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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西门庆比贾宝玉更让人觉得“亲切”?

 肃苑扫痕 2023-10-23 发布于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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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看过《金瓶梅》与《红楼梦》的读者来说,普遍觉得西门庆比贾宝玉更让人觉得“亲切”,扫痕今天这篇文章就来剖析一下这种亲近感从何而来?

一、阶层的差距与作者的不同

阶层的差距是最易想到的元素,但我从不觉得人们对西门庆的亲切感来自于阶层的“靠近”。实际上,普通人看西门庆和看贾宝玉并没有太大区别,贾宝玉是豪门贵族公子哥,西门庆是繁华都市首富,作为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和一市或一省首富之间的阶层差距小于你和末世豪门公子哥的差距呢?

有个原因在此,那就是笑笑生通过全方位展示首富西门庆的日常,特别是他把镜头多次对准该首富的床事,真实有效地解构了这位首富人物的“神秘性”。试想一下,曹雪芹有没有全方位展示贵族公子哥的日常呢?实际上是没有的。

笑笑生的展示重点在于行为,曹雪芹的展示重点在于思想。

笑笑生笔下的西门庆常常通过做事来为读者展示人物的内心思想;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常常是先有内心思想再形成独特的人物言行,而贾宝玉本有的内心思想来的莫名其妙,之所以莫名其妙,根本原因是这思想的来源是中年人曹雪芹,而不是十几岁的公子哥贾宝玉自己。这是《红楼梦》读者无法代入男主贾宝玉的根源所在,代入不了,错不在读者,而在作者。

也不能怪曹先生,人家本来写这个故事也不是让你普通人来代入的。我们现在讲代入不代入,这是现代文学分析的用词用语,古代不讲究这个。

其实《红楼梦》里的许多人物都有这种毛病,十几岁的年纪藏着几十岁的忧虑心,谁都知道这忧虑来自谁。也许有人会说不对,贾府入不敷出,矛盾日益加剧,贾府人员忧心忡忡不是很正常的反应吗?听起来这种解释不错,但这绝对是挑人的。比如王熙凤,由于凤姐是管家之人,她很清楚贾府的财政出了问题,她在日常生活中展现出忧虑心就是比较自然的事情,但贾宝玉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呀,他连怎么找银子都不懂,也不关心,他就该是说出“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这句话的公子哥,我觉得这句话写得极好,就像写王夫人虽也知贾府有财政困难却也觉得姐妹们丫鬟少受委屈、写贾母天天想着法地带领女眷享受生活一样。很明显,曹雪芹写贾府的成年人要比写那些少男少女写得更“实在”。

呐,现在社会矛盾加剧,放眼望去,有多少人是真的“天天焦虑忧患”?又有多少人是“天天歌舞升平”呢?本身现实的重量没有压在他们自己身上,你凭什么觉得大家都会“忧国忧民”呢?

谁跟你是“大家”呀?!

贾宝玉的忧更多是一种文青式的、少年维特式的忧,不是什么中年人曹雪芹式的忧。一定要搞明白这一点。而贾宝玉这种忧我个人比较心有感触,很多读者看我文章多了,会觉得我是个忧郁之人,或者看我能写几个字,喜欢诗词花草,觉得我会是伤春悲秋林黛玉式的人物。这真是大错特错。

请记住:搞创作的人,骨子里要比一般的人更骚浪一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骚浪,怎么创作呢?灵感都枯竭了!

我是属于文字创作那一挂的,我的骚浪能通过文字来抒发和展示。贾宝玉(灵魂是曹雪芹额外附加的,正是曹雪芹在创作)骚浪,他(贾宝玉)无法写小说搞相关创作,只能说怪话,做怪事。

如此,读者无法代入贾宝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不是阶层的锅。

二、行为先行vs思想先行 理性vs感性

前面我说了,笑笑生的展示重点在于行为,曹雪芹的展示重点在于思想。此话何解?举例来说。

西门庆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日常享受生活,我们会发现他多数情况下是一种成年人思维在促使他做出相应的言行,所谓的“成年人思维”也就是一种“理性思维”,先做什么事再做什么事,先娶什么人再娶什么人,先说什么话再说什么话,西门庆的行为是有迹可循的,之所以有迹可循,是因为西门庆是成年人,是正常的、具有理性思维的成年人。只有正常的、具有理性思维的成年人大家才能分析他言行背后的思维逻辑,进而预估他接下来的言行。而这,就是普罗大众在日常生活中的基本素养,我们每天都在做这样的判断与预估,这是我们熟悉的领域,你能不感到“亲切”吗?反观贾宝玉,贾宝玉是“思想怪异”(怪异来源于作者)的十几岁少年,他的行事逻辑比较混乱,既有作为少年人的“感性-行事逻辑”在起作用,又有作者赋予他的怪异中年大叔思想,大家不妨想想,本身感性逻辑就很难预判了,再有个怪大叔的灵魂注入,贾宝玉你怎么代入呢?

