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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回来后， 我就更喜欢爬山了。连年的打工生活把我养成了远离人群的孤僻性格，而天生好动的我又不愿宅在家里，所以我一有空就去爬山。爬山的乐趣只有登上山顶的人才知道。 计划再上土地岭。我前些年经过时被那雄壮秀美的山形所吸引，土地岭上的帽子尖为宜都的最高峰。而重阳将近，理应应景一下，所以我于十月二十二日周日（农历九月初八）再探土地岭。因为没有约到同行者，我和我老婆两个人便早早出发。我们选择了一条既熟悉又没有走过的路线前往，我知道那条路的起止分路点，也听周围的人说过路的大致情况和走向，很想去领略一番。车在桃树坳拐上了往方家坪村的小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两河口，那黄黄的河水在明晃晃的太阳下闪着金光，河滩上的石头和漫过水的水泥路上也留着清晰的黄色印迹，显示着河水曾经到过的高度。我很纳闷，煤矿都停产十多年了，怎么还会有黄水流来？路过我舅妈家时，我歇了歇脚，跟舅妈聊了几句后告别再上路，拐上了更窄的乡村公路。这条路二三十年前可是车马如织的大道，尖岩河煤矿所产煤大部分由火车运出，但还有每年几十万吨的散户用煤，还有工人的班车和生活生产的物质资料都是由这条路进出的，那时土路路基很宽。煤矿停产后，这路反而落成了乡村公路，水泥硬化时只修了不到三米宽的单线路，如今也逐渐破损，两边荒草蓬到路上更难走了，感觉车在草林中穿行，需探头才能看到车前的路况。还好一路未碰上对面来车，否则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尖岩河矿区原有建筑已经拆除，到处残垣断壁破败不堪荒草丛生，只有留下的废砖乱瓦或大或小的水泥块还诉说着当年的辉煌，两边高入云端的峭壁木讷的望着曾经人潮汹涌喧腾不已的山沟沟。估计再过几年这里就退化成野地，而曾经的矿区也就淹没于历史的尘埃中了。车行处时不时有无名鸟扑啦啦的飞出，我想它们肯定很讨厌我的到来打搅了它们的清静，只是不屑与我争斗罢了吧。夏家湾煤矿也停产多年了，门楼还在，办公区植了新树，宿舍区两排房子因陋就简的改造成了低矮杂乱的棚户，还有人居住，东一家西一户的，苟延残喘于半山坡上没有了一点生气。“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一个残破的二层水泥亭子周围落满了黄的红的树叶，乱草爬满台阶影响行走，当年的繁盛全然不在，呜咽的山风取代了机车的轰鸣，摇曳的枯草无人修剪的小树像极了往日的人群，默默的呆立在被大山遮挡的阴影里。离开矿区就上了“之”形的爬山公路，杂生两边的树木藤蔓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对面的山体也看不到路边的险峻产生的恐惧，时不时有树枝敲打车窗玻璃，路边偶尔的豁口露出深深的谷底令我心底一紧，提醒我是在崖壁上盘桓。我根本不敢细看两边山色，牢牢的盯着前方忽左忽右的打着方向来矫正车行在路的正中和避开破损处。老婆也紧张的拉着吊环不敢松手，还提醒我说上面有台挖机在工作。不知又拐了十几个倒头弯爬了几层重叠路，我们才到了挖机处，原来是扩修公路的工程车在孤零零的独自干活。随着爬升我们离山顶越来越近， 太阳也时不时的照到车上，心情也渐渐开朗，只是不能停车细看，虽然道路宽了一些，可也不具备“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条件，只能左摇右摆的继续前行。又转了几个弯，我们来到了这段路的最高垭口，我停车于略为宽阔的路边。就迫不及待的爬上一个突兀的渣土平台，“……哇……”我惊呼一声。连忙招呼老婆也上了不大的平台，我们完全沉浸于那雄阔无边的美景中了。蓝天下远处的群山灰茫深暗起起伏伏影影绰绰，像千军万马奔腾不息呼啸而来又疾驰远去，急促的铁蹄溅起的尘土掩没山川，近处的山峦一坨一坨像乱卧一起的牯牛伸脖蹬腿挤挤挨挨。太阳挂在山顶上，白白的阳光照着每一个山峦，每一个山峦一半深灰一半浅绿，其间点缀着红的黄的斑块。阳坡的崖石泛着白光耀眼夺目，阴暗处的断壁深冷神秘。山沟里散落各处的房屋也白一片黄一片，连接各房屋的水泥路蜿蜒盘旋像猪的肠子细白一线。