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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客

 xxjjsdt 2023-10-22 发布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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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梅子

本期编辑:晓芸

主办:《人民作家》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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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第十一客

江苏 | 董晓剑

春天是好的,枯树爆出嫩芽,阳光中渗透着暖意和生机。在这个春天的早晨,简洁的心里却有些烦恼在袭扰着她。

简洁的丈夫是一个机关的小职员,近来传出来可能升迁的消息。

这与她丈夫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当然为他的升迁,简洁也动了不少脑筋,这个本来收入不高的家庭为此在经济方面还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投资总是要先付出的,凡干事业的人都懂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个不是真理的真理。你要说“空手套白狼”,简洁也好,她丈夫谷林也好,还都没有这个本事。

但简洁的烦恼却不是在这方面,她的心里面有着一些思念。

在这段日子里不停的拉扯着她,原本是一根小小的藕丝,但随着时日的迁移,思念成了一根巨大的钢缆,越来越强烈的拉扯着她,使得她无法抵御。

简洁对思念的那头有着热烈的好奇,却又为这种思念感到负疚,甚至有罪恶感。

她沉醉在这种使她梦香心醉的思念里。

这是她一个人的世界,是一个灵的世界。

这个世界有浅蓝色的黎明、有鸟语花香、有草长莺飞、有小桥流水,还有藏在树林深处古朴寂寥的木屋。

当简洁静下心时,还能听到木屋里传出的清远的笛音。

那应该是一个她从未谋面的年青人所吹奏的,她仿佛还能想象得到他那宁静而优雅的笑容。

谷林出去买早点回来喊说小洁吃早饭了。简洁噢了一声,还继续懒洋洋的躺在床上。

她知道这种叫声里的象征性,他从来就没有等她吃过早饭,就连正餐也是三扒两咽,像有人跟他抢饭吃似的,或者说八辈子没有吃过一样,在家里就从来看不到他的绅士风度。

想想他的吃相,简洁就有些恶心,他整个人就像在地里埋汰过,永远脱不了土气,就是真的当上了科长,恐怕也是一样。

听到谷林关门下楼的声音,简洁体会到了宁静,美丽而可爱的女儿到了外婆家,这两天听不到她叽叽喳喳的闹声。

简洁的心里还真有点空落落的感觉,但当这种感觉一过时,简洁感到天地之间像只有她一个活人似的,住在十一楼的小高层,根本就不可能,即使想有人打扰也是不可能的。

当然除了那次不负责的物业事件后(小偷很文雅的光顾过,说文雅是因为这些小偷一是技术先进,可说是这一行的佼佼者;二是这些小偷衣着体面,造型时髦,如果换过场合,会是小女孩心中的偶像),简洁至今没有听到过除谷林和女儿可可以外的声音。

也许说有一点声响的宁静会让人更觉得宁静。

简洁穿着宽松的睡衣,沓拉着皮拖打开了前窗,一阵温馨的春风清新的扑面而来。

春风让人感到了盎然的生机,也在简洁的心里激起了春意。

这一袭的春风反而让简洁的心无法宁静了。

简洁索性拉拢厚厚的落地窗帘,打开夜灯,这时一片柔和的、淡黄的灯光把简洁照得美丽动人。

她因拢她那一肩秀发而裸露的双臂,既白皙而又修长。也许是为了让心沉静下来,也许是为了让心头的那股思念继续深入,简洁打开了影碟机。

这是一套名牌音响,简洁也说不上名字,据谷林说是德国进口的,那是谷林的一位朋友从德国带回的。

谷林这个人虽说土,但他的计算机技术是有可皆碑的。这也许是简洁当时嫁给他的一个重要原因,也可以说是上当的原因。

简洁对于与谷林的婚姻从来就没有合适感,有时在某个浪漫的场合,简洁会产生一种幸福感,但坐在对面往咖啡里加糖的或者搂着她的小蛮腰的,仿佛已不是谷林了。

如果一想到是谷林,简洁会一下子跌落到现实,她会在内心深处叹口气,然后静静的发呆。

简洁美丽动人,无论在朋友聚会或节日时分,简洁都会受到无数关爱的目光,当然也有女士们嫉妒,甚至含恨恶毒的眼神。

简洁对于音乐有着别一样的爱好,而眼下外面流行什么样的音乐,少男少女们都在唱什么样的歌,政治歌星们又怎样在歌颂新时代,简洁是兴味索然。

现在播放的是一首简洁听过无数遍的《海边的阿狄丽娜》,这是一首真正让她百听不厌的钢琴曲。

全神贯注的聆听这首曲子,简洁仿佛看到那传说中的女神从翻腾的白色浪花中缓缓升起。而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令人瞩目,又幸福无比的女人呢?

这是一个奢侈的梦,想来会让每个女人幸福的微笑,会让每个女人激动得泪流满面。

简洁也一样,但她笑在心里,泪也流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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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与谷林相识就注定简洁会有别一个梦。有人很有哲理的说,我们生存的这个空间是一个大宇宙,而在其中的生物,当然现在的科学研究证实包括一切物质都自成体系,而在这个人主宰万物的世界里,人本身也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小宇宙。

如果一个人就是一个小宇宙的话,简洁就有两个宇宙,一个是现实的,这里面有她的工作、没有爱情的婚姻、宝贝的女儿以及油盐酱醋锅碗瓢盆,而另一个则是一个简洁自己的空灵的宇宙。这里活着她的精神,充盈她的灵和魂。

她的这个世界是谷林所完全不知晓的,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她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乏味的人,她不需要告诉他,就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对她的这个空间是毫无兴趣的。

记得有一次,简洁对他说过一个诗人,那个诗人写过一首著名的告别诗,其中有一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他显得很不耐烦说这与我们的生活有关系吗?写得再好能增加我们的积蓄吗?能免交可可的幼托费吗?

简洁说人不是还有精神生活吗?谷林这一次回答很简洁,没有金钱,人会得神经的,你到街上看看那些乞丐,他是跟你要一块钱,还是要一首诗。

打那以后,简洁再也懒得跟他提出这些话题。

礼拜天的时候,谷林忙着去做兼职,谷林是有理想的,他想尽快筹足买车的钱,如果买了车,上下班和可可的接送就方便多了,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紧迫的问题。

而往往在这个时候,简洁可以久久的沉静在自己的第二个世界里。

她有时跟那个从未谋面的网友聊上几句,那个网友虽然每次都只有聊聊数语,但却总能扣住简洁的心弦,有几次简洁甚至长时间都在用面纸拭着零星的泪水。

简洁以前的这个世界,应该在一年之前,还是没有坚实的依靠的,那时的世界混沌一片,茫然一片,简洁的灵魂在这里如后半夜缥缈的灯火,而自从去年春天的一次远游后,简洁的这个世界明净了起来,走向随着思念的与日俱增变得越来越明确。

你大约也看过春天的早晨,那浅蓝色的黎明里有一条永远走向东方的白色小径,你虽然由于眼力的原因无法看得更远,但你完全有理由相信那条路是通向幸福的。

也许要纠正一下,不要以为东方只是一片海,至少我们的女主人公不是这样想的。

简洁的心里,她温柔、善良、充满阳光的心里永远有着一个温馨的梦,她从来不让人打扰,只是一个人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这个属于她自己的灵的世界。那里有着爱的滋润,有着美妙的清晨,有着满天霞光的黄昏,还有火山爆发时通红的、滚滚的岩流。

如今简洁的孩子已经上幼儿小班了,但她在这个世界里把一切都遗忘了,她恍然又回到了少女时代。

从十四岁开始,她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经过短短几年的时间,仿佛有一个能工巧匠似的,噼噼啪啪的把她雕成了一枝出水芙蓉。

而一些书籍、画册、音乐的滋润,又增添了她无限的神韵。

生活对于人的捉弄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嫁给谷林也许就是生活对她的捉弄,也许是对她的所谓艺术爱好的无情嘲讽或者无情打击,这或许是她的悲剧或许是谷林的悲剧。

如今有一个年青人用他那笛音和充满智慧的话语以及对艺术精湛的见解,又重新让简洁活了起来,让她的生命充满了生的欲望,甚至产生了强烈的爱的欲望!

