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冰雪梅:往事如烟

 新用户64611937 2023-10-20 发布于山东

现在,我还是要日日经过那里。
那里曾经是整个县城最高的权力机关,掌控着很多人的命运荣辱,拥有着那个时代我所感觉威严的气派大门,门口有一对石狮子,进的门来是大院,院子里有很高的法桐和身型优美的水杉树。办公楼前有着高高的台阶,过往的人员行色匆匆,仿若忙着天大的国事。
之所以想起来说这些,概是因为我刚刚读完了法国女作家安妮·埃尔诺的《一个男人的位置》,一本关于女儿写自己父亲的书。
那里现在已经做了拆迁,原来的权力机关搬离了,几经改造,目前是公园,待开放。
大约还是三十多年前,我中专毕业,被发回小城,漫长的假期都在焦急地待命,在“留城”与“下乡”之间无情地煎熬着。虽然现在觉着不是那么的重要了,但在当时,却恍如生死。
尽管父亲当时也是一名乡镇的工作人员,但他好似也是丝毫摸不清头绪,更何况在我即将工作之时,他也到了现在的我的这把年纪。人生已呈颓式。但在他的心里还是想着帮我,为我铺垫,那种父母对子女的,哪怕是一丁点的微薄之力。
多方打听,终于还是让他寻到了点点蛛丝马迹,就是在我姥姥家村上有一户庄邻,好像就在那所大楼里上班,而且还担任着一定的职务。
救命稻草般的想要抓一抓,于是想要托关系。又担心托关系不行,被人一口回绝,路就堵死了。父亲权衡再三,打算带我直接上门去。不可能找到家门的,父亲就决定去那个办公大楼碰碰运气。
不通车,父亲骑着他那辆大杠的金鹿牌自行车,驮着我,他的业已成年的小女儿,一早从家里出发,60多里路,奔赴那个他非常希望能留下我工作的县城去。
终于到了那个机关门口的石狮子旁,我们已经疲惫不堪却又纠结不定以什么方式进入?他缩着身子探头探脑来来回回在那个门口踱步,像个偷窥者。一会儿下定决心,一会儿又改变了主意。他好像很痛苦,连带着我也很难受。那一刻,我动过呼喊他的念头,想大声对他说:“爸,咱回吧,其实要去哪里上班,我都无所谓啊。”但都没有勇气说出口,我怕落下埋怨,也怕日后后悔关键时刻自己不能好好把握。人生才刚刚甚至还未开始,谁又敢轻易抬脚迈步。
我还怕拂了他的心,在子女的人生大事面前,他觉着自己的尊严可以不值一提。
换做现在,我可能敢从容对他说了。但如果再换一换,换做今日的自己为人父母,可能又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都来了啊,我们还是进了那个大门,犹犹疑疑往里走。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那个大楼,尽管以后的人生中我又无数次地进进出出。
得偿所愿,我们还真的找到了那位亲戚。父亲慌里慌张着介绍自己,吞吞吐吐说明来意。好像是低了好几个辈份,而实际上那人应该称他为“姑父”。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则就是那部著名大剧中的“板儿”,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别无他意。
会面大概持续了有5分钟。中间好像有人给递了茶水,可见这位亲戚的职位还算可以。至于他有没有记住我的姓名,听清我父亲的来意,无从得知。
心到神应知。当我俩逃也似的走出那所办公大楼,各自都长舒了一口气。他算尽了心,我也努了力,余下的,听天由命吧。
以后的日子里,脑海中常常闪过那对父女,女儿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他告诉我要靠紧一些,这样会省点力气。他卑微、忐忑、慌张又无助地上楼梯。我远远地观望,每想一次,心就绞在一起。
为此,在父亲暮年老去的日子里,他的各种老小孩一样的百般刁难,我都不以为意。
相关链接:1.写给父亲的文字(5)——我恨父亲
2.冰雪梅:  写写父亲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