因此,贾宝玉虽是《红楼梦》里的男一号,但喜爱他的读者着实少的可怜;西门庆虽是超级大坏蛋,却由于他的行事逻辑符合大众认知,这也就促进了大众对他的理解,反而大家可以宽容西门庆。

你不会真觉得贾宝玉玩的那些玩意儿有多么高不可攀吧,如果是在古代,普通人没看过见过,觉得贾宝玉玩的那些东西“高高在上”进而生出距离感也就算了,作为21世纪的现代人,你还觉得贾宝玉玩的那些东西“高高在上”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三、新新人类与怪异少年

新新人类指的是西门庆;怪异少年自然说的是贾宝玉。贾宝玉的怪异来源我前面已经分析了,这里这么只聊新新人类西门庆。

刘心武说“《金瓶梅》虽然大体是无是无非的写法,但是他所写出的西门庆这个形象,因为真实,所以不管他的主观动机是什么,客观上,他是放大了晚明时期一种新的思潮,以及体现这种新思潮的新生命。”通过分析西门庆的言行,刘心武得出了西门庆的三观,那就是:

他并非孔孟之道的孝子贤孙,他乃社会发展进程中的新品种,他的人生观是享乐至上,世界观是世上万物皆可以拿钱搞定,价值观是权势结合所向无敌。

熟悉不?震惊不?像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假如西门庆是五百年前商品经济高度发展下的新新人类,那么咱们现在不也是因社会快速发展进化出的新的新新人类吗?

大家觉得西门庆更具有“亲切感”根本就和阶层什么无关,主要是因为大家三观相近,即便有些观念不便在明面上言说,内心深处也是认可西门庆的三观认知的。注意,我说的是三观认知。就是说很多人确实觉得人生应该以享受当下为主,觉得有钱能解决生活中90%以上的烦恼,觉得有权有势是顶尖辉煌人生。一个勤勤恳恳、爱家庭、助人为乐、洁身自好的现代成年人和他认可西门庆的三观认知是不矛盾的。扪心自问,西门庆对社会与人生的认知和你自己对当下社会与人生的认知有多大比例的重合呢?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答案。

再看贾宝玉。贾宝玉的三观是什么?说实话,我不知道贾宝玉的三观是什么,分析不出来。一个词:怪异。

话题回到原点,一开始我是把西门庆和贾宝玉当做两本书的男主来进行对比的,这种对比对宝玉来说是不公平的。看完全书会清晰地发现,说西门庆是《金瓶梅》这本书的男一号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西门府的存在是由西门庆这个人而存在,换成其他人,西门府都不会是西门府;贾宝玉在《红楼梦》里的地位远达不到西门庆的比重,宝玉的本体更像是他身上的那块通灵宝玉,他更像是一位体验者、观察者而非西门庆这样的塑造者、演绎者。这两个人对两本书而言有本质上的差别。简单来说就是:《金瓶梅》因西门庆存在而存在,《红楼梦》因贾府存在而存在。红楼的主体是贾府这个整体,并不是某一个人。至于为何会这样,我之前在(P53)探究《金瓶梅》与《红楼梦》真相(上)|【唠唠《金瓶梅》第十回】(P54)探究《金瓶梅》与《红楼梦》真相(下)|【唠唠《金瓶梅》第十回】这两篇文章里分析过了,总结来说,《金瓶》以破人道之局为主,《红楼》以破天道之局为主,这才导致了《金瓶》里的主角是人物、《红楼》里的主角是一座百年府宅的不同现象。

最后再说一下我对这两本书的态度,这两本书都是经典中的经典,感兴趣的话,我是建议大家把两本书作床头书的,睡前随便翻一翻,姿势一样要轻松,不用像捧着宝贝一样的心态来阅读,轻松才能持久,书永远只是书,书里的故事才是重点。

但,由于两本书的破局重点不同,不同的读者应该有不同的侧重。

普通人一辈子大多时间都在忙着破人道之局,根本顾不上破天道之局,或者天道还没作用在你身上你就嗝屁朝凉了。《红楼》一经问世,阅读群体一直都是以文人为主,古代的文人是什么身份很清楚,并不等同于现代的普通群体,这点很多红学家根本不会提,他们只会说这本书有多么多么优秀,所以你一定要阅读,巴拉巴拉。就像香菱学诗,我以前说要讲香菱学诗这段情节的迷惑性,这里先简单一提。香菱作为薛蟠的小妾,不去提升生存之道反而去学少爷小姐们吟诗作赋,如果单纯因为喜爱去学习也无可厚非,技多不压身嘛,可作者的态度是暧昧的,好像蛮赞许“香菱们”学诗的行为,还把香菱的悲剧放大到夏金桂的身上。明明香菱面临的是人道的局,偏要让她去破天道的局,假如香菱能把重心放在生存上,虽说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衰败她也不一定能逃脱灭亡,但我想她一定不会那么早病死。

只有活着才有破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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