有时简洁站在马路边长时间的打量每一行人,有时候在公交上她会紧盯着每一个上车的旅客,在家里她有时会打开电视,寻找那个年青人的影子。

现在她已经认为有几个年青人具备了那样了气质,有时候她甚至想象睡在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谷林是多么好,那样她的灵与肉就能成为一个真实的整体了。

但事后她又是非常的后悔,尤其搂着可可时,她的心里面会有沉重的负疚感。

这时她会替自己倒上一杯滚开的水,借以烫开她那胡思乱想的神经。她摸摸脑门,想这是多么的荒唐,多么的不切实际,是不是自己发了疯,得了神经病。

她有时喃喃自语,这自言自语有时倒成了她一个人独处时的习惯,她也不止一次的反复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这种对过去爱情的反复追忆与现实的婚姻生活让她感到矛盾重重,挣扎在其中使她呼吸急促、神情恍惚、心力交瘁。

那是去年三月的一天,微雨后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桃花的香味,草地上一片碧绿,这里是一片桃树林。

简洁一家到楚国的故地旅游,这里风景独揽、名胜颇多,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方,有着许多古代名人的故居和陵墓,有着古战场的遗迹和险要的关隘,有着滚滚黄河的故道和正为千万百姓造福的灌溉总渠。

城市胃部的桃花岛是一个别有名气的去处,岛上桃树无数、年代悠久、盘根错节,新开的粉红的桃花如繁星点点、白的桃花如雪花纷飞。

谷林对于历史古迹有一点可怜的兴趣,他一个人到桃花岛的附近看什么人的坟墓了,估计那是他心仪的一个历史名人。

简洁带着女儿,边走边欣赏着盛开的桃花,心中在想这一次来得真是时候,简洁是一个细腻而敏感的人,她的感觉神经末梢异常的丰富,比如在这种境地,她的耳朵好像听到了那首《献给艾丽丝》的钢琴曲,真挚、温柔、善良的心营造出了一种恬美的意境,而这种意境又深深的印在简洁的灵魂底里。

简洁拉着可可的手,沿着那道洁白的林中小径向桃花岛的幽深处探访。

如果说有什么是感人的话,心理研究者认为首先是你心里面有的一种情感或人生经历,她们经过外在环境的召唤形成共鸣,才会使人真正的感动,共鸣越强烈,这种感动就会越持久,直至会永生不忘。

简洁先听到了令人心魂悸动的笛音,而后辨出这是一曲《映山红》,曲子本身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深情款款,而现在这首曲子像一只爪子似的紧紧的攫住简洁多愁善感而敏感异常的心魄,在她原本不甚清晰的第二世界里掀起了一次拨开乌云见明月的革命。

从此简洁心中的那根藕丝有了丰富的养分,不断的成长,以致在一年后,使简洁无法挣脱并且有着超越第一世界的强烈势头。

那天简洁有着特别的冲动,她想见到那个人,但使得她终身遗憾的是这时谷林正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孩子坐在一边的草地上已经睡着了,她感到了丈夫的不满意,而且这种不满意中还包含着轻蔑的意味和难以言说的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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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春游回来后,简洁原本宁静的心海变得波澜起伏,一阵天外来风不仅让她表面上失去了平静,而且引发了她内心的深处的海啸,这种力量逐步的加大,有时她明显的感到这种力量的存在,她会气喘吁吁,并且感到胸口堵得慌。

这时她会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扑打在她紧张的俏脸上。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仿佛在叫她的名字,声音是那么的清柔,充满了渴望和无限的关怀,而一个声音又在内心深处响起,这是不可能的,人死不能复生,那个声音不过是幻觉,是不现实的。

但这一切在简洁的心里却是真实存在的,简洁不由自主的又从自己的箱底翻出了那张照片,眼泪止不住的又大串大串地往下流,每次看到照片,简洁都情难自禁。

人是一个复杂的动物,在感情上更复杂,如果说为了家庭的圆满,简洁曾想让这张照片永远的消失,但她无却无法做到。疗理感情的伤,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现在看来,这药也不是谁吃都有用的,她与少寒的感情,也许只能是一时的沉静,并非真的已经遗忘,但这一次的春游,让一切又都鲜活起来了。

她觉得温少寒,那个曾经,不,那个应该永远属于他的温少寒没有死,他在那里沉静的笑、温柔的笑,那一串串如水流的笛音正是他发出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她喃喃自语,但擦干眼泪后,却又失去了他的影像,她叹叹气,他活在她的两行清泪里。

听到温少寒遇难的消息时,简洁如万箭攒心,一口血喷得满地。

简洁的心碎了,昏睡了两天后,她苏醒过来。她的心已经死了,生命的意义或者说全部的价值已随着少寒的永远消逝的生命不再回复了。

从那以后,人们看不到一双爱侣在春风里向人们招手致意了,看不到简洁在办公室里一个人甜甜的傻笑了,再也看不到人前人后银铃般笑过不停的简洁了。

简洁的母亲为此在这里陪了大半年,简洁每天回来后,就是打开少寒的信,那一摞摞的信,简洁每天都看到后半夜,那一封封的信都浸透了简洁的眼泪。

她一个人常常在卧室里不住的抽泣,而她的母亲这时也会陪在她旁边,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她的心太整,她也确实非常喜欢少寒,那小伙子真好,如果不是,他们现在也许在忙着装潢新房了。

母亲对简洁说,你要振作起来,少寒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我也没有时间天天在这里陪你,我那里还有两个班的孩子等着我上课,天天请人代课也不是个事,这道坎还得是你自己跨。

简洁默默的点头,眼泪却更是哗哗的往下流。

而这些眼泪在妈妈的眼里,都是血,女儿哭了这么多天哪有这么多的泪水,女儿的心碎了,这流的分明都是心血啊。

伤口的血好止,可人的心碎了流下的血,世上还没有止血药。

妈妈走的时候,谷林来了,谷林是简洁的大学同学,在临海市教育局的一个科室工作。谷林在大学时也是简洁的追求者,但谷林心如山川,有事常在心里藏着掖着,轻易不说出口,因此在班上几乎没有人知道谷林对简洁的爱恋。

简洁结婚的时候,妈妈的心事了了,但谷林的心里一直梗着。

简洁的家庭很好,而谷林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父母一辈子辛劳、一辈子的心血就是供出了谷林这个大学生,因此家庭仅停留在温饱一线上。

