌人后面一打就打垮了。然 后一个迂回就到了七溪岭敌人的后面，也把他威胁垮了。五个团一下 从半山上垮下来了。 这一次如果天若不黑，可以缴到更多的枪，天一 黑垮下去却乱了。我们又一气追到永新，占领了永新。这一回是打得 顶好的。边界上的群众有那样的民谣说：“不费红军三分力，打败江西 两只羊。” “羊”就是指两次“进剿”的指挥者， 一个杨如轩， 一个杨池生。 他们在护国军时，本在我那一团下当连长。在四川时期，我当旅长，他 俩当团长。 这一时期存在的盲动主义没有完全解除掉……湖南省委这时来了 叫我们吃亏的命令，叫我们去打湖南的郴州。如果去打郴州，先必须 打下鄢县。他们只听说我们打了多少胜仗，可是也不知道我们是怎样 打的，也不知道红军究竟有多少人，多大力量。 结果在七月间，我就 带了两个团去打了鄢县，结果只缴获了很多衣服、西药。 几个月中间，人都没得休息，总是打来打去…… 五月间曾经把三个团送回湘南， 一方面是想恢复湘南工作， 一方面是因为井冈山吃饭困难……结果，送回湘南给打垮了，十二师就是 这样垮了的……当时，主要干部的地方观念很重， 一方面吵着要回去， 一方面也准备要回去。那时克服农民意识成为很重要的一件事。等到 打开鄙县，队伍都要回湘南去，上下都一致这样主张，多糟糕! 八月很远地去袭击郴州，那样远，又那样热，真是好冒险。由鄢 县到郴州三百里地，走了一个星期。在郴州的是范石生部队，我不想去袭击，有人批评我是讲“个人交情”。实际上他与红军的确有交情。 当时上面是盲动，下面农民意识那样浓厚，也是没法克服的。这时具 体环境比较轻松一点，因为敌人有些队伍调到北方，去进行军阀战争 了。 我们给范石生部队一个袭击。在军事上说，这一次是胜利了。白天他们约一团人正在出操，结果一打就垮了。赶进城去，在里面有很 多西药、子弹、地图、衣服…… 他们跑了。但我们原来就有同志在那部队里面，知道一定会“反 攻”,东西一收齐，就准备退。十一点进城，到晚上八九点钟，敌人果 然分两路来会攻了。我们就撤退出来了。这一次是个大胜利，枪也缴 了。不过还不能说不是冒险办法，袭击是袭击进去了，但也没有什么 结果。 黑夜走出来， 一个团想去打宜章。结果有两营去了，只是干部回 来了。这样只剩下四个营了，是一个很大的损失。队伍本来很好，就 是农民意识重，说“想回家乡去，回到家乡附近去打仗”。 一撤出来，队伍相当疲劳，取道资兴、桂东，到汝城去打游击。这 时却出了个乱子，就是第二营营长袁崇全叛变。当时他带了四个连和迫击炮连任前卫，他却带着逃跑了。就派人去追。下面连知道跟着他 跑不对，就自动带回来，他只带了一个连跑。我们的追击部队还是拼 命地追到江西崇义，追到了，围上也没打枪，那一连回来了。只剩三 四个叛徒狡猾地跑掉了。 在比较困难的环境中间，这种事是容易发生的。不过队伍经过了很久的训练，是一个人带不跑的。不过这次去追的一个很好的团长王尔琢同志牺牲了，在黑夜中叛徒急逃时受反击而死了，他是南昌暴动及湘南暴动最有力者之一。 编了编，还有四五个营，很强的队伍。 在井冈山敌人几次进攻都被击退了。不久，毛泽东同志带了一 个营下山来赶到桂东，与我们会合了。在湘南，敌人又来打一次，我 们有些损失。就退到江西，回占了遂川，在那里消灭了熊式辉部刘士 毅旅的五个营。这样一来又算打出路来了。人员、子弹、给养都得 到补充了。我们捉到一个营长，又被他跑掉了。这样打了遂川， 一搞 起来，就在万安一带驻了一个时候，发动群众运动。 不久，江西军队又来了。我们在九月间又回到井冈山上。由西南 一下反到东北，又来打宁冈。那时蒋介石由上海调来了周浑元旅来打 我们。 在井冈山角的茅坪下，正当八月十五中秋节，好大月亮。我们 从井冈山翻过下山来，天还没有亮，就打下来了。 一下六个连完全缴 了械，连指挥员也捉到了，这又是一次大胜利。兵也有得补充了，官 也放的放了留的留了。那个指挥员团副是个保定军官学校的学生，我 们那时在井冈山上已办有红军学校，就强迫他，利用俘虏当教官，不 过他后来终于得到一个机会跑掉了。 那一夜进到宁冈，次日把六连人赶跑，跟着脚就去打永新。不过没有打下来。第二天又转去打莲花，却一下打开了。 九月十月敌人不来攻打，专门围上不动，说是“久困穷追”,这是王均干出来的新政策。 王均，时任国民党江西省警备司令 我们在这些地方打来打去，发动组织群众与武装群众，建立了政 权，工作做了很多。 一年多了，敌人想包围是困难，我们就在这儿创 立了根据地。原来就布置了罗霄山脉的政权，到处组织了苏维埃少先 队……敌人占领了城市，我们就在乡下搞，占有六县。各方面敌人封 锁起来，我们打不出去，就训练队伍，积极整顿。 在七八月间，彭德 怀同志在平江暴动。我们尽管发展地方工作，不大打仗。战士的生活 都变得很苦，都是单衣，天天吃的南瓜，都叫着这样的口号：“打倒军阀，天天吃的红米南瓜，敌人来进攻，努力消灭他!” 这时士兵运动也有相当的收获。反动派军心相当动摇了，朱培德的一个营，湖南军的一个营，都叛变到我们这里来了。我们收集起来， 增加了一些力量。在山上办教导队训练干部， 一直搞到阳历年。这一 年战争真是顶多了。以后想法子打了些小仗。到冬天十一月初，彭德 怀同志也率所部由平江浏阳游击到宁冈附近，与我们会合到井冈山上 来。他除了留在平江浏阳一带以外还带有七八百人。到过年的时候，我 们就准备冲破“会剿”了。同时党的六次大会决议案也传达到了。于 是开了各种的讨论会，准备下山…… 在罗霄山这一时期战争中，我们在群众中都是最艰苦地熬过来 的。本来势力不大，“会剿”的也多，可是慢慢的军队也有力量了，政 治也坚定了。我们曾经在井冈山顶存了很多粮食，寨子也修得蛮漂 亮、很好。但是不能久守了。不过彭德怀同志他们打游击太辛苦了， 想休息。我们就在一九二九年一月十四日下山，突破敌人半年所筑成 的封锁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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