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张国伟自60岁之后，感觉自己活着的目标就是盼着老伴田淑珍早点死。 他说田淑珍死了，他能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搓搓麻将，和一帮老头子溜溜河宴，钓钓鱼，想几点回就几点回，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平时子女给点钱，自己再帮生产队打打杂，随便搞点钱都花不完，日子别提多自在了。 每天吃了晚饭，田淑珍洗刷完毕，拿眼撇了坐在路边夸夸其谈的张国伟一眼，大步走过去，找几个老姐们顺着村里的小路溜弯去了。 望着精神矍铄的田淑珍，张国伟心里常常感叹，她这么锻炼下去，身体越来越利索，自己却不想锻炼，身体素质自然赶不上啊。 那么，他岂不是会死在田淑珍的前面！ 不行不行，我得好好锻炼身体。 张国伟这样想着，便去找村里打了半辈子光棍的王老四，一起在路灯下快走。 02 老两口子的身体越练越精神，这可把在外地工作的两个孩子高兴坏了，打电话不住地夸他们： “爸，妈，你们什么都不要干，就每天开开心心地生活，保重好身体就行。” 田淑珍厌恶地看了一眼张国伟，张国伟冲田淑珍冷哼了一声背过脸去。 老两口子谁也不服谁。 每次说起两夫妻近四十年的婚姻，田淑珍直摇头叹气。 三年十多年前，张国伟的父亲是村里唯一一个靠读书吃上“皇粮”的人，犹如山村里飞出的金凤凰，成了全家人的骄傲。 可男人有了本事就容易变心，张国立的父亲最后抛弃了他母亲，找了个城里女人，又生了几个孩子。 糟糠之妻到底还是下了堂。 母亲年纪轻轻也不甘心在家守寡，嫁人了。 父亲把十来岁的张国伟带到城里去，但他到底不愿意在后娘的眼皮底下生活，一个人跑回农村独自过光景。 03 张国伟磕磕碰碰长到十八九岁，父亲开始托人给儿子介绍对象，并放话出来：将来张国伟是要继承他爹的工作，会留在城里生活的。 此话一出，说媒的略择不绝，俊俏的姑娘也一个个被领上门相亲。 张国伟最后选定了当时家境好，长相又俊俏的姑娘田淑珍。 田淑珍满怀期待地嫁给了张国伟，期待有朝一日能举家迁徙，到城里生活。 可几年过去后，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国家突然明文规定，打破铁饭碗，任何人的工作都不得有子女继承。 田淑珍蔫巴了。 此后的日子里，田淑珍看张国伟哪哪都不顺眼，家里的三间瓦房是娘家人帮忙出钱盖起来的，就连那几件家具也是娘家爹打造的。 她嫁张国伟，什么都没得到。 而在城里的公公也很少回来，也难怪，找了后妻又生了三个孩子，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04 田淑珍身材高大，能干，脾气也火爆，一生气就骂张国伟一家是骗子，骂自己瞎了眼嫁这样的人家。 张国伟自知理亏，也任由她骂，骂完了，该干嘛干嘛。 天长日久，这个家一切都是田淑珍说了算，张国伟对她言听计从。家里的收入张国伟摸不着，全被田淑珍全存起来了。 当然，田淑珍也是个持家的好女人，对两个孩子的学习不敢有半点马虎，孩子们挺争气，后来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彼时的张国伟和田淑珍都已经是60多岁的老人了，儿女们都已经结婚成家，留老两口在家里颐养天年。 农闲时，张国伟想打打麻将，无奈身无分文，麻将馆老板连忙慷慨解囊，拿钱借给张国伟，张国伟没经住诱惑，就这样，输了借，借了又输。 等老板去家里要账田淑珍才知道，张国伟已经欠下麻将馆一大笔钱。 田淑珍还了钱，气得七窍生烟，跑到麻将馆一把掀了麻将桌子，拽着张国伟的耳朵回了家。 05 张国伟又羞又气，再也不敢去打麻将了。 想想自己活这一辈子，都在被田淑珍打压、挖苦了一辈子，张国伟很不甘心，他突然盼着田淑珍早点死，没了田淑珍他就自由了，他可以想干嘛干嘛，逍遥自在地度过余生。 不幸终于来了。 田淑珍那天装了一篮子媒球背进屋，由于用力过猛，突发脑溢血，当天人就不行了。 子女们回来了，给田淑珍穿戴整齐，准备去火化，要离开家的那一刻，张国伟突然扑上去，拉着田淑珍的手，头抵着田淑珍的身子放声大哭： “老婆子，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你走了谁还骂我，谁还和我斗嘴啊！” 哭声如孤狼般哀嚎。 在场的人无不暗自落泪。 05 田淑珍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张国伟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子女们过来带他去城里 他死活不答应，说，我走了，你妈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张国伟开始慢慢习惯一个人的日子，他每天做好饭，先盛出来一小碗放在田淑珍的遗像前，默默地说几句话，自己才吃饭。 多年后的张国伟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目标没有了，对手不见了，他的前路一片迷茫。 以前，他每天和几个老哥们蹲在马路牙子边，天南地北地聊天，冬天的天气，天上飘着雪花，几个人还揣着手不肯散去。 现在，他来到子女们的家里，城市的生活夜晚灯火辉煌，出入上下都走电梯，子女们愿意拿轮椅推他下楼遛弯，可张国伟宁愿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哪都不去。 躺在床上时，张国伟恍惚地看到田淑珍在大声地吆喝：老东西，起来打麻将啊！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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