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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31:战争第二阶段:镇江之战

 金色年华554 2023-10-20 发布于江西

第三十一章 战争第二阶段:镇江之战

一、深入长江

敌人攻占吴淞口后并没有马上实施深入长江作战,主要是因为等待本土、印度等地的大部队到来,而在这个间歇期捎带实施了上述深入黄浦江作战。到7月初,敌大部队全部到位,而时节已近长江汛期,正宜实施深入长江作战,首先派蒸汽船进行了侦察,发现了一条直通镇江的又深又清的航道,并安设了浮标以为标记。整个侦察过程进行了很轻松,无人打枪,无人开炮,无人阻拦。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侵略军派出七十多艘舰船分为5个纵队,于7月6日浩浩荡荡闯进长江。

长江确乎是“其间绵延数百里,望之汪洋无际,其实水浅滩高,礁沙缕结,可以行船之深洪,仅止一线,或南或北,迂回曲折,辨认甚难”;确乎有无数险关要隘,“或屹立江中,或陡出江外,或两山夹峙,水流湍急,动辄触损行船。虽生长江滨之沙渔等船,亦皆视为畏途,为逆夷大船不敢轻履之地”。敌舰队闯入长江后,一路行进确乎不顺利,敌人承认“沿江一带有许许多多沙滩,而且由于江流湍急的缘故,有些沙滩还在随时改道”,“这支舰队的每只船都有陷滩搁浅的可能”,有时“还需要两三条蒸汽船一道来协助,将陷在滩上的船舰拖下来”,“扬子江两岸具有若干足资防卫的优势据点,如果清政府将威力很高的大炮排列在那许多地方,那样,我军拥挤不堪的舰队,必会蒙受极大的不利。”

而侵略者舰队遇到的实际情况是:江阴鹅鼻嘴的守军在英舰驶至以前就已逃跑;圈山关守军进行微弱抵抗后弃守;百名蒙古旗兵在屹立江心的焦山炮台上进行了坚决抵抗,全部牺牲;至于雩山、象山、金山等诸险关要隘,我们就不提了,不管是“长江入海第一扼要门户”“江南第一扼要之区”抑或别的什么东西,没有一支积极有为的军队充分利用它,它就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一个地理位置罢了。好了,没有悬念,侵略者排除了地理上的种种困难,其先头舰队于7月15—18日,来到了镇江附近,封锁了大运河的北口(瓜洲)和南口(京口),实现了其截断大运河的计划。20日,英军舰队齐集镇江江面,并做好了攻城的准备。

从6月16日攻占吴淞口到7月6日闯入长江,侵略者留下二十天时间可供牛鉴进行应对入侵长江准备,如果说之前他认识错误,忽视长江防务,这二十天时间也足够他紧急动员一切,赶快纠正错误。那么这二十天,他忙了什么呢?当敌人深入黄浦江,威胁松江、苏州方向,他眼光立刻被吸引到这个方向,他四处抽兵加强这个方向,而继续向皇帝打着敌人不会入侵长江的包票。当敌人撤出黄浦江后,他又谎报军情,宣称敌人退出吴淞口,要北上天津,毋庸向江苏增兵。我们有理由认为他不仅是盲目自信,更有很大的侥幸心理,他不仅是在“推测”更是在“祝愿”敌人不要再入侵自己地盘了。这是逃避责任、不敢担当的必然心理。当敌舰队真的入侵长江时,他则唯有“神魂丧失,心胆俱碎,唯有顿足捶胸,仰天号哭而已”,而在实际行动上他追随着敌人入侵的方向,由昆山跑到无锡,又跑到镇江,最后回到南京,对朝廷说是布置沿江防务,实际上是令沿江各州县“不许开炮,遗之牛羊”,由此完成了从盲目自信者到投降妥协者的脱变。