如果说简洁在这方面提出些要求,谷林和他的父母虽然很困难,但还是能理解的。

可事实上结婚的费用几乎都是用的简洁的积蓄。而简洁唯一的要求就是在主席上留一双筷子给少寒,她说虽然他不能来了,但还应该是他们的客人。

这在谷林喜庆的心里投下了一道阴影,谷林心里是万万不愿意的。

然而他十分清楚简洁对少寒的感情,他相信以后用自己对她深深的爱和入微的体贴是能抹去这道阴影的,况且自己是唯物主义者,物质第一,精神第二,简洁现在人都嫁给他了,也不愁她的心不会来,温少寒中不过是过去的人,时间会让这一切渐渐冲淡,直至无影无踪,爱终究是属于自己的,自己何必去和一个死人较劲,所以谷林表示理解,大度的同意了她的做法。

可现在谷林困惑了,春游时简洁失魂落魄的神态像一把刀刻在他心灵深处,那神态像少寒在公墓的墓碑,温少寒那坚毅的面容又在他的面前晃动。他会不会尤怨他乘虚而入夺了他的深爱,晚上睡觉时谷林在半夜时会突然的醒来,仿佛少寒穿着雨衣悄无声息的从窗外走了进来。他狠狠的把他从床上捉起来,大声的斥责,他拼命的反抗,却总是挣脱不了,最后他的挥手把他从窗口扔了出去。

一身冷汗、一阵战栗,他从床一骨碌坐起来,用手按住怦怦乱跳的心口,喘着粗气。

倒搭着拖鞋,摸索着打开灯时,却发现家还是这个家,地上也没有雨水。一口气昨晚的半杯剩茶喝光。

谷林在心里说,少寒我对你的简洁可是用心去爱去关心的,你何苦折磨我,我向你保证,你放心,我会好好照应她一辈子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而他转过身去看简洁时,竟发现简洁美丽的脸庞上有点点的泪滴,莫不是温少寒在她的梦里,突然他很害怕,如果这一辈子她都忘不了他,恐怕这一辈子她心里是忘不了他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阵的悲哀袭上心头,男人心里的嫉妒像醋厂的车间一样,翻腾着浓烈的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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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有寻找属于自己爱情的理由,这个理由谷林也有;谁都有理由让一个自己所爱的人静静的蛰伏在心头,这个理由谷林也有。

但责任使谷林把这一切淡忘,责任让谷林负起生活给予他的重担,也是一个男人无法回避、理应承担的一挑子。

在温少寒没有成为英雄之前,谷林一直将简洁蛰伏在心头,阑夜梦醒时,他会从幸福的梦中醒来,并承受巨大的失落。

而当少寒从桥上跃下救人时,少寒的厄运的到来,宣布他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这是命中注定的机会。

虽然这种机会对少寒和简洁以及他们双方的家人是极其悲惨和难以接受的,但对他却是柳暗花明,时到运来。

然而使得他无法接受的是简洁的心灵深处的世界主人依然是温少寒。

三流的小说家常说爱是无法移花接木的,这样的道理谷林现在可以说是深深的体会到了,你可以认为真诚的爱可以感动一切,但你将终会清楚,有些爱是不能替代的,就如海鱼不能在淡水中生存片刻,桔子由南至北,便成了又苦又涩的柑子了。

感受是不能欺骗的。谷林得到了一个他所爱的人,但他尝到的却是没有爱的痛苦。

这心里的一道年久愈深的伤口,常被相依相偎的情侣和简洁的冷漠、半夜的泪水所扯裂,却没有爱情的芬必得可以疗理。

侯雨虹进县教育局机关上班时,谷林已经当上科长,谷林没有如愿以偿的当上装备科长。那是个肥缺,虽说前一任的老科长因为这一职位被纪检部门一撸到底移送司法。但还是有许多人吊直了眼挖空了心思在暗地里较量,谷林终究败下阵来。

毕竟付出过代价,况且谷林这几年的表现也确实不差,加之谷林人缘还是不错的,多方面的原因使谷林顺利的当上了调研科的科长。

虽说岗位一般,但毕竟把职级解决了,要知道在教育这个人才济济的单位,多少人一辈子就想弄过股级,最后都是郁郁而终,不能如愿。

因此,侯雨虹的到来还是受到了谷林的热情欢迎,没有其他原因,主要是谷林的心情很好。

初见面时,侯雨虹大方的伸出手,一双波澜四起的大眼睛,自信的正视着谷林。

她这一伸手、一正视,让谷林有些不自在,但他抓住侯雨虹白皙而柔软的纤手,他感觉生命似乎要打开新的一页,一个温情煦煦的梦正在拉开序幕。

谷林对侯雨虹并不陌生。在上高中时,他们同班。谷林没有其他,就是成绩好。侯雨虹就不同了,高中三年,她就一直被班主任、任课教师乃至校领导宠着。

当然这一个宠字也是要有本钱和代价的,一是侯雨虹长得招人爱,生性活泼乖巧;二是侯雨虹的家庭条件不是一般的好,而且舍得花费。

有这两个条件,侯雨虹必然就是百花园中最娇贵的一枝。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侯雨虹的成绩却是不如人意,也许是天作一缺。

谷林上学是个好苗子,家境一般,但老师们却是从心里喜爱这个农村学生,现在的老师虽然对于请吃送卡安排方便的学生多有关顾,但从教师这个职业的根本上来讲,对于优秀的学子,老师们还是由衷的喜爱。

而那些学生的家长虽然十分的客气,非常的舍得用钱,对孩子的教育也是特别不一般的重视,但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成绩总是不能提高,作为做老师的心里总是有着压在心底的反感。

在学校期间,侯雨虹对谷林没有生发爱慕,甚至平时除了集体活动,就没有其他的接触了。

那时的侯雨虹已经知道学着他做房地产生意的老爸,请同学到咖啡馆西餐厅宝龄球俱乐部去享受上层人的生活了,而谷林在上高一时才到饭店去过一次,还是别人请的。

谷林到现在还记得那是简洁请的,也是从那时谷林心里埋藏了一个少年最初的爱恋。

侯雨虹永远是走在新潮前列的,在临海这个城市,侯雨虹可以说是时尚的标志,有人把头了染黄时,侯雨虹已经把头发向彩色上去招摇了。

侯雨虹的一头秀发,远看了如西天的一朵五彩云,在西天的绚烂的斜阳下,生动着无限的精彩;在有人还浓妆艳抹学着戏子一脸的冷艳若冰霜时,侯雨虹已经时返璞归真,淡淡雅雅的描她的一弯山月似的峨眉了。

现在的侯雨虹迎着面飘来的时候,就像在谷林的干涸的心里下了一场透雨。

对于美丽女人的婚姻总是让人操心,对于时尚的美丽女人的婚姻更是让人操心。

现在侯雨虹绞尽脑汁的闹不清,是婚姻折磨着她还是她折磨着婚姻。

在爱情这条跑道上,眼看到了终点到了彼岸,却总是出现岔道,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分岔跑,使得她疲惫不堪,身心憔悴。

这次从市立幼儿园调到教育局工作,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一次名符其实的逃避,而到这里她却眼前亮了起来,竟然遇到了自己的同学。

这一个本份的人,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也许他不是恋爱的良好人选,但却是生活中可以依赖的人。

何况她现在对于所谓的爱情已经麻木,如今她要的是赶快走进婚姻的殿堂。

但谷林却已久为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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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易使人陷于孤独的境地,简洁对于温少寒的思念已经无力自拔。

