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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征归来干革命——父亲付之光的一生

 古蔺同乡会 2023-10-28 发布于四川

远征归来干革命

——父亲付之光光荣的一生


口述:付至伟

我父亲付之光,曾写作傅芝光、傅之光,于1921年3月2日在四川古蔺县兴阳藿麻林(今金兰街道马地村一组)出生,家里有少量田土,因人口多,田土不够做,就租种一些土地。

藿麻林一带山势(来源于网络)

我爷爷叫付选三,字家笢,为人宽和,家道兴旺,我们一个大家住在藿麻林5间茅草房。父亲多次叮嘱过我们,要我们记着姓“傅”,不是身份证上这个“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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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两次抓丁

我父亲这一辈有七姊妹,其在老四,童年时代读过一段时间的私塾,文化不高。因姊妹众多,家庭负担重,青年时代则随大家庭种地。后娶墨斗山(今龙山镇辖)程姓女子组成家庭。1943年,我父亲新婚不久的就被国民党抓壮丁,不过在古蔺住了一个星期后,才送往叙永方向的箭竹坪,一天晚上,班长悄悄给我父亲说:“付之光,你在今晚上12点换班时,假装起来上厕所,这时我们刚好换岗,你就跑嘛,不过这里是箭竹坪,你找得到路回家不?”我父亲给我们说当时他不清楚是家里送了银元的,一头雾水,不过看到那个班长的神态是善意的,就说:“我找得到路的,要得”。当然他当晚就跑了,回家才听说是我二婶(古蔺方言:二娘)亲自送了两块大洋给送兵班长才通融的。
我父亲回兴阳的藿麻林后,就东藏西躲,到他的第一任妻子后家(我们四姊妹的母亲是父亲的第二任妻子)的镇龙山墨斗山程家,去躲了一段时间。1944年春,听说没抓壮丁了,我父亲就回一趟老家看看老人,没想到的是,刚一回家不久,乡丁们就把房屋团团围住,这样,我父亲也没办法,被他们抓着,五花大绑跟着乡丁们往古蔺方向走了。
就这样,我父亲含着眼泪哭着离开了亲人,离开了他的家乡。

2

过滇往印度

当天,我父亲就关在古蔺,可能是战事太紧吧,几天后就送往泸州了,这次经箭竹坪就没那么幸运了,两年前被抓是家里变卖了水牛、田地凑齐的银元,这次家里没值钱的东西,我父亲知道他们家的处境,伤心地流下了一场泪水。他们到了泸州,短短地训练不久,从泸州出发,经贵州毕节到云南,在昆明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印度风俗人情、文化、礼仪、法律、纪律方面的学习和培训,并且还让官兵们学习如何吃西餐。又从昆明巫家呗机场到印度叮江机场,进行修整后补充到新一军38师112团团部通训兵。在部队经受了严格的训练,刺杀、木马、单杠、和双杠这些项目都是他们的每天需要操作的项目。
我父亲说他们到了印度,先是扒光衣服,洗澡,各部挖石灰池,把衣服放在里面消毒,晒干了再穿。然后换美式装备,就开始很严格的训练。全体官兵接受了将近半年时间的训练,主要学习了如何使用美式武器、地图、指南针、通讯器材以及各种丛林战战术。训练期间极其艰苦,不过我父亲自幼能吃苦,勉强熬得着。
我父亲说,每次战斗,官兵们都是做了牺牲的准备,习惯将各人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缝在衣服上。
我父亲说先后参加了蜜支那、八莫和南坎等战斗。还记得时任师长孙立人,团长陈呜人等抗日将领。我父亲说,陈呜人将军是一位和谒可亲的一位团长,如果士兵穿着不整,他会走到你身边亲自帮你整理。
到印度汀江,有一次战斗,他们团把废弃轮胎烧起,映红了半边天,日本鬼子远远看到这个场景,吓得往后面撤退。那时,日本人公开说,怕遇到穿草鞋的中国兵,不怕穿皮鞋的美国兵。说起这句话,我父亲是相当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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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支那战役