在牛鉴的点拨下,江南的地主阶级除了逃跑外,又找到了花钱免灾这个招数。敌舰入江后发出伪示,宣称“本船须用之鸡、鸭、鹅、猪、鸡蛋、牛乳、莱薯等物,民人自应随时带到舟上售卖”,“倘有听从不法之徒,阻汝来卖,本副将定将带人上片巡游村乡,到处强取拿”,这就成了侵略者接下来的抢掠方针,谁若乖乖交上钱物,表示恭顺,可免刀兵之祸,否则后果自负。7月4日,敌船在太仓境内浏河口登岸,“给近口居民一票,令购牛百鸡千、鹅百、鸡子万,并蔬果等物,内开约期五日,急办送来”,标志着入江勒索行动开始。7日,“逆船驶入昭文县属之白茆港口寄碇,城中惊扰,各自迁徙。有施某劝富户各出金钱,并备牛、羊、粟米、毒果等物,约数千金,亲送夷船,恳勿上岸”,敌酋“素闻常熟为鱼米之乡得十万金始许退出”。后来敌人又在江阴登岸,官军逃跑,居民也是十室九空,“有观音寺僧率众出迎,供以伊蒲馔,备诉江阴贫瘠之状,又分劝未迁之户,各备牛羊金币馈贼,始不滋扰。”攻打镇江之前,英军向丹徒县民众出示,威逼他们提供“黄牛二百只,鸡一千只,鸭二百只,火腿一百只,鸡蛋鸭蛋百只,果子三百石,素菜四百石”,还叫嚷“如若不办,调兵上岸,务须总办”。长江作战期间,地主阶级最大的一次花钱免灾行动就是镇江作战期间,江北的盐商们出50万元乞求英军宽免瓜洲、仪征二地。当时,镇江城炮火连天,守军正拼死抵抗,而江北的盐商们却带酒肉钱财“犒赏”侵略者,并请侵略者登堂入室,推杯换盏,上演了一幕纳币通敌的丑剧。

当然,有软骨头的奴颜婢膝者,也有硬骨气的反抗者,有民族败类花钱免灾,也有爱国绅士花钱把群众组织起来,团练义勇,阻止侵略者的侵害,积极保护自身和群众的利益。当时沿江一带也组织起九万多人乡勇,打击小股敌人,阻止其深入内陆。沿江百姓抗英斗争中最有声势的莫过于靖江群众勇敢击退登岸入侵之敌。靖江与江阴隔江相望,英军舰队西进时,停数船于江阴警戒,8月14日,在汉奸引导下,十多名英军登岸,闯至靖江城南,“斩门劈棺,肆无忌惮”,想来一次大肆祸害。城内居民大呼“鬼至”,群起驱逐,江上敌舰开炮恐吓,掩护岸上投敌。群众毫无惧色,“竞执耰锄迎敌”,追击敌寇至江边,斩杀数名,其余敌寇上船逃脱。随后县令杨凤翮与众官绅商议拒敌之策,决定奖赏杀敌民众,“号召兵目民壮”,“听乡人自来助战”。第二天,上百敌寇驾船三艘前来报复,连开大炮,猛烈轰击。靖江军民早已作好准备,埋伏于城外江岸的堑壕下,避开英军炮击,乘敌登岸之时,齐放抬枪。英船被击中起火,英军有的被击毙,有的坠入江中,阵脚大乱,无法招架。这时,“乡人亦揭竿荷锸而来”,呐喊助威,“声振林谷”。侵略者惊恐万分,慌忙登船逃窜,从此再不敢犯。

再看看这段时间耆英、伊里布两位投降妥协旗手的行动。他们是6月30日到昆山与牛鉴会合,算是正式把投降妥协的战场移到了江苏,不过在这之前就与侵略者围绕着吴淞口和长江作战恢复了照会往来。照例他们没有皇帝授权,只能对牛弹琴地向侵略者大谈通商之利、和平之美,凭三寸不烂之舌来螳臂当车,而侵略者回复始终如一:拿不出实际的东西,一切免谈。同时他们照例把投降妥协的压力传给皇帝,大谈清军挫衄之后,军械不全,士气不旺,力量单薄;大谈战守之法进退两难,昼夜焦思,迄无良策,一筹莫展;大谈侵略者拒绝戢兵,准备先到扬子江,再到天津,滋扰不停。而道光帝照例不吐口,要求两位人物绝不能应允侵略者的“分外要求”,也不同意他们与侵略者直接会面或把广东行商伍敦元请来搞投降妥协。特别是镇江开战前,道光帝很犹豫,时而要求耆英全力于镇江保卫战,可剿即剿,当堵则堵,不可稍存游移畏葸;时而命令耆英私下探探侵略者口风,他准备在开放口岸和香港问题上做出一些让步。

