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墩人家》38 也算是费摇铃运气,那天喝酒的人当中,有一位是杭州城的县太爷。这县太爷和他的夫人原本就是青梅竹马,结了婚以后更是伉俪情深,琴瑟和鸣。但令县太爷头疼不已的是,夫人自嫁过来起,便染上一种怪病,经常拉肚子。三天一小拉,五天一大拉,每回一拉肚子,就是一两天的时间,打针吃药也不起作用。县太爷是遍寻名医,也没能将夫人的病给治好。眼见得夫人一天比一天消瘦,县太爷是心如刀扎,却无计可施。 要说这县太爷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寻常人哪能入他法眼?但今天眼见着费摇铃两针下去便救活了一个濒死之人,自然是对他高看了一眼,竟然亲自上前给费摇铃敬酒,恭请张神医入县衙后院,为夫人治病。结果,据说是仅用了三剂药,便将夫人多年沉疴彻底根治了。县太爷喜出望外,诊金自不必说,更是摆下宴席,专门向费摇铃表示谢意。席上说的最多一句话便是:“神医在草泽”。 当年的杭州城并不大,费摇铃的名声自然很快就被传开,找他看病的人可就络绎不绝了。当人们知道他是三墩费家的传人时,更是对费家的费济堂趋之若鹜。 这位费摇铃尤其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给人看病,向来不介意诊金的多少。有愿意多给的,那就多给点儿,他不卑不亢冲着你一拱手,表示谢意,但不拒绝。遇上那家徒四壁的,他不但免费医治,还可能倒贴药费。 那会儿,三墩,杭州城里,以至江南一带的人们提起费摇铃的时候,总是满怀敬意地说:“你瞧瞧人家费摇铃,那模样看着就不一般。” 按理说,费摇铃名声大噪,还有县太爷抬举,完全可以他家的费济堂里坐诊,做个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坐堂医。但是每每有人提及,费摇铃总是摆摆手说:“不可不可。我若坐堂,有些不能到我家费济堂看病的人,或是看不起病的人怎么办,再说了,做坐堂医生哪里有现在这样逍遥自在?” 有跟费摇铃特别熟悉的人却说,他哪里是想逍遥自在?只不过是怕做了坐堂医,有些生了病的穷人家就不敢找他治病了。大家听了,对他越发敬重。 偶尔有人叫费摇铃为费神医,费摇铃坚决不允。他说:“我就是一个行医的人,当不起神医名头,大家叫我一声费摇铃,听着亲切。” 一直以来,中国中医的“医”和“药”当是“合二而一”的紧密结合,融为一体,绝不是“一分为二”的踽踽独行。医药犹如人之两条腿,缺一而蹒跚趔趄。大凡开医馆的人家,几乎都有中药堂。三墩费家也是如此。 中医药是国之瑰宝,承载着丰厚的人文、哲学底蕴。不无遗憾的是,近百年来,很多人尤其是一些“名人”认为中医不科学,不如西医精确。因之由敬而远之到公开挞伐,虽然是少数,但那些人的“名气”大,故而其“恶劣”的作用不可小觑,客观上把中国的中医国宝边缘化。“天亮不是公鸡叫的”,事实上,中医的实际存在,从防病到治病的实际效果,有目共睹,无法抹煞。 有人认为,“西医看的是病,中医看的是人”。所谓看人,绝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精心诊切,深研方脉,尤其是临证省病,至精至微,“把一脉而思全身”。引用古医书的一句话,“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呼。” 又有人开玩笑说:西医让人明明白白地死,中医让人稀里糊涂地活。病诊断清楚了,人没了,这样的诊断还有什么意义。古中医书“素问”中有这样的说法,“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这一“防重于治”的思想,至今依然有生命力,且可以用于“治国理政”。所以说,“上工治未病”,良医也。 “中医药不分家”,字面上理解,系指中医的诊病用药和治疗是一个完整的体系,不可分开。“望闻”与“问切”即中医的“四诊方法”,自古至今,是医生了解患者病情的主要方法。