我父亲说他参加密支那战役、南坎等地战斗过,我至今还清楚记得我父亲说团长叫陈鸣人,陈鸣人是江苏金山府人,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南京陆军教导队第一期,中央训练团党政训练班是一个刚毅果断、勇猛无比的军官。
密支那战役发生在1944年的4月至8月,我父亲参加密支那战役是后期。在新一军主力(廖耀湘新22师和孙立人新38师,我父亲在38师)还没有完全突破胡康河谷的情况下,日军在另外一个方向发起了对印度的“乌号作战”,英国人手忙脚乱并要求重庆政府向缅北增兵,以便加大进攻力度牵制日军,于是从滇西空运调来的新编第30师、新编第50师等部队纷纷到达缅北,驻印军总指挥史迪威将军手下兵力骤然富裕起来,但将这些部队全部投向狭窄的河谷作战显然是不明智的。
史迪威信心爆棚,决心搞搞“跳越式”奇袭,、拟用一支中美混合部队秘密长途奔袭密支那城,封闭胡康河谷内残留的所有日军,进而一举歼灭。他将本次行动代号命名为“眼镜王蛇”,动用了美军特种部队“5037团”和驻印军的新22师一部、新30师和新50师各一个团以及英军的别动队,混编成三个纵队遂行作战任务。
日军缅甸方面军所属的第33军司令官本多材政中将,亦深知密支那乃连接缅北和滇西两个战场的要点,是阻止中国远征军缅北和滇西两支部队会师的关键所在,因此在密支那尚未发生战事时,就已经派遣了一个步兵联队驻扎,番号是有“丛林之虎”之称的第18师团114联队,联队长丸山大佐,该师团兵源地北九州,士兵中不乏矿工出身,擅长挖沟打洞,密支那整个城区被他们挖成了地下蚁城。
1944年5月17日凌晨,“眼镜王蛇”行动正式开始,隐蔽潜行至密支那机场的中美混合支队第2纵队突然发起攻击,一举占领机场并引导其他二个纵队顺利机降,至次日中午,驻印军已有三个团到达战场,兵力火力对城区日军构成绝对优势,密支那指日可下,行动貌似取得完全成功,美国报纸已经开始大肆报捷了。然而上至史迪威下至驻印军官兵,都高兴的太早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夺取城区会演变成一场灾难和苦战。
中美混合支队的司令官由美军“5037团”指挥官梅利尔准将担任,这厮被顺利夺取机场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驻印军各师长的建议,在没有切断日军增援途径的情况下,命令各部仓促投入到攻城战斗,不仅进展缓慢,更要命的是日寇援军不断抵达越打越多,原本密支那城内只有第114联队部和一个大队约1200人,发觉机场被袭后,丸山大佐立刻将附近的两个大队收缩回城区死守,同时呼叫第33军司令部火速增援。
梅利尔指挥失误的恶果继续显现,5月30日,由日军第56师团步兵团长(三单位师团专属职务)水上源藏少将率领的第二批援军也进入密支那,包括第18师团113联队一部和第56师团工兵联队约计3000余人,使密支那的守军数量激增至6000余人,水上少将全面接管了指挥权。得到强援的日军抵抗更加疯狂,而如果梅利尔能及早切断日军的增援路线,只有区区1200名鬼子的密支那,原本是可以一战而就的。
1944年5月23日,面对焦灼的战局,史迪威携新一军军长郑洞国飞抵密支那,当场撤换了作战不利的梅利尔,换之以自己的参谋长柏特诺准将为前敌总指挥,岂料这个家伙更无实战经验,并且对中国军官心存轻视,盲目的命令中美联军发动大规模进攻,在日军“地道战”的打击下伤亡极其惨重,每天却只能推进50到200米,柏特诺反而诬蔑中国军队“逡巡不前”,将新编第30师师长胡素(黄埔一期)撤职遣送回国,引起广大驻印军官兵的愤慨。
鉴于柏特诺的无能和无果,史迪威于6月25日再次换帅,将其免职另以魏赛尔准将指挥,并委托郑洞国督战,实际上从此以后是由老郑亲自指挥。黄埔一期的郑洞国认真考察战场之后,以对壕作业方式和较好的步炮协同,采取稳扎稳打的方式,逐步压缩日军活动空间,至8月初基本肃清了密支那日军;8月3日夜,新编第50师师长潘裕昆组织敢死队100余人突入日军指挥部,次日黎明水上源藏自杀,部分日军渡江逃跑,密支那克复。
我父亲所在的陈鸣人团部队,在印缅战区与日军作战中,陈鸣人所率领的官兵越战越勇,屡战屡胜,尤其在打通中印公路中立下不朽功勋。当时颇有影响的《大公报》赞誉陈鸣人是“拦路虎”,是日寇丧胆失魂的中国将领。1944年,美国总统罗斯福将一枚“银星勋章”授予这位抗日英雄。次年,陈鸣人晋升为少将副师长,后为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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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坎战斗