二、镇江之战

现在进入鸦片战争中最后一场作战——镇江之战。镇江由1600名旗兵驻守,守将是副都统海龄。关于海龄这个人,后世对他毁誉参半。一方面他是一位坚决的抵抗派,就加强长江防务多次向皇帝建言献策,虽然多未被采纳,但也反映了他坚决的抵抗态度。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严重的民族偏见者,面对鸦片战争的不断失利,他归咎于汉族官员的无能。大敌当前,他拒绝与汉族官员合作,在镇江城内大搞恐怖政策,以抓汉奸的名义,在镇江城内肆意抓人杀人,搞得人人自危,加剧了官民、军民、满汉间矛盾。敌人到来前,他就开始紧闭城门,不准百姓逃难,搞得镇江城内外流通不畅,物资不足,反而加剧人心惶惶,加剧人们逃亡的执念。镇江开战前,参赞大臣齐慎、湖北提督刘允孝、九江镇总兵李锜所率各路清兵陆续到来(合计2700人),但海龄却拒绝与之合作,不允许他们入城,也不提供后勤保障,闹得双方势同水火,矛盾尖锐。

镇江的士绅们非常痛恨海龄,因为敌人到来时,海龄却紧闭城门,不让他们逃难,使他们的身家财产遭遇巨大磨难。事后他们写了《出围城记》《京口偾城录》《草间日记》等作品,叙述了他们镇江之战亲历记,叙述了城破之时侵略者踏破山河、封建秩序大乱、盗贼纷起等种种祸端。他们渴望安宁,渴望恢复旧有的一切。海龄既不让他们逃亡,又不效仿江北的盐商们花钱免灾,结果让他们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赶快脱离战争苦海,赶快与夷人议和,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7月21日清晨时分,敌人进攻开始,大概前期推进顺利,并看到镇江城似乎防御不强,此次敌人没有用海军进行火力准备,而是直接出动陆军实施登陆。此次敌陆军达到前所未有的七千人出动规模,兵分四个旅向镇江城各个方向包围而来:第一旅3007人进攻驻扎镇江西南阳彭山之齐慎、刘允孝部清军,以扫清镇江外围;第二旅1831人攻取镇江城北制高点北固山,并进攻北门,吸引城中守军兵力,保障西门主攻方向;第三旅2154人猛攻镇江城西门,这是敌人的主攻方向;炮兵旅601人分别配合各旅行动。

镇江之战

敌兵首先从镇江西北、东北郊登陆。第一旅登陆后直扑阳彭山,齐慎、刘允孝部未战先撤,早就将营帐“移向山路极深僻处”。当英军扑来时,他们“向山僻处仓皇列阵,乘舆督战,发鸟铳数声,不料夷人径前,遂下舆换马先奔,众兵大溃,弥山遍谷,向丹阳大路而走,夷人大笑”。英军顺利地实现其计划,镇江成为一座外无援兵的孤城。

不过,出乎侵略者意料,镇江城内的海龄及其1600名将士抱定与城池共存亡的决心,对侵略者展开了更为英勇的抵抗,激烈的战斗迅速在城市北门和西门展开。在北门,敌第二旅登陆后,立刻向北固山推进,守城旗兵迅速投入战斗,从城墙上用大炮、大抬枪及火绳枪等打来猛烈炮火,阻碍敌人推进,不过侵略者最终还是占领了北固山制高点。之后英军依托制高点展开攻城行动,以猛烈火力为掩护,其士兵匍匐前进,接近城墙后攀云梯爬城而上。看到敌人冲上来,八旗士兵们并未惊慌失措,而是利用卫所和岗哨作掩蔽,步步为营,誓死抵抗,他们或者直向敌人的刺刀冲将上来,毫无惧色;或者与敌人扭打在一起跳下城去;或者带着敌人刺刀的伤痛也要让敌人摔下城墙去;或者与敌人展开短兵相接的肉搏战,总之,大家都是不畏缩的,都是勇猛向前的。侵略者承认:“如果满军和我军一样,用同样的武器装备,纵使他们没有经过多久的军事训练,也能同我们打几个回合”。激烈的城墙搏斗结束了,侵略者还是站稳了脚跟,城市守卫者最终无力赢得在寡不敌众下的战斗。