这是对爱的思念,对美的思念。

一片洁白的云朵在黄昏时分绚美得让人潸然泪下;

一句熟悉的话语在匆匆的人群中扣入耳膜,颤振心弦,总让人蓦然回首、寻寻觅觅;

一幕幕似曾相识的场景,总让简洁思绪万千,久久驻足。而故地重游,那往日长林浅水、落霞孤鹭、心灵圣音的回访,又深深的激起简洁对温少寒绵长厚重的高洁之爱。

这是生命赖以存在的支柱,每每简洁一人独坐时,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去年桃花盛开的春游,想起那个虽未谋面,但却和温少寒一样会吹奏《映山红》的人。

那是少寒在人间的精魂不灭,那个精魂传透着英雄铮铮侠骨的慷慨激昂之气、传透着英雄出师未捷长歌当哭的悲壮无奈、传透着简洁除却巫山不是云的爱情。

那一声声正日日夜夜的从遥远的北方,从苍凉的黄河古道边,饱啜着三春芬芳的桃花香,借着星月的光辉传送沁入简洁的心,让简洁心灵底里的小溪奔涌沸腾。

这一声声让简洁回忆万千,但少寒又是他亲手送走的,简洁永远不能忘记,那个属于他的少寒在救完人后,自己却没能上岸。

少寒的头枕在她的臂弯上,冷清洁白的月光洒在他梭角分明的脸上,可那双眼却再也不能睁开。

世界是公平的,但对于这一对青年恋人却极不公平,老天使温少寒失去了最高贵的生命,而那个被救的少女却在众人救助温少寒时悄然离开。

老天使简洁失去了她生死不渝的爱情,却没有用他万能的手拿走简洁心里不灭的爱,而且让这种没有任何现实意义的爱挤兑得谷林无立锥之地。

这又让简洁在现实的婚姻和那令人魂牵梦萦的往昔爱情之间徘徊挣扎不已。

谷林和简洁发生第一次真正的争吵,是在侯雨虹上班一个月后。

这时的侯雨虹在谷林的情感世界里已经不是一个名字,她像一道彩虹五彩缤纷的点亮了谷林幽暗的感情空间。

那一场场淅淅沥沥的虹雨,温柔的滋润着他的干涸的心田,让谷林尝到了被人所爱的高贵与尊严。

但简洁对于谷林的这一变化却漠然无知,没有能够及时体察出谷林的种种变化。

对于谷林来说,现在的简洁已经使他太失望,他认为自己已经无法改变她对一个亡人的爱恋,那是一种病态的爱。

简洁对谷林说,她准备向单位请几天假,到外面散散心,谷林说你不是去散心,你是去找你心里的鬼!你这样忘不了他,那时又怎么不跟他去?那样倒是传奇的爱情故事了,拍成影视剧一定爆透!我还告诉你,你要真是那样做了,这好处多着呢,至少我能找个对我有感觉的,不至于让我像驴子似的没日没夜的围着你转,你还爱理不理。

简洁正在帮可可整理房间,听了谷林一番尖酸的挖苦,心里益发苦楚,眼泪直在眶里打转,张了张口却一声没回出来,那眼泪倒断线似的滚了下来。

谷林想想侯雨虹的灿烂和温柔多情,心里叹口气说要不是有可可,我才不想跟你继续。

简洁说我也无所谓,你想着可可你也是假多真少,男人真有了想法,有几个顾及孩子的?我心里忘不了少寒,那不是我的错!难道我不想忘掉这一切?我喜欢活在死人的阴影里?可我总是无法忘记,现在看来是我害了你!你要是找到合适的,我不会拦着你,可可你嫌累赘,你丢给我,生活费我都不要你贴,算是弥补我没有尽到做妻子责任的过错。

简洁这一说,谷林心里倒着了慌,他还没想到这一步,他毕竟还是爱她的,她是他爱情的一个梦,她成就了他对爱情的一切幻想,而且她并没有犯什么现实的错误。

谷林手机响了的时候,这场争吵也结束了,他拿起公文包说今天加班中午不回来,说你要是真想去的话,最好以后不要回来,你就守在那里,等病好了我去接你。

这是个星期六,照例是假期,谷林到咖啡厅加班,那是他给感情加班。

侯雨虹用她灿烂的笑将温馨浪漫的包厢洇染出如歌的情怀。

谷林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开始惊叹有钱人的生活。什么叫高贵,什么叫上层人的生活,同样是人,同样生活一天,一样的24小时,却让人感受迥异。

正宗的巴西咖啡,晶亮精致的器具,面对时尚的美女,这就是谷林今天的生活。

谷林在现实生活中有着让人不易感受的一个方面,他有极强的适应能力。

侯雨虹虽然聪明,却没有发现谷林是第一次进咖啡厅,谷林进门时总是保持微笑,你就不知道他是出于礼貌,还是常客打招呼。

他调咖啡时,总是很熟练的加入奶酪、糖和伴侣,并说他的咽喉不好,要多加些伴侣。

这两人的共同语言原本不多,但现在却有了,在一个单位工作,他们随便点上一个同事,可以说上半天,尤其是谷林在这个单位工作时间长,平时他不评价同事,但他的两只耳却是没有闲过,都通过耳朵收集好了装在大脑里,现在遇上这个女人正巧把它翻出来,说吧。

但谷林还是有他的聪明之处的,虽然是二人独处时的闲谈,谷林却不主动去说多少话,他喜欢让侯雨虹讲。

侯雨虹带着一点嗲气的话他听着舒服,也许这就是他渴望已久的温柔。

更重要的是他让她说,他想多多了解毕业后的侯雨虹。

他的感情有个缺,但是他不能用一个带着谜团的女人来弥补这个缺,他得了解她。

他们二人都是真正的成年人了,大学毕业后都参加工作七八年了,许多事情经历了,因此交往时多了直率和开门见山,少去了扭捏和做作。

这咖啡厅的浪漫正是可以说出大胆爱的语言的地方,暗黄的灯光是浪漫的元素、是盎惑人心的迷药、是令人心旌神摇感情海洛因。

侯雨虹说谷林你说我们现在究竟是在干什么,你一个有妇之夫,我对你还能有什么指望,我真不知道我是犯傻,还是有病,怎么刚从幼儿园逃出来,又碰到你,还在一个办公室。

谷林说你既然知道我是有妇之夫,你还约我出来?

