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Oct. 28.2023  ▽ ▽ 天气一点点冷下来了，早晚的风都变得冷峻，我开始加衣，每天从衣柜里抽出一条比前一天厚一点的打底裤。在数学中，数字是用来计算事物增减的。而当一种事物不存在的时候，人们便用“零”来表示它。可是温度里的零度却并不意味着不存在的温度，它比那些上涨的数字都有存在感，至少在体表上，它给人一种瑟瑟发抖的刺痛。 走在路上，我故意找些干枯的落叶踩一踩。每次听到酥脆的声音从鞋底传来时，便会觉得整个秋天都与我亲近无比。有些落叶看上去很干燥，可踩上去却尚存新鲜的水分。所以即便是作为枯叶，它也是枯叶里比较年轻的那个。有的叶子破碎得只剩下叶脉和一根叶茎，卷曲地躺在水泥地上。这种叶子最是深得我心，一脚踩上去，整个秋天的枯叶都要颤抖一震。 想来，枯叶如人，那片被选中的枯叶，也正如某个人鞠躬尽瘁的一生。年轻时苦读圣贤，中年时成就丰功伟业，老年便卷入矛盾，年近古稀时抱憾凋零，周身上下已没有一丝养分，虽然最后的枯杆依然顽强，却还是未能逃脱毁灭后的碾压与践踏。如果这就是现实中的茫茫浮世，所见所闻，我们岂能不落寞心寒。  本来是最讨厌“盖棺定论”这类评价的。好像一个人一旦走向凋亡，最后的悲伤便会否定生前的全部欢愉。人们会说：“就算那么乐观又怎样呢？最后还不是在哭声中入土。”或者说：“死者为大，管他什么过失呢？都过去了。”可试问人间诸位谁不是走个过场呢？既然终有一天走向毁灭，难道活着的时候就该不论对错，不在乎好坏吗？既然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的深秋，那么即便是凋零了，也不该否定春夏时的全部盛世。 一片叶子，经历过的风雨和艳阳，都是它成为枯叶前的沉淀。既然活着不过一场绽放，那么何须顾及无关人的想法，何须被流言牵拽一生，无处可安。 目光落回到自己身上，似乎很多不快乐的时光都是为了维系与人的关系。我们以为那些关系是我们生活的重心，是从前的情意和往后的所需，然而却没有想过，其实这些跌宕在周身的关系，不过是漫长岁月里的一桩桩偶然。没有人会永远停驻在某一段关系里，也没有人能顺着同一个关系网攀爬而不遭人嫉羡。  说起来，真正值得我们记挂在心的，是如何找到自我的价值。如果我们的价值在家庭中，那么就不要因为外界的纷扰而失去本心。如果我们的使命是成就自我，就不要过分关注除了成长之外的事情。如果我们在意的是自由和洒脱，那么就没必要为了堵人口舌而自寻苦恼。说到底，我们只有一个盛夏，遥远的秋天虽然遥远，却总有到来的一天。我们不能活在寂寥的恐惧中，却也不能因畏惧而否定了生命的终结。 秋天是美的，因为败落的众生曾旺盛地奔腾于生命的河流。一个人如何在沉寂后守住自己的坚毅，取决于他们创造过多少次绽放。 这个深秋是没有哀悼可言的，因为美好仍时刻发生着。我会在草木茂盛的时候歌颂它们，也会在它们颓败的时候以酥脆为乐，不是因为我忽视它们曾经的枝繁叶茂，而是因为赞美的话已经在曾经说过了，感恩和喜爱将永远留在它们旺盛的季节里，所以深秋也不是终点，而是流转中的一个停顿，千秋万代更迭之下的一瞬喘息。 人们不该去评价一个秋天的好坏，因为它还没有过去，它也永远不会过去。正如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中，任何一个人对往昔的评价都无法中肯，因为没有人能走出人群，走向另一个窗口审视这群生命的演变。因而，属于深秋的最好不过沉默，在寂静的寒冷中，唯有草木的凋零震耳欲聋。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