在西门这个主攻点上,敌人遭遇的挫折更大。第三旅在陆军总司令郭富亲自指挥下展开猛攻,而守军也毫不客气,还以密集的炮,而再加上城西运河阻隔,敌寇久久不能接近城门。郭富无奈,只得改变战术,从长江上调来一批小型船只,载大炮开进运河,向西门进逼,同时令第三旅冲过西门桥,向防守薄弱的南门突击。敌小舰队刚驶进运河不久,便遭到从城墙上发射的大抬枪与火绳枪的致命打击,仅十分钟左右,二十多人即被打伤。英军无招架之功,只好掉头回窜,行动以失败告终。

敌海军司令巴加见英军败退,又纠集起五百多部队,从运河入口处登岸,与运河上的英船互相配合,扑向西门。城墙上的八旗士兵们以交叉火力继续痛击冲过来爬城的敌人,给以很大伤亡,敌指挥官也中弹受伤,不过敌人还是“经过重大的困难和努力以后”,爬上了城墙。接着敌人以火箭焚烧城楼,守军仍顽强抵抗,拒绝投降,战至生命最后一息,全部壮烈牺牲。这样西门在激战3小时后陷于敌手。同时第三旅一部乘南门守备空虚,并在沿城墙赶到的第二旅的配合下,炸开南门,呼啸入城。

英军破城而入,但战斗并未结束,战前海龄就“令城中居民门置水瓮砖石,为巷战计”,此时他带着重伤回到城内旗营,号召部下继续战斗,决不投降。于是,旗兵们凭借城内复杂的街巷、房屋、庭园、墙壁等展开了各种战斗,或隐蔽起来,突然开炮打枪;或突然冲向敌阵,展开肉搏格斗。敌人一面对付着各种抵抗,一面扑向城内守军的最后堡垒旗营。在这里,旗兵们先是枪炮齐发,继而与敌人展开最后的肉搏拼杀。在力战不支的情况下,海龄策马奔回住所,与家属一同自杀殉国。下午3时以后,城内守军有组织的抵抗大体平息。不过直到深夜,零星袭击仍然不断发生,远近各处枪声不断,藏在暗处的旗兵不时击杀敌零散人员,袭击敌步哨和卫兵,使闹得侵略者心神不宁,无法安稳占领城市。

对于这座敢于反抗的城市,侵略者照例要烧杀抢掠,大肆祸害一番。正如恩格斯在《英人对华的新远征》所指责的那样,英军在攻城中付出了惨重代价,“为了对此进行报复,在劫城的时候大肆屠杀”。强盗尽情发泄自己的兽欲,“见人辄击”,“迭污其妇女”,以土棍为向导比户抢掠金银财宝,随后将房屋付之一炬,遂致城内“无家不破”,“西门桥至银山门,无日不火,市为之空”。昔日繁富的镇江城满目焦土,“骸骨混淆,且多零落不全,沉池泮者巨鱼攒食,状尤惨”。

现在镇江失守了,大运河被封锁了,漕运命脉被切断了,侵略者凭借长江通道再往前冲,那就是“江宁省城危在旦夕”,“苏、浙、扬、淮亦有不支之势”,“安徽亦将有风鹤之警”,且匪徒们“处处蠢动,放火肆抢……不能禁止”……投降妥协派的牛鉴又把这种种内忧外患送到了道光帝面前。好了,无需投降妥协派继续敲边鼓,道光帝知道自己的抵抗大限已至:前一刻,他还在上谕中调兵遣将,四处防堵,不断表达着继续抵抗的意思;后一刻,一当听到镇江失守,他立刻命令停止调兵遣将,停止一切对抗行动,立刻命令耆英和伊里布专意议抚,便宜行事,妥速办理,不可稍涉游移。过去他让他们专意攻剿,不可游移,如今依旧是不可游移,但换了方向;过去他让专意攻剿和专意议抚各自行动,互不隶属,如今他停了前者,为后者大开方便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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