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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地区由于其独特的人文地理环境，在我国文青心目中一直有着独特的魅力。那么在民国近代时期，由于地形复杂、多民族杂居，湘西地区也一直处于军阀割据和匪患不断的局面，其中曾割据湘西地区长达十六年的，则是号称“湘西王”的土著军阀将领陈渠珍，此人还和我军的贺龙元帅有着一段不打不相识的特殊交情。笔者这回要讲的，就是这个陈渠珍及其创建的新编第34师军事集团的故事。
陈渠珍，号玉鍪，1882年生于湖南凤凰一户地主官僚家庭，22岁时进入长沙的湖南武备学堂学习，两年后毕业，被分配到湖南新军第49标任职。由于湖南新军下层官兵大多加入了反清组织同盟会，军心浮动，陈渠珍担心出事，便干脆辞职回家。隔年在军校同学的引荐下，认识了湖北都督赵尔巽，并被介绍到赵尔巽的弟弟赵尔丰指挥的湖南新军第65标任职。1909年，第65标奉命入藏作战，陈渠珍因为表现出众，很快升任管带（相当于营长）。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的消息传入西藏后，驻藏新军顿时发生混乱，陈渠珍不想卷入其中，便带着100多名官兵，计划步行绕道青海返回中原故土。但想不到由于道路迷失，又缺乏地图和向导，导致这一走就是七个月。这七个月里由于粮食断绝，百余人的队伍死的死，跑的跑，最后只剩7人抵达兰州。陈渠珍独自一人返回湘西老家后，为了讨一份饭吃，只好又去参军，这次他在湘西镇守使田应诏手下当中校参谋。 1916年，支持孙中山的南方护国军再次发起讨袁战争，南北战事逐渐蔓延到湘西，田应诏采纳陈渠珍的建议，一开始保持中立，待战事停歇后，即将所部整编为四个团，并任命陈渠珍为参谋长兼第1团团长，派他以“湘西护法军第一路”的名义率军东进常德扩充势力。不料这次行动又遇上北洋军十万大军再次入侵湖南，由于陈渠珍在常德吃了败仗，田应诏只能率部退守沅陵，投奔老朋友张学济，两个人联合起来，倒也能在湘西地区暂时取得一立足之地。 田应诏这人，可以说是素无大志，退守沅陵后只顾吃喝玩乐，不干正事，军队则交给陈渠珍全权打理。陈渠珍趁机以开办军官队为名义培养了大量亲信，并把他们安排到四个团的重要岗位上。1918年8月，南北军再次在湘西停战后，湘西地区形成了靖国联军第一至五军共同割据的局面，其中第一军为田应诏部。后来经过各军互相攻杀和火并，又只剩下田应诏、张学济和湘西镇守副使周则范三派。
1919年11月，周则范因为内乱遇害，陈渠珍趁机招降了其部下，又配合神兵武装将张学济击毙，从此基本统一整个湘西地区。此时，由于南北军在湘西长期混战，在民间遗留了不少枪支，使得当地依然存在着许多支小规模的武装，陈渠珍将这些武装全部收编入麾下，事后又密令手下亲信将这些武装的头目各个解决，从而更壮大了自身军事实力。为了供养这么多军队，陈渠珍一面重拾清朝的军队屯田之法，一面又广设航运税、大烟过境税，倒是靠此赚了不少钱。 陈渠珍统一湘西期间，清朝遗老谭延闿也返回湖南执政，田应诏为了和谭延闿搞好关系，亲自跑去长沙活动，等他打点完一切后，才发现手下军队地盘都已被陈渠珍夺去。幸好田应诏是个老实人，不敢和陈渠珍公开翻脸，陈渠珍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便在长沙设立了名为“湘西镇守使行署”的空头衙门，每个月给田应诏一笔生活费养着他，他自己则以湘西巡防军统领的身份，掌管湘西十县的军政大权，正式开始了其在湘西长达十七年的割据统治。 陈渠珍坐上老大宝座后，将手下嫡系军队整编为五个统（团），五名统带分别为戴斗垣、张子青、田义卿、王瑞林和宋祚永，另辖补充团、教导营、警卫大队等单位，其收编的非嫡系地方武装则被整编为五个支队，五名支队长分别为冯兆麟、贺龙、杨再椿、周朝武和师兴周。其中贺龙支队是一支纯粹的农民武装，是在护国战争中靠两把菜刀起家发展起来的，因为攻占过桑植县城，所以又称桑植讨袁民军，其骨干是贺龙及其亲属和部曲。 1923年，谭延闿与湘军第1师师长赵恒惕之间发生内战，双方都想争取陈渠珍的支持。陈渠珍内心是想支持谭延闿的，因为赵恒惕与田应诏是留学日本的军校同学，如果赵恒惕获胜，显然对他的地位是有所不利的。不过在战局明朗之前，陈渠珍还是决定先坐山观虎斗，果然，谭赵战争最后以谭延闿率一部分湘军逃往广东而告终。赵恒惕虽然知道陈渠珍与谭延闿有暗中勾搭，但由于湘西地区已不在其势力范围之内，也只能承认其地位。