缅甸位于中南半岛西部,西南濒临安达曼海,东北和我国接壤,是我国西南地区进入印度洋的最便捷通道。抗战时期,很多援华物资都是通过缅甸运输到中国,为此国民政府修建了险峻的滇缅公路。
为了保障滇缅公路的畅通,防止日军通过中南半岛进攻我国西南,国民政府派遣了一支军队进入缅甸作战,这支军队被称为中国远征军。远征军进入缅甸后,和盟军合作共同抗击日本侵略,为抗战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
远征军和日军作战的战场主要位于中缅边界地区,这一地区有很多边界重镇,比如南坎地区,日本试图切断中国和缅甸的联系通道。远征军进入缅甸作战后,曾经是双方争夺的重点,为了收复南坎,远征军付出了极大伤亡。
我父亲讲过,在南坎战斗前的动员会上,孙立人师长说,“现在我们只剩下一道坎,我们一定要把这坎拿下”,鼓励全体官兵(大概的意思),官兵们信心百倍奔向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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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大功”

我父亲说,1945年回国,他们的部队到广东时,才听到抗战结束消息,1946年从香港九龙登船到秦皇岛上岸。
1947年,在一个叫东北老爷岭(老同林)的地方被俘,当时的政策是一可以自愿加入解放军,二可以给路费回家。我父亲想到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和国民党的部队不一样,就主动要求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后编入第43军127师380团辎重部队3营机枪连(林彪部队),随即参加解放战争平津战役,海南战役、广西剿匪,立了3次小功,累计1次大功。

戴着“大功”勋章

我保留我父亲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南军区第四野战军立功证明书》“功臣简历”中是这样写的:“部别:三八零团三营机枪连,职别:班长,年龄:三十,现名傅芝光,籍贯四川省古蔺县傅家乡(区),家庭出身:贫农,社会成分:农,何时何地入伍:1947年四月东北老同林解放,何时入党:1948年,立功事项:一九五一年一月九日累立大功一次。功绩摘要:(一)一九四八年七月吉林作战¨吃苦一小功,(二)一九四九年五同杨公行军互助给评吃苦一小功,(三)一九四九年九月进广州行军团结互助好评一小功。司令员林彪,政治委员罗荣桓、邓子恢、谭政,政治部主任陶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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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业江西

我父亲1956转业时年任排长,由部队分配在江西省乐安县,他行事比较警慎,为人比较底调,曾任乐安县曾田公社副书记,1960年5月1日,我父亲作为乐安县唯一一个参加全国首届民兵代表会议的代表,到北京开会,得到一支枪,有持枪证,有一张和毛主席的合影。

1960年到北京参加首届民兵会议的纪念章

我父亲后来内组织调到乐安县电厂(今电力公司前身),任厂长兼书记等职务。我们四姊妹都知道,在他当领导时期,让工资晋升、让住房名额那是常事,在本单位和我们县都是有口皆碑。
我父亲在江西乐安发电厂离休,1982年4月1日发给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干部离休荣誉证》这样写的:“原工作单位乐安发电厂,原职务是党支部书记,工资待遇19,批准单位:抚州地区人事局。”
1979年,我父亲回四川古蔺家乡找到亲人,并到水口(今茅溪)去找他一个在远征时姓胡的战友,因为这个战友曾经给他很多帮助,可惜那时信息不通,去了水口街上没打听到这个人,我父亲甚是遗憾,成为他一生的牵挂。一说起他的战友,父亲眼里总是噙着泪花,父亲的晚年,我们就没提及他的战友了。
2011年10月4日,我父亲在江西乐安县安详辞世,享年91岁,结束了他从旧社会走到新社会、从旧军队加入人民军队的传奇一生。

感承付杰先生提供线索

口述补充:付至伟三个姐姐付至云、付至梅、付至玲及姐哥陈启发、曾春雷等人

 整理:罗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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