你要是君子的话,要是对简洁是一个心的话,你就不会出来了,这好好的星期天你为什么为陪着她?侯雨虹针锋相对。

谷林叹了口气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的情况你要是知道了,或者你碰上了,你早解脱了。我也不瞒你说,我这人并不是花心汉,我这心里面还就从来没装过其他人。可她却不一样,她心里装了一个亡人。这个人你也熟悉,她像是一辈子忘不了,我自己感觉到我在她心里没有一点位置,她对我的存在根本是无动于衷的。

侯雨虹接过话茬说我还是了解你的,你不是一个花心的人,现在你能领悟这样一句话了,找一个你爱的人,远不如找一个爱你的人。

谷林焐在那里没有说话,他心里何尝不知道这个理,他也清楚简洁对于这些已经很是无所谓了,如果不是可可的话,简洁可能早就厌弃现在的生活,作出其他选择了。

谷林也清楚他到目前没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他没有刻意的去寻找,但现在这份属于自己的爱已经到来,而且一开始就让他棘手,他无法给予有婚姻的爱,他潜意识里需要的是一种慰藉心灵的爱。

侯雨虹不是,她要爱与婚姻,比爱还重要的还急迫的婚姻。

谷林左右为难。

但侯雨虹的热情让他陷入了爱的狂潮,照理说他是一个过来人,在感情上应该融入了理智,应该比年轻人处理得更加得体。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他发现对他来说才开始经历真正的爱情,这是真正的恋爱,简洁和他的婚姻只不过是让他得到了他爱的人,并没有让他得到一场缠绵而刻骨铭心的爱恋。

侯雨虹的深情脉脉、侯雨虹发烫的双唇、侯雨虹化在他身体里的拥抱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爱,他得到了从来没有的感觉。

 

谷林接了手机说是去加班,简洁还真是想一走了之,也许说简洁自幼的沉静与多思,使得简洁的思想比一般的女人更加复杂。

谷林甩手关门后,她一个人依着窗户,满眼饱含委屈和思念的泪,像木偶、像玉雕、像临风七节的白海棠。

爱情是一个复杂的问题,爱好哲学的少寒,在研究弘一法师后,曾说人类有三种生活,一曰物质二曰精神三曰灵魂。

而弘一法师的最终选择了至高无上的灵魂生活,这就是皈依宗教。

由此而拓展思路人类的爱情生活也应该以此而分为三种,以金钱为基础,随金钱多寡而聚而散的世俗爱情;以精神为基础,情投意合、忠贞不渝、生死相许的传奇爱情;以灵魂为依托、以高尚为引领的贾宝玉和林黛玉式的“木石前盟”的最高爱情。

现在简洁是真正的想到了少寒的这些犹在耳边的话语,对少寒的思念,如丝如缕,她何尝有一日稍减。

那个春游时会吹笛的人,那个在网上叫“梦中残园”的人,都有着少寒那样相近的话语,给她的心灵有着扣弦般的震颤,但那毕竟不可能是他。

她心中的人,早已弃她远去。谷林早上的话,让她感到非常的委屈,但她也觉得从心里对不起谷林,她对谷林确实是没有真诚的爱,虽然他们生活在一起,并且诞生了可爱的女儿,但是他们之间到底有多深的爱、有没有爱,确实是一个问号。

多愁善感的她一个人静静的在房间里呆了一天,上午半天是依着窗想着过去的事,草草的吃了点零食,喝了半杯水,觉得疲乏,同事柚琴打来电话约了去跳舞,简洁回了身子不好,两人聊了会子闲话后,简洁便抱了个靠背斜倚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悠去了半天。

等到谷林回来时,已到了傍晚时分。

工作上的事,他们俩基本上不交换。对于谷林的工作,简洁也就上回谷林说想换个岗位,简洁给出了主意,她父亲原来是个老干部,虽然父亲早已过世,但父亲的老部下对简洁还是很熟悉很关心,简洁以晚辈的礼节拜访了教育局的一个老局长,在老局长的指点和安排下,终于是解决了谷林的股级问题。

至于,谷林工作的其他方面,简洁几乎是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多知多烦恼,不问反而耳根子清净,心里也不要去琢磨。

谷林把包扔到沙发上后,冲了个澡后问简洁晚上吃什么,简洁说胃子胀没有食欲,你自己随意,我饿了喝杯牛奶就行。

谷林就自己胡乱吃了些东西,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并和简洁聊着些闲话。

简洁有一搭没一搭的。

谷林有些生气说,你这一天到晚是给谁脸子看,我这加班还不是为了一家子好,你饭不烧,我不怨你,就不兴有滋有味的说句话。

简洁没有应声,只是蓄了两眶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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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样,谷林更是不高兴说你真是水做的,我一句话不到你就来了,想我以前同学时你都是满面春风的,现在突然多愁善感,你以为你是谁,你林黛玉?我可不是你的宝哥哥,我是真心喜欢你才追你娶你的,你当初嫁给我难道真是无所寄托才草草了事的,还是可怜我的真心?

谷林越说越气,他虽然心里有愧,心里有叛徒的滋味,但想想简洁也曾经是温少寒的人,心里也平衡。

但简洁始终没有回话,他只好一个人坐在那里闷烟。

简洁因为身体的原因,咳微了几下,而今天的谷林是尤其的敏感,把半截子烟掐在烟缸里,半阴半阳的说,我抽烟你嫌弃,你装咳、你怨口臭、你说对女儿不好,你理由多得一个硬盘装不下,温少寒抽烟,你是什么样的,你上学时你还偷着买烟塞给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自豪得很。

简洁坐在那里不住的掉着泪子,谷林知道她哪儿疼,现在是哪儿疼他扎哪儿,他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有选择题做,只要他愿意。

当天夜里,谷林抱了被子在沙发上看了一夜电视,三更天时才睡去,而简洁则是和着衣挂着泪痕到天亮。

终于早上时,简洁感到头沉、眼皮重,人一点精神没有,估计是着凉了,就起身服了两粒胶囊,又坐到床上。

谷林洗漱后说他出去吃早饭,说今天继续加班不回来。简洁又是一个人。好在柚琴打电话说今天没事,想约着出去散散心。

柚琴和简洁是一同参加工作的,老公是生意人,据柚琴说生意做得不错,也和其他生意人一样,应酬多,这个家他老公吴毅诗现在是真正的把它当成了旅社。

柚琴呢,也没本事管着他,反正他还知道每次回来时带礼物给她,尽管她知道他可能用在别的女人身上的钱比在她身上还多,但她不介意,要是离婚的话,那也没意思,再找一个的话,说不定还不如他,你如找一个老实的,他没钱,找个有钱的话,也一样不老实,说不定比现在这个还心花,不如就这样没心没肺的过,再怎么一个月还有几天他是属于她的,红烫烫的结婚证上她还是法定的,其他管他娘的四六七八。

简洁也想出去走走,在家呆了一天,也实在是憋闷。

大地方有大地方的壮观华丽,自然器宇轩昂,小地方有小地方的玲珑优雅,却也有妙不可言之处。临海这个小地方正如碧玉小家,如书中小楷,如婉约清词。街道边的挺碧的白玉兰、依依的垂杨柳,点缀着这个小城的曼丽,宛若西子的两弯烟眉,飞燕的一双含情目。

而这临海城区胃部的怡情小园更是一个好的去处,柚琴和简洁漫步在怡情小园的林中小径上漫不经心的说着话儿,高高的木槿一路开着红的白的,像一首欢畅的曲子,伏在道旁的杜鹃花也不甘示弱的璀璨着,直像两道万紫千红的彩色河流,让人心里是有着若干的惬意,缓解着简洁忧郁的心。

柚琴说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少寒。简洁则说我也想忘了,只是刻得太深,恐怕是这一辈子都无法相忘了,这也许和我固执的性格有关。

柚琴说你这样对谷林是不公平的,谷林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你就不能想法子把少寒彻底忘了,这样对你对他都是好。

我现在后悔和谷林结婚,那是我心无所托,以为结了婚就能将一切过去种种都一概忘记。看来现在不是这样的情况。

你这样迟早谷林是外面是要有的,人的感情总是要寻找寄托的,他在你身上找不到一点温存,他的感情无法在你身上得到满足,一旦他找到了自己感情的寄托对象,那对你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我何尝没有想过,可是我确实是无法接受,也许我们性格的差异太大了,你不是说我有小资情调,也许确实是这个情况。

我厌恶这个现实而冰冷的世界,无论白天的阳光是如何的灿烂,无论夜晚的明月是如何的皎洁,我都觉得是一团的漆黑。

在单位上所有人的话题除了男男女女的花边新闻,就是谈论大盘的涨跌,谈论兼职的收益,我还是像以往一样,我喜欢过宁静而空灵的生活,但我不能容忍过度的现实和庸俗,这也许是我与谷林最大的区别,我找不到任何调和的办法。

这样的话你准备如何处理你们之间的感情?