挤在山凹处的田畴清晰可见，一垄一垄的茶树密密排列盘到山腰，一条干涸的河床歪歪扭扭忽隐忽现的伸向山峦的缝隙……还不到红叶遍山的时候 那些斑块也已足以赏心悦目，让人不虚此行了。南方的红叶树种不多，现在各地种银杏，所以青绿色山林夹杂着红的黄的斑块倒另有风趣。而且南方天暖，叶子还没红或黄就被吹落，虽不及北方“层林尽染”的壮美，却也有“放眼群山翻彩浪”的活泼生动。“一年一度秋风劲，不是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江南山色自有它的独到之处。只是我们常忙乱于蝇营狗苟，无暇去品味罢了。站立一会儿，我和老婆在那些房屋中分辨哪一处是亲戚家的屋子，哪一条是曾经走过的旧路，哪一个山峰后边是什么村庄，又在密密麻麻的群山中找到几处有人居住过但已搬走的痕迹，边观边聊颇为得意。俄顷我又坐下来发呆，继续领略大自然的馈赠，品味着山峰与沟壑谱写的华美乐章。“问云何处花最多”，“且来花里听笙歌”。我们被困忙碌于生计，被困于繁乱的世俗，曾几何时能做回自己？没日没夜的胡乱奔跑，谁又能发现“风入蒹葭秋色动 雨余杨柳暮烟凝”的美景？其实它们一直在我们身边，可我们忙上班忙出勤忙香车暖阁忙锦衣玉食，从秋冬忙到春夏，从青丝忙到白发，几个人得圆满？偶一闲，又几杯劣酒，怨气满怀悲天悯怜，大论世道不公人心难测，终落个“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妄言“人世如斯得过且过”。然而，天一亮脸一洗，又急身投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了。我本孤山之梅闲云野鹤，但不可忘父母养育之恩，不可弃为夫为父之责，胡乱苟全于半僧半俗之间，惶惶求活于一饭一锱之争，偷生于斯，以尽为人之道耳。今世事平凡，儿女渐壮，夫妇体健意淡，不为功利所困，工时莘莘，闲时融融，日食一升，已无奢盼，得一山鸡亦可就酒，拘一红薯亦可吞粥，无忧无虑，无挂无碍，所平生之幸矣。呆坐半晌，望峰峦叠翠，天高云阔，古木参天，峭壁入云，白云逝如刍狗，苍鹰翱于九空，蜂蝶飞舞 鹂鹊啾鸣，轻风撩发，骄阳抚身，虽没有“岱宗夫如何 齐鲁情未了”之灵秀，也没有“天高云淡 望断南飞雁”之磅礴，却有“苔花如米小 也学牡丹开”的自信，有“残辔自知堪槽枥，若得圆满是归途”的稳重。我细心咀嚼这俗外盛景，拔身于世，脱得人间烟火繁杂，既无“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惆怅，也无“欲邀月同醉 闲云不让来”的尴尬。暂做一瞬间的本真自我而已。忽将枝上千重翠，散作阶前万点黄。 蝴蝶乱翻来小苑，芭蕉碎响入虚堂。 莫将摇落伤萧瑟，请看枫林灿夕阳。” 如此美妙的诗篇，也只有在这远离尘嚣的空灵去处，才能品读出他本身的滋味啊！“走吧，下午了。”老婆的唤声从悠远处传来，我知道呆了很久了，遂站起身 再一次环顾群山，离开平台。上车寻路往龙腾沟，下得山来，峰回路转，山色俱变，川平如砥，农田广袤，树木成排，房屋齐列，小桥流水，团花簇簇，人来车往，鸡犬相闻，一条大路在川中直通远方。我突然觉得饿了，和老婆在路边店里选了些鸡肉卷面包饮料等，又拿出自带的煮鸡蛋，和老婆对坐在路边树荫下，就着路人奇怪诧异的眼神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困意袭来，我把车开上山峁，停在一处开阔的草地上，放倒座椅，车门四开，赤脚伸搁在驾驶台上，四仰八叉，躺下就睡。任凭清风细抚虬发，任凭历阳舔拭脚丫，老婆也学着我的样，听着小声的音乐，不一会就只剩均匀的呼吸声。渐渐的，我仿佛自己是一只野兔，躺在柔软的草甸子上，贪婪的吸嗅着带着泥腥味的草香；又仿佛是一只山鹊，飞在辽阔的天空，俯瞰着天地间自由劳作的人们，幸福安定，自得其乐，突然我又变作了《西游记》里的小钻风，提着锣边走边唱:“大王叫我来巡山……”一觉醒来， 薄日群山，红霞满天。“谁怜我为秋光老 一曲新词慰重阳”。顾 问：王夏子 覃世良 李克权 彭昌义 名誉主编：覃章海 主 编：覃亚志 副 主 编：谢 军 编 辑：邓呈静 邓永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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