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意、歉疚和疼惜， 几乎都藏在一粥一饭、 一丝一缕中。
上集回顾： 沙糕松软，入口即化，张沁高高兴兴吃着，时不时地，抬头冲父亲一笑。世界那么大，可他的至亲，早已不在。眼下，跟他最最亲近的，应该就是眼前的小女娃了。这一刻，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的悲壮感，忽然莫名升腾而起，久久无法散去。念头一起，他吓了一跳，慌忙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张凤菊没有跟上来，才松了一口气，又急忙抱起张沁，给她喂了几口水。可一想到干完活儿又要回家，他便觉得不自在，抱着张沁在田间转了好几个来回，看看水田、看看旱地、看看田埂上的野花野草、看看小河缓缓往前流去，也看天边的云，漫无边际地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夕阳西下，他才重新把小娃背起来，赶着老黄牛，慢慢往老张家去。张建邦往厨房里瞥了一眼，只见锅盖盖得严严实实，饭桌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想要开口询问，又猛地想起赵翠云的话。万一这一问，赵翠云又冷冷回复一句“你不是硬气吗？咋个不自己做饭吃？”张建邦给自己洗完脸，又绞了一块热毛巾，慢慢擦着张沁脸上的泥点。他的动作，细致而轻缓，似乎故意要把时间拉长，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思考空间。坐在堂屋里的老张，隐约察觉到了女婿的心事。他用手肘捣一捣赵翠云，用眼神暗示：开饭吧，去把锅盖揭开，把捂在锅里怕凉的饭菜拿出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但赵翠云白了他一眼，用眼神回复：你看他那样，进门了都不知道叫人，再等等！那里是他的根、他的家，那里总有他的立足之地。自己有一把子力气，总能把小娃好好养大。“哎，你……”老张一愣，站起身来，慌忙追了出去。可张建邦的凤凰牌单车，已经冲出去好远。老丈人又喊了几声，不知张建邦有没有听见。小巷子里，余晖满地，单车轮子碾过青石板上的沟沟壑壑，也碾过了张建邦心里的千山万水。她刚刚从菜地回来，浇了水，拔了几根水灵灵的大萝卜，预备着放在腊排骨煮的肉汤滚上一滚，煮得耙呼呼的，好给张建邦补一补。滇南的普通农家，大多情感内敛，尤其是父母子女之间，甚少会说贴心窝子的话。爱意、歉疚和疼惜，几乎都藏在一粥一饭、一丝一缕中。“爹老倌，建邦回来没有？我去煮萝卜，让他一回家，就能热乎乎喝上一碗汤。”张凤菊随口问着，从缸里舀水，手脚麻利地洗着大萝卜。谁料，爹老倌却告诉她，张建邦背着小娃、骑着单车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我猜回他家去了吧。”话音刚落，张凤菊便“啊”了一声，猛地扔下萝卜，不满脱口而出：“你们整哪样了？你们肯定说他了，是不是？你们这是整哪样嘛？把他逼走了，你们就满意了？”原本以为，准备一桌好吃的，能够解决问题。谁料问题没解决，反而增加了新麻烦。“我们说哪样了？我们哪样都没说！反而是你找的男人，回家了也不知道打招呼，从来都不知道主动跟我们说句话！饭菜在锅里，他也不问、不看，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住得太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中，每个人的缺点都会一览无余，甚至被放大，让彼此看见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她的心里，升腾起某种不祥预感：如果今天不去找他，那这段婚姻，说不定就这样到头了。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小囡儿，大概率也不会再属于她了。此刻，张建邦已经回到松海甸的家。但迎接他的，只有大嫂王丽华。她刚刚关了小卖部的门，正坐在家门口，逗弄着自己的小儿子，一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
见了背小娃的张建邦，王丽华一愣：“建邦，你有事儿吗？咋个忽然回来了？”张建邦瓮声瓮气应了一声，自顾自穿过院子，进了堂屋，悄无声息地，站在大梁下，看着天井上空那四四方方的天，暗自嗟伤。她依旧坐在门墩石上，对堂屋里的张建邦，暗暗啐了一口：受气了，知道回来了？可惜你大哥不在，我是不可能帮着你去撕扯云水村那家人的，关我屁事！收甘蔗的季节马上又要到了，张建国忙得不着家，王丽华干脆吃喝都在娘家，只有睡觉时，才会回到这个家来。所以，灶房里也冰锅冷灶，就连热水瓶里的水，都只冒着些许热气。单人床还在，但上头依旧堆满粮食，角落也塞满杂物。很显然，这里不是他的栖身之地。这里的主人，早就换了名字，而不是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操过心的自己。王丽华只随意敷衍着，随意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带着两个儿子进了房间，打开自家那台黑白电视机，开始了这一天的夜间娱乐。“大嫂，大嫂，建邦呢？他来过没有？他去哪儿了？”喘着粗气的张凤菊，半蹲着身子，来不及跟大嫂客气，开门见山直接说明问题，“我来找他，我得带他回家去。”王丽华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想了一下，指点了一个方向：张家的老房子。一家人搬到新房子后，老房子便废弃了，那些个古旧的床和桌子，也没搬出来。王丽华估摸着，张建邦应该是去了那里：“凤菊，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他没爹没妈，还这么欺负他！”当着张凤菊的面，王丽华忽然又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自家小叔子，被人欺负了。张凤菊没回应，一跺脚，又一阵风似的，刮到了老房子。他正在打扫卫生，把那破破烂烂的房间扫了一遍，又翻了一条旧床单铺上。张沁躺在那张同样破旧的太师椅上，已经睡着了，小脸上沾了灰，好像还挂着几颗泪。“建邦！”张凤菊喊了一声，眼泪簌簌而下，猛地冲过去，抱住了张建邦的背。她泣不成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心慌气短，哭得肝肠寸断。
婉兮，90后写手，不偏激不毒舌，有温度有力量。微博 @婉兮的文字铺，个人公众号：婉兮清扬（ID：zmwx322），已出版《那些打不败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愿所有姑娘，都嫁给梦想》。亲爱的们，婉兮的第三本书，终于上架当当啦！ 这本书，名叫《愿你从此爱情温软，余生温暖》，主要内容，是婉兮本人对婚姻的感悟，以及我和高先生的一些小故事。也算是我对自身婚姻，以及周围婚姻的一些思考和反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