我是随他的,我已不再渴望能有想像的生活,我在心灵的世界里活着,我在现实中如行尸,没有爱也不一定就不能活着,能的,我还有女儿,还有母亲,这世界上毕竟还有我撇不开的人。

你那“梦中残园”现在聊的怎么样了?

也就那样吧,有水平,看来读过不少书,但他说话的语气让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有点说不清的味道,有些话总像是装出来的,给我的感觉不是那么的真实,说不清。

他上次约你,你怎么没有去?

我压根就不想去,你没有听书上说过“见面不如闻名”,真见了也许就不是那么回事,还是不见的好,跟他聊天,只是觉得他有一点少寒的气质,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像,但还是有不少区别的,你知道少寒有他独特的幽默和智慧,这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我知道少寒在你心里是完美无缺的,我想问一问,如果有一天谷林在外面有了,你怎么处理?

他真的有了倒也许是件好事,但他不会真正提出与我分开的,那不是他的性格,他内心里还是爱我的,只是我与他之间生发不出爱情之爱,但我们之间还是有亲情之爱的,他如能和我分开,也许对他来说对我而言都不是坏事。

我发现你对生活怎么一点没有热情和信心,你还是要鼓起生活的勇气,人生还是美好的,这世上还是有许多可爱的东西,自少寒出事后,你太过于消沉,一直还如此的不能从过去的感情中解脱出来,你这样是太辛苦了,不如你出去走走,也许在外面散散心后,会好些的。

也许是吧,我有时自己也在考虑在反省,我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对于回忆往事的滋味,每每如饮烈酒,久而久之,竟然上了瘾,好像陷入过去的情境中,那种彻入心肺的忧伤特别的让人迷恋。别老是说我,你那人现在怎么样,对你还好吧?

你说我那人,不提也罢,说好吧确实是好,钱是给我用的,偶尔也知道回来,可外面的人把他箍住了。你是知道的,我以前也闹过,女人的一套我都用了,对他来说没用。

我现在也是大彻大悟了,我自己就长得这个样,做姑娘时,也还罢了,自生了儿子后,脸上的妊娠斑是怎么也退不掉,身材像鸭梨,你看看我这肚子,是怎么也减不下来。

我现在想想,你看外面的女人一朵朵花似的,又年轻、又美貌、又风骚,是个男人总是挡不住的,我现在只求他不要搞一身病回来,不要为了哪个婊子争风吃醋让人打了砍了,其他我是一概不管不担心。

其实人把什么都想开了,也就无所谓了,男人也不是女人的私有财产,把他逼急了,他真的下决心和你离了,你还能找到更好的?男人和女人离婚,苦的是谁?还不是孤儿寡母?

这样一说你倒是真的想透想开了,也好,你以前就开朗,不像我。

是的,我现在真的想开了,我记得刚结婚时,那时条件一般,住单位公房,后来他下海了,赚了钱,生活变好了,他人也花心了。

当然我也变了,以前我是舍不得用钱,想法子省着,可现在不一样,什么菜好吃我吃吃,什么衣服时尚我就穿,不管多少钱,我用了他的钱,我心里舒服,没办法,这也是他逼的。

今天我请你,我们好好的去大吃一餐,吃完了我们去皇驾,那里有临海最好的咖啡馆,说是台湾佬开的,咱们也去尝尝,没准有你去人家还要打折,像你这样的仙女,那边一年也到不了一个,你也不要老是忘不了过去,谁离了谁还不能活着。

 

简洁知道谷林和侯雨虹好上了的事,是一个偶然。

简洁对此还是有着一点醋意。在公园里,可可天真的说妈妈你看那是爸爸。简洁一眼送过去便什么都明白了。而谷林也看到了简洁和女儿,一霎时,到底还是让天边的晚霞把脸烧得赤铁似的。

简洁像是一只苍白的鸽子,默然的伫立,她咬着牙,说什么呢:这个老实的农村人。

但谷林好像无所谓,他若无其事的拉着侯雨虹的手沿着通幽的曲径迤逦而去。

也罢,走了也好,何必让这样的场面继续,省得大家都尴尬,由他故作正经的去吧。如同简洁对少寒的爱,她以为谷林对她也是如此,看来并不是如此,这块晶莹的冰开始融化了,化开的水起先是蓄在简洁的双眼里,后来水量超过这两座小水库蓄水能力,便汩汩的向外溢。

可可拉着妈妈的手问,妈妈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有沙了,我帮你吹吹?

简洁点头说不碍事,便关上了前阐,只让眼泪往心里流。

在回家的路上,她自己倒是很纳闷,凭心而论,她对谷林并没有深刻的爱,为何在这时倒反而在乎了起来。

也许正如人的习惯一样,自己不喜欢的衣服,尽管不喜欢但还是舍不得给人,还是可劲的收在衣橱内,哪怕是让三夏的虫子给蛀了。

她想也许他们的婚姻真的是走到了尽头,是回去和他说离婚呢还是大闹一场。

这样一路想着,母女俩竟不经意间就到了家,谷林并没有回来。

简洁安顿好可可后,一个人趴在床上痛快的哭了个畅快。

这哭的过程中,老是有个念想在头脑里晃荡,当初如此爱她的谷林,竟然可以蜕变得如此,那么如果少寒还活着的话,如果是少寒跟他结婚的话,他会不会也和谷林一样会背叛她?她弄不明白。

她想到梦中残园说的话,梦说爱情是一面镜子,你心中有爱时,镜子中便有着你的影像,你心中没有时,镜中则是漆黑的夜。

有一段时间内,梦想与她见面,她总是推托,梦说见了你就全明白了,她最后还是没去。

后来梦说也许是不见的好,如果心中有的话,这见与不见都是见了,如果心中没有的话,这见还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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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不世俗的话,曾让简洁高看了他许多。现在她想起这些片言,心中自觉得了安慰,这梦中残园何尝又不是过来之人,这样的网名,一般人又岂是能起能用。

谷林对简洁的爱原本在谷林心中又何尝不是一座苍苍郁郁、花簇锦团的花园,现在不也是一座残园?何况在简洁心中对谷林的爱本来就是荒原一片。

胡思乱想的简洁把时间消磨到下午时,谷林终于回来了。这只馋嘴的猫偷吃完后倒还是识相,知道家门在哪儿,心里还是舍不得碗里的。便是没了感情,但离了毕竟对他不好,好歹也是年轻的中层,混上几年,副科还是不成问题的。