1925年春，川军熊克武部路过湘西去广东时，其手下军长汤子模想取代陈渠珍统治湘西，于是发兵攻打后者。陈渠珍手下的军队原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被汤子模打得大败，幸好已经离开陈渠珍单飞两年多的贺龙这会儿正担任川军澧州镇守使，听到陈渠珍被暴打的消息，他马上组织军队进入湘西支援，很快就收复了所有失地，又大方地把这些地盘全部交还给陈渠珍。贺龙如此有情有义的行为，也为多年后两人的再度交流埋下伏笔。 然而此时 ，赵恒惕在得知陈渠珍吃了败仗后，便指示田应诏回湘西夺权。陈渠珍知道田应诏是扶不起的阿斗，便以退为进，假装下台同意交权，结果他刚辞职，被收编的湘系各路地方武装纷纷造反独立，而陈渠珍手下的几个嫡系团长也是谁也不服谁，田应诏根本指挥不动他们。眼看湘西局势即将乱到无可收拾的地步，田应诏只好再去求陈渠珍出山，陈渠珍趁机与他私下签订协议，要田应诏保证以后不再回湘西捣乱，同时又承诺再多给他点生活费。 陈渠珍再度出山后，很快又稳定了湘西局势，并将其嫡系部队整编为第1、2、3三个团，三个团长分别为戴斗垣、顾家齐和陈运菱，另辖卫队营、黑旗队，总兵力约8000人。1926年北伐战争爆发后，参加北伐的黔军源源不断过境湘西，陈渠珍一开始也是处于观望状态，待1927年春北伐军已完全控制长江以南地区后，他才赶来交上投名状，并被蒋介石封为独立第19师师长。次年鲁涤平短暂主湘时，又封他为湘西屯边使。 1929年春新桂系垮台后，投降蒋介石的湖南军阀何键爬上省主席宝座，陈渠珍作为省内唯一独立的军事力量，自然为何键所不容，两人之间明争暗斗不断。何键上台伊始，就宣布撤销独立第19师，另封陈渠珍为湖南第一警备军军长，表面上，这是为其加官进爵，但实际上则是企图利用警备司令部的名义，将陈渠珍军事集团的力量消耗在围剿红军游击队的战斗中。
1929年夏， 陈渠珍收编的独立旅向子云部被调去对付贺龙创建的湘鄂边红四军，结果在赤溪河战斗中被红军全歼，向子云本人也掉进水里溺毙。1930年夏，陈渠珍的主力团之一的戴斗垣部又被调去与红一方面军作战，并被何键改编为第16师47旅，结果该旅很快又在第二次长沙战役中被歼灭于长沙郊区，旅长戴斗垣也被打死。 1930年10月，贺龙率红二军团发起南征作战，陈渠珍手下的第1团陈运菱部又在第二次津澧战役中被红军包围。 听说第1团又遭红军包围，陈渠珍不想再损失这个主力团了，干脆倾巢出动，把两个旅又两个团的嫡系部队全部派上前线与红军对峙，双方损失都很大，最后还是何键的嫡系部队第19师加入战斗，在杨林寺战斗中偷袭了红二军团指挥部，才使得战局转危为安。事后，陈渠珍也感觉何键是在故意消耗他的实力，便干脆与省外反何势力联合起来，企图造势扳倒何键，当然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反而使得何键与陈渠珍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1930年12月，鉴于陈渠珍在抵抗红二军团南征中出力甚多，蒋介石同意将其部改编为新编第34师，该师下辖第1、2、3旅，三个旅长分别为李可达、顾家齐和周燮卿，另有独立旅和教导旅，前者旅长戴季韬是戴斗垣远亲，后者旅长龚仁杰是被遣散的原湘军第四十四军师长，此外还有一个教导团、一个新编团、四个保安团和三个独立营，总兵力二万余人，虽说不上兵强马壮，但独霸湘西、不被何键吃掉还是足够的。 为了干掉陈渠珍，1933年，何键联络上刚取得贵州军政大权的第二十五军军长王家烈，约定与他前后夹击攻打陈渠珍。但王家烈一直准备到1934年夏才出兵，且首先攻打的盘踞在黔东的小军阀车鸣翼部，陈渠珍看得出王家烈志在湘西，于是出兵三个旅援助车鸣翼，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车鸣翼手下将领廖怀忠、雷鸣九、皮德沛、杨其昌等人率残部4500余人退入湘西，全部为陈渠珍收编，虽壮大了其军事实力，却也加重了地方上财政的困难。
