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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百巷(319)石塘桥弄琐忆——弄堂内的童年

 吴越尽说 2023-10-28 发布于浙江

搬迁出生养我、抚育我成长的老屋已经有三十五六年了,可不知咋的,童年及青少年时的、那些在老屋里生活过的种种情景总是挥之不去,时不时的就会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接连不断地映现在脑际、眼帘和梦里。



从北寺塔上东望

石塘桥弄就在东面这一片民居里

老屋坐落在姑苏古城的北寺塔东面一条南北走向的、没啥名气的、也没有桥的桥弄里,且那时的弄堂后面还有成片的农田和池塘呢!也许正因为这条弄堂没有名气,所以在2011年出版的《苏州老街志》上也没有条目著录。不过,还算幸运的是在咱们古城的先贤王謇先生的《宋平江城坊考》和今人潘君明先生的《苏州街巷文化》两书中尚有记录,尤其是《苏州街巷文化》一书中还列有条目:石塘桥弄。原来,在宋代的《平江图》上,石塘桥弄一带标有“东石塘桥”。当年,北寺塔南面的东、西两边各有一座石桥,名曰“东石塘桥”和“西石塘桥”。清代同治年间的《苏州府志》云:“东石塘桥,在报恩寺东。咸淳五年(1269)建,有石刻字。”后来,河道淤塞而桥废,弄仍然以桥名。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人民政府翻建下水道时,我在弄堂南口(原来的天后宫大街,今改为西北街)的地底下,还见过原桥那硕大的基础柱石呢。



石塘桥弄南接天后宫大街(今西北街)

图为位于皮市街口的天后宫桥

弄堂没有名气,民国年间却也有名人居住过,南社社员王均卿在他晚年就筑屋石塘桥弄,并榜其室为“臼辛簃”。因为他曾经别署“新旧废物”,“臼辛二字,取半旧半新之意”(郑逸梅先生语)。王均卿(1867—1935),浙江吴兴(今浙江湖州市)人,原名承治,号文濡,别署天壤王郎、吴门老均等等。他精于诗、古文辞,是著名的国学家,先后在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大东书局、文明书局、进步书局、鸿文书局、乐群书局任编辑、总编辑。光绪二十八年(1902)成立于上海的国学扶轮社,他也是创办人之一。他还是编辑大家,一生编著有诗、词、尺牍等书多种,其中尤以尺牍居多,而他编选的《明清八大家文钞》,有助于读者对桐城派的了解。他曾与吾苏补白大王郑逸梅先生订为忘年交。某年秋天,郑逸梅由沪到苏州,寻至他家中,与他一起在“臼辛簃”里边品茶道故,边欢然欣赏他在园圃里栽植的鸡冠、海棠、雁来红等花卉,的是“秋色满眼,清气挹人,他(指王均卿)婆娑其间,确有南面王不易之乐”。 



王均卿是著名灯谜组织“萍社”发起人

(《图画日报》 张树培绘)


郑逸梅悼念王均卿的文章


我的老屋就是石塘桥弄3号,离天后宫大街(今名西北街)仅二三十米。虽然老屋不是那种石库门似的深宅大院,可里面倒也有像模像样的院子、天井和厢房的,还有一条窄窄的既像备弄又不是备弄的穿堂(穿过我家客堂的过道)。夜晚行走其中,我常常是连跑带跳大气也不敢出地冲过去,仿佛身后总有什么东西跟着似的,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为此也常常受到母亲的责备:自己家里有什么可害怕的?!


苏州街巷文化书影、书中提到的石塘桥弄(苏州市档案馆藏)


说起来,这实在还要怪祖母大人的迷信。她老人家在客堂中那张丈余来长的桌子上,竟然长年供奉着一尊坐在靠背椅上的白胡子老神仙像,只是我不知其是哪方神仙,但见他端坐在神龛里,一手捋着三绺长长的白胡须,一手擎着一把小小的拂尘,仿佛他能招徕多少仙气似的。只是一到夜晚,咱小孩子要打那黑灯瞎火的穿堂到后院子里去乘凉,能不被他吓得汗毛凛凛吗?可惜,这尊做工地道的彩绘木雕在“文革”破四旧时,被扔进山门口正在焚烧四旧的大火里了。不然,在今天可也是一件古董呢!


1972年苏州地图 北寺塔附近 


这座老屋里虽然住有四户人家,小孩子却只有我和弟弟两人,因此,儿时的乐趣几乎都是来自后院。记得当年在语文课上读到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我在心里也把自家后院当成了“百草园”。因为里面不仅有油蛉彻夜的低吟,也有蟋蟀们一刻不停的欢唱,还有几只鸡仔的寻食打闹,只是没有何首乌与木莲罢了。再不济,咱兄弟俩拍死几只苍蝇,就能引动好几群蚂蚁出来互相争抢斗咬,其也是有无穷的乐趣和滋味呢。


斗蟋蟀


夏天的傍晚,是弄堂住户们最闹猛的辰光。各家各户都在自家门前泼洒了一桶桶的井水,孩子们欢天喜地的从家里搬出了凳子、椅子、躺椅和小桌子,有的人家更是搬出了铺板搭起了小床,人们或坐或躺或吃饭或聊天,一些大人则慢慢地摇着蒲扇,为躺在床板上还在调皮的孩子驱蚊。弄堂的11——13号门前比较宽敞,这里常常是孩子们相聚玩耍的场所。住在13号里的“牛皮”阿贵更是早早地坐在那里,边渳着老酒,边朝围着他的大人孩子天南地北的海吹神聊了起来。天已擦黑,他的小儿子玩累了便会凑上前去,他边搛起一筷菜塞进儿子的小嘴里,边亲昵地一拍儿子的小屁股:“去去去,白相去!”


穿过备弄,回到旧日时光

这时,若在弄堂里已瞧不见我那顽皮的身影,连“牛皮”阿贵那里也不能吸引我的话,那我一定是端坐在后院的小凳子上,正手撑下巴在聚精会神地聆听邻居老大爷“小娘舅”说表《白蛇传》呢。叫老人为“小娘舅”,那是老邻居们对他的“尊称”,我们小孩子只是随叫而已,其实他的辈分可以做我们的爷爷哉。小时候知道有《白蛇传》的故事,还真是通过小娘舅方才清楚其大概的,尤其是《白蛇传》里“门官关城门”的那段说表与噱头,他发挥得真不亚于书场的那些说书先生,已经半个多世纪过去了 ,他当年说表时的音容神态还犹在眼前呢。图片除标注外,来自网络 侵删

来源:《苏州档案》公众号

202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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