如果在这层面上出了问题,虽说现在组织上对这类事不像八十年代之前那样认真,但还是影响不良的,小人会乘机下话的。

于是谷林说我这也是你逼的,你心里只是装着少寒,对我成天不理不睬的,人家都开我的玩笑说我是金屋藏娇,其实你在家里如同博物馆的展览品,仅供观赏,我这心里头成天跟一个死人赌气,吃他的醋,你说我难受不难受,你能原谅我这一回,真则是对我好了,我肯定改了,其实我心底还装着你,我能向你发誓,可你要是还跟往常一样,我保不齐。

简洁说你也不要在我跟前起誓,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我都清楚,大家也不必把话说绝了,我这些日子也把事情想了清楚,我自己确实不好,对你也不好,这我有错,你在外有好的,我也不怨你,也许我对你好一点。你不会这样,但说实话,我们之间还是不合适的,我承认我心里一直没有抹去少寒的影子,但你难道没有责任?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伤口上抹盐,我又如何的能忘记他?你不要忘了我毕竟是你的妻子,和你也生活了这么些年。其实我也早就感觉到你在外沾上了,但我没问过你,如果今天不遇上,我还是不会问。我问了干什么?我在你心里本就是死人一个,现在事情既然发生了,我没得理由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我也没得理由像柚琴一样的容着吴毅诗。我也想明白了,横竖我们是过不到一块,不如明儿去把手续办了,这样你自由,也好找个疼着你。至于女儿我养着,不拖累你,房子是不能丢给你,这你也能理解,反正你本来就白住的。女儿的抚养费你看着给,多少全凭你良心。至于你真的想看女儿了你可以看,我不拦你,你说你对我的爱,现在看来那是以前的事了,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

谷林知道简洁的性格,他是没有办法挽留了,简洁看起来柔弱,可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却是斩钉截铁,回不了头的。于是他打电话给柚琴、给简洁的母亲。

柚琴听了头直发闷,谷林这样老实的一个人,不会的,但简洁也不会说谎。

柚琴到了的时候,简洁的母亲也来了,这两人拉着手臂的做着工作。母亲劝女儿想想可可,又骂谷林说你当初怎么样追求简洁的,你结婚前又是怎么说的,即便简洁忘不了少寒,那也只能证明她有情有义。你说你会好好的待她,可这五六年你还没有把她从少寒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你当真没有责任吗?你真是尽了心,何尝会到今天这个份上?简洁为什么会忘不了少寒,还不是你时时的不好在撕裂她的伤口,让她追忆和少寒的感情。你呀你,枉了你是高材生,也是死读书;小洁你也不好,你平时管束些,怎能由着他的性子,你自小多愁善感,易于沉缅过去,但你有了可可,也该成了人,总不能一昧的活在过去。我看谷林工作还是认真的,谷林的事你也有责任,不单单是谷林欺负你一句话的意思,你就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

简洁的妈妈是教师,虽然已退休了,但思维还是清楚的,说得谷林哑口无言,纵是再有委屈,也感到自己有所不是,说得简洁心里感到自己也确实是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

柚琴则说男人就这个样,我那人还不是天天在外和人好,我要是会吃醋的话,我现在肯定是一身的酸肉,可有一条只要他对家庭好,去计较什么,真的一拍两散,你又能到哪去找好的?说不定找了还不如眼前的,又空苦了孩子。谷林不是我说你,我们家吴毅诗嫌我不上台面,你们家简洁可是标准的美人,你放着宝不要,你去粘侯雨虹,你真是瞎了眼!侯雨虹谁不认识不了解,什么样的人儿,能比得了简洁的十分之一?你们男人也真是下贱,不过想来你比我们吴毅诗好多了,我那口子算是没救了。

理都是理儿,从心里说,简洁不想听,她知道是过不下去了,人家是吵是打的过不下去,可他们其实比打或吵都严重,她并不去怪他,可真是离了,她也想不出自己以后怎么去过,但她还是坚持分开过一段,手续可以不办。

简洁的母亲说分开几天也行,你们也是要反省反省,放着好日子不去过,净整些说不上口、上不了台面的事。可有一条,你们对可可要负责,你们分开了,不能苦了孩子,要是苦了孩子,我这做外婆的心疼。

 

侯雨虹像块膏药,你想撕了她,你也要舍得割掉块皮。

分开后,倒给她提供了方便,她把谷林的宿舍当成了自己的家。两人的关系在机关里也是尽人皆知了。纸没有能包住火,谷林这时真正懂得了什么叫红颜祸水。这祸水不但能淹得吴王夫差的江山,也一样可以淹死像他这样的小民。

他现在不想离也不行了,他想到简洁的好处时,他想到如果结婚后,他真的能多在简洁身上用心的话,甚至心中有个空容纳简洁对少寒的感情,也许简洁就真的会成了他的人。他想到了过去自己只是想着交结朋友,成天把自己泡在酒里,想到自己对于简洁的兴趣每每横加指责,现在想想她喜欢听音乐、看书有什么不好,可现在为此已晚。

现在离婚结婚谷林都作不了主,谷林真像是飘在天上的风筝,让你飞就飞,就扯扯轴子;不让你飞放长了线就能摔死你。

谷林和侯雨虹结婚的时候,吴毅诗和柚琴去了,除了祝福还能有什么说的。可临走时,柚琴还是忍不住悄悄的责备谷林说你把宝丢了倒把自己装进这口锅,你知道简洁哭成了什么样?你们一起生活了七八年,简洁可曾对不起你,纵是她心里忘不了温少寒,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的感情有多深,假如当初你没有娶到她,你是不是就能把初恋的说声忘了就忘了,我看你也是太小器了,和一个死人还较劲,咱们都是同学,今天我把话说了,该有你后悔的时候。

这时的谷林怅然若失,远处的湖面在城市的光影里恍惚,像一面风中的镜子,幻出无数的影像,他听到屋内兴犹未尽的人在大着舌头唱《千里之外》,谷林倒觉得自己是被扔在了千里之外的幽暗之地,那个他初恋和深爱过的女人现在还好吗,她一定是抱着可可在泪流满面,孤立无助的她是不是还在想着温少寒,想想他对她的不尽心,她又怎能不怨着他,现在他倒是理解了她。

婚后谷林的生活起了巨大的变化,那个小鸟依人的侯雨虹不见了,谷林的脾气也火爆了起来,侯雨虹丰厚家资让她财大气粗,发起火来气如虹霓,哭起来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那个五彩缤纷的彩虹转瞬间成了七月的雷阵雨,时而黑云翻滚、时而电闪雷鸣、时而暴雨倾盆,谷林是心惊魄动,像生活在动荡的六十年代,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被拉出去批斗。

偏偏老丈人生得一颗富贵心,两只钱眼看人低,老让谷林感觉像是在他手下讨活的而又要不到工资的民工。终于两人之间发生了巨大的战争,到底男人力气打,侯雨虹一椅子打烂谷林电脑时,谷林一脚让侯雨虹飞到了床上。这侯雨虹转眼彩虹变乌云下起了倾盆,指着谷林的鼻子骂怨你个乡巴佬,要是你有温少寒的十分之一就好了,他活在简洁的心里,也活在我的心里,你算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什么东西!

谷林一听全闷了,瘫了似的坐在地上,这个温少寒怎么无所不在,天生和他作对,怎么他的女人都在心里装着他?

他拉扯着侯雨虹问着为什么。侯雨虹说你以为我真的是嫁不出去啊,他死了我是谈了其他人,可我心里放不下他,他救的人你以为是谁啊,那就是我,你懂吗?