而在此之前，贺龙指挥的红三军余部退出洪湖根据地后，于1933年冬退到湘鄂边老根据地。考虑到贺龙军长的老交情，陈渠珍打算与红军签订秘密的互不侵犯条约，贺龙对此极为欢迎，但却遭到红三军政委夏曦的反对，导致这对老朋友之间不得不兵戎相见。红军不待陈渠珍主力集中，首先集中兵力攻打驻桃子溪地区的周燮卿旅，可惜最终因火力不够而不得不撤退，周燮卿趁机尾随撤退的红军攻占了桑植县城，红军全部退往黔东地区。 1934年11月，红三军与红六军团在黔东苏区会师后，又一个回马枪杀回湘鄂边，并趁新编第34师主力都在外线的机会，攻占永顺县城。陈渠珍没和红六军团交过手，对于是否该与红军作战举棋不定，这时新投奔过来的黔军将领廖怀忠发扬其三寸不烂之舌，从湘西人文历史讲到当今西南局势，指出只有迅速击溃红军，才能保持陈渠珍现在的独立地位。这一点一下子就击中了陈渠珍的要害，于是他马上同意倾巢出动全军出击。 虽然在兵力上，新编第34师与黔军联军是红军的两倍多，但红军采取诱敌深入战术，故意放弃永顺县城，在十万坪谷地设下埋伏。周燮卿因为之前打了胜仗，所以异常骄横，把部队全部带入红军伏击圈。所以当战斗一发起，联军全线溃败，事后统计下来，红军共俘敌2000余人，陈渠珍的基本部队损失了三分之一，而投靠过来的黔军则基本全军覆没。 永顺大败后，陈渠珍被迫率部退入沅陵，红军追击部队接踵而至，陈渠珍还想继续后退到老巢凤凰，结果弄得沅陵的湘西大地主们异常恐慌。幸好戴季韬这时自告奋勇站出来，表示为了替其亲戚报仇，愿死守沅陵，而蒋介石亦调来独立第34旅罗启疆部支援，所以红军在发起试探性进攻没有获得突破后，即于1934年12月转向东线的常德方向，陈渠珍残部这才稳定了下来，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新编第34师与红军也基本处于默认停战状态。
1935年11月，红二、六军团放弃湘鄂川黔苏区踏上长征之路，何键见解决陈渠珍的时机已到，便调集三个主力师包围了陈渠珍的老巢凤凰。此时陈渠珍也无力再与何键较量，只得同意交出全部军队，其中的保安部队全部归湖南保安司令部指挥，新编第34师则归属刘建绪指挥的第二十八军。起初，陈渠珍还能挂名新编第34师师长，不久即被调到长沙当了各有名无实的省政府委员，师长一职则由陈渠珍老部下顾家齐接任。陈渠珍对湘西地区长达十六年的割据，至此宣告结束。 陈渠珍下野后，湘西人民在经济上遭到了更为严重的剥削，因此接连发生以苗民为主体的武装起义。为了稳定局势，全面抗战初期，湖南省新任省主席张治中又把陈渠珍放出来，委任他为沅陵行署主任。陈渠珍上任后，继续采用当年的收编套路，很快又聚集起两万乌合之众，接替张治中主政湖南的蒋军将领薛岳看出陈渠珍又企图搞割据，便干脆把他抓起来软禁，又将其收编武装改编为新编第六军送上抗日前线，该军不久即被蒋军第七十三、七十九军瓜分掉。 直到全面抗战胜利后，陈渠珍才被放回湘西老家，此时经过七年人事变迁，当地新兴实力派人物已基本和陈渠珍没啥关系，他也只好在老家凤凰办纺纱厂，来赚钱生活费。解放战争末期，蒋介石又任命陈渠珍为湘西行署主任，希望他领导各路残兵败将在当地负隅顽抗。直到1949年8月湖南和平起义后，陈渠珍看出蒋军大势已去，于是也放下武器加入起义人员行列，并被任命为省政府委员。1952年，陈渠珍在长沙因病去世，终年70岁。 再说下陈渠珍下野后，新编第34师的去向。1936年3月，该师第3旅周燮卿部被抽出改编为暂编第11旅，后来参加了全面抗战之初的淞沪会战，后因损失太大而全部编入湘军第63师。新34师主力则于1937年10月在浙江萧县被改编为第128师，由顾家齐担任师长，该师参加了淞沪会战末期的撤退掩护战斗，次年4月转入第七十军建制，后因在九江牯塘战斗中损失较大而被撤编，师长兼第七十军副军长顾家齐为此还差点在军事法庭上吃官司。
最后再总结下陈渠珍几个老部下的结局： 第3旅旅长、红军的老对手周燮卿在全国解放后，继续组织土匪与解放军作对，最终于1950年8月被剿匪部队活捉后处决； 第2旅旅长顾家齐在湖南和平起义前夕，因为与陈渠珍发生矛盾而被其派人刺杀身亡； 教导旅旅长龚仁杰在永顺战役后一直退居二线赋闲，最后于1956年病逝； 独立旅旅长戴季韬在全面抗战胜利后退役经商，解放战争末期追随陈渠珍起义，解放后从事政协文史工作，为陈渠珍军事集团的研究提供了很多珍贵的回忆资料，最后于1976年病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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