懂了,这下谷林全懂了。他妈的,到了哪里自己都是替代品,像是在上学时做填空题,记不得正确答案空在那里不行啊,怎么非得把我这个错答案填进去,非得让改卷的把我踢出来你们才开心。

他想起了小日本发明的充气娃娃,一时他悲意丛生,下贱两个字,在他心里生了根。突然间他又觉得眼前的这个世界是这样的面目可憎,人生是这样的荒诞不经。爱情这个荒唐的东西终于击垮了他的最后防线,生命成了累赘。

他满眼泪水,把十指叉进发根,用力的撕扯揉搓。他走了,甚至忘了拿他的包,身无分文的走出了这个家。楼下的老王是他的同事,老王拉住他,让他进屋喝茶,他嘻嘻的说你扯淡,你们都是骗子,老王眼巴巴的望他趔趑着下楼说这人疯了。

吴毅诗决定和其他女人长相厮守时,卜柚琴终于明白了,她的宽容只是让吴毅诗更得寸进尺,让其他女人彻底占着吴毅诗的心和床,所谓宽容不过是阿Q的麻醉剂,过了麻醉后,让你疼死。

他们有过浪漫的初恋,那爱的热烈至今还在心底散发出余温,但也临近烬灭灰冷。爱情不过是酒席,再豪华的酒席也总有吃腻的时候,你不会变换花样,那还有别的厨子,也许他或她没有你高明,但毕竟给换了一道味。

那女人柚琴见过,搔首弄姿的,算不上漂亮,这算什么菜,不过是一碗麻辣汤,但吴毅诗他就好这一口。

柚琴想明白了,她和吴毅诗的大餐已经是杯盘狼藉,人仰马翻了,一味的由着他的性子,他竟然连桌子都给掀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是不管事的。既然酒席散了,强留着也不过是喝口茶,人终究还是要走的。

幸好吴毅诗的良心还没有全被狗吃掉,留了些家财,柚琴虽说从这场游戏中出了局,总算没有人财两空。

出走后的谷林,再也没有上过班,他的精神垮掉了,他的内心充满了耻辱感。白天像一具尸首横陈在宿舍里,分管领导来了,他满面流泪,什么都憋屈在心里。叫他去上班,他说这班他上不了了,你们该怎样怎样,开除也行,我辞职也好,反正班是不上了,弄得分管领导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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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就像个幽灵,到公墓游荡或者躺在怡情湖的石凳上,几次都被派出所的人当作二流子请去。

十几天过去了,终于弄出病来,渐渐的不能起来了。最后,同事说送他上医院,他说没事,明天去。

深夜里,蓬头垢面的谷林拖着病萎萎的身子,坐在网吧里留下他在人间的最后一段文字:

“简洁,如今我还深深的爱着你,但这是梦醒后的觉悟,梦醒后,我能摸到自己额上有一层冰凉的霜凌,我能感受到万箭穿心的痛苦,我在梦里咯那颗破碎的心,一条花皮野狗旁若无人的叼了就走,我无力追赶,只能含着泪。

“男人要有自尊,我有吗?我没有,我现在是等外之人。我没有犯错误,犯错误的是命运,命运让我备受捉弄,让我心力交瘁,让我生不如死。我见世界面目可憎,世界也无我立锥之地。

“在这熙来攘往的繁华人间,在这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我是一场彻底的闹剧、一场滑稽剧的主角,现在我彻底的感觉到活着是多么的痛苦、活着是多么的艰难,我的爱情已经彻底消失,我的事业已经不复存在,我想也许现在的选择才是真正的解脱,这世界谁都有理由活着,但是我没有,我无法找到理由,我破解过若干的程序密码,可惜我无法破解我自己的生命密码。

“现在是最后的时刻,我将告诉你真相,是我最后想做的事,也是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温少寒救的人是侯雨虹,如果温少寒活着,我想他真爱的应该是你,因为你是一个最值得爱的人,但我和他都没有资格爱你,我有理由相信如果他活着他不会娶你,因为侯雨虹是一块膏药。

“告诉你这些,也许是对你最大的伤害,但这却是事实,我想只有这样说了你也许会考虑重新找个人生活下去,毕竟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太艰难了,以你的好会有人比我更好的珍惜你。

“在这世上我已无可留恋,唯一牵挂的是你和可可。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与我无关,你爱的是温少寒,侯雨虹与我无关,她爱的也是温少寒,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多余的人。

“你说,是我抛弃了世界,还是世界抛弃了我,是我驱逐了世界,还是世界驱逐了我,也许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不就是不重要,在这世界上,在这个时刻里,在我这个人身上,已经没有重要与不重要的事项。

“该留的话我已经留下,能看的我也看了最后一眼,留恋的着学校的那座姹紫嫣红的花园,我也在梦中重温了最后一遍,最舍不下的是我年老的双亲,我将带给他们最大的悲伤,我想到他们凄凉的晚景,他们将没有夕阳红般的愉悦的晚年,他们注定要以苍凉的心境度过悲凄的余生。

“我无法再回头,我的脚步、我的心灵再也无法停留。简洁,我写下这一切,尽管我的眼角还有一点点的泪,但那是最后的,永远不会再有了,我会像传说中的大鸟,自由的投向蓝天。一切该结束了,再见了,我的爱。——梦中残园。”

简洁抱着女儿找到谷林时,谷林已经从教育局的十层大楼上跳下。简洁跪在地上,抱着谷林,这个跟他一起生活的男人,这个深深爱着她的男人,她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女儿哭着挣扎着要爸爸时,简洁感到了撕心裂胆的疼,想想自己没有错吗?为什么不多体谅他,为什么不能一心一意的对待他?爱情是什么,是魔鬼、是毒药!这时她心中充满着对温少寒的恨。

葬礼在乡下办,一对白发老人悲痛欲绝的送走了自己的儿子,儿子是他们的骄傲,是全村人的骄傲,可他们却是永远也想不出儿子真正的死因。

简洁和女儿参加了葬礼,简洁没想到自己会哭得死去活来,少寒走了,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爱,谷林走了,她却发现自己的心少了一半。他们都走了,她在心中千万遍的问自己,爱情与生活到底哪个更重要?

侯雨虹没有参加谷林的葬礼,倒不是她心狠,她确实病的不轻,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她想得很多,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老是感到头疼,头脑里一道道白光闪烁,这个世界好像消失了。

她突然感到了无限的孤独和心灵巨大的落寞,一个念头缠绕在脑际:温少寒也好,谷林也好,他们爱的都是简洁,自己算什么,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尴尬人,像是请客,她是蹭饭的,第十一客。

她想起自己故作高雅时看过的一本世界名著,作家的名字记不得了,书本来就只看了两三页,也谈不上主要内容,但那书的名字倒似刻在她的头脑里,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局外人”。

简洁再嫁已是三年以后的话了。结婚时,柚琴带着她的新爱参加了婚礼。一次,两人聊天是时,简洁告诉柚琴说“梦中残园”就是谷林。谷林走了,她才明白了谷林的苦心,并且说了谷林走的原因。

柚琴说这世上谁不是多余的,地球少了谁不转,真的哪天不转了,多了谁也不定就管事。有思想是傻子,会幻想是呆子,我们还不就俗人一个,就这么平平凡凡平平淡淡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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