李时珍曾说过:“上下欲会其全,非备四诊不可”。也就是说,人体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局部的病变可以从五官、四肢、体表等各个方面变现出来。“欲知其内者,当以观乎外,诊于外者,斯以知其内”。“有诸内者,形诸外”。“闻其五音别其病 ”,“望色以润泽为本”,“临病人问所便”,“脉贵有神”等等,都是难能可贵的经验之谈。“见病医病,医家大忌”。“望闻问切”是中医的听诊器、现代的X光和CT手段,各有独特作用,只能融合而辩证。外乎是理疗和药疗两种惯用的方法。 如果说中医的“脏象学说”、“精神气血”是理论基础,那么“发病原因”、“致病机理”则是因人而异“望闻问切”后得出的结论。于是有的放矢,对症下药或对症理疗。其中理疗的方法最为常见并最易见效的不外乎是“经络针灸”和“气功推拿”,目前已然享誉世界,成为中华医药学的瑰宝。 中医药贵在“药”,用药原则十分讲究。“不明药忌者,不能以除病也。”讲的是谙熟药理;“兵无向导则不达贼境,药无引使则不通病所。”说的是精通药性;“用药之道,贵因时、因地、因人,活泼斟酌以胜病为主,不可拘于成见也。”要求的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修而肥者饮剂丰,赢而弱者受药减”。中医真是“攻病如攻敌,用药如用兵,兵在精而不在多”。当下最为时髦的用语是“私人定制”,其实中医药防病治病的信条历来是“私人定制”。这就是“因人而异,对症下药”。 公元1645年,清军统领多铎率大批清军大举南侵,攻破扬州后,兵锋直指浙江杭州。三墩费家、荀家、尉家等大户人家纷纷突围,他们相继渡过杭州湾,辗转撤至宁波,隐居于太白山。 当时,战火未熄,瘟疫又横行,费家的费彬杰怀济世救人之心,施普度众生之术,救活人无数。费彬杰当时在三墩江浙一带行医数十年,以其医德医术声名远扬,费彬杰在临终前立下遗训“凡费济堂的后人,均须行医,济世救人。”从此,费氏后代行医、经营药号,代代相传,形成了独创一派的江南费氏中医世家。 时光荏苒,几百年风雨沧桑,其间由于种种原因,“费济堂”不管是医馆,还是药堂,也是开开停停过几次,但“费济堂”老号一直未曾变化。 几百年来,费济堂为百姓诊病,抓药自是不必说。但是费济堂的药酒、养生酒、药糕,也是名满江南。费济堂的药酒和补酒可消除各种怪异药味,口感纯和,酒味醇甜,颇得赞扬。 费彬杰医德高尚,为人看病时常为贫苦百姓免诊金,还送药给他们治病,一生受到人们的尊重。他与三墩荀家交往甚好,故两家结为儿女亲家。 年轻时的费彬杰天赋极高,自幼熟读医书,深研药理,19岁随父悬壶坐堂,几年后初露头角,医名颇佳,对病人和气,除了自幼练得一身好武功外,还精通马术,琴棋书画无一不会。费彬杰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医术精湛,乐善好施,周济穷人。 百十年来,费济堂中药房一直保持十几名药工,多数药工在费济堂一干就是一辈子,从来没人跳槽。更没有人做过任何对不起费家的事来。 要写三墩,要写费家,自然是要到费济堂看看,自然是要采访费家后人,天浩想了解费家的一切。 天浩:“时至今日,费济堂有哪些老传统还在延续?” 费君毅,三墩费家第十代传人:“凡是到费济堂看病的病人,该吃药的吃药,不该吃药的绝不会开药。地道药材治病救人,不卖假药不欺骗病人。” 天浩:“现在来费济堂看中医的主要是哪些人?” 费君毅:“眼下来费济堂看病的患者,从婴儿到老年患者都有,尤其是注重养生的中年人居多。现在的费济堂出名的当属保健、治疗不孕症。” 天浩:“你作为老中医,如何教育自己的后人?” 费君毅:“读再多书,不如门诊临床来得重要,当然读书为本。我教育儿子做合格中医必须是全才。做医生要对天文、地理、哲学、道教、历史等知识都得了解。不同地域的人得不同的病,一年四季气候变化对身体有不同影响,各个历史阶段流行病对现代病例有借鉴作用,根据每个病人情况不同辨症施治。” 天浩:“你对下一代经营费济堂,有何寄予和希望?” 费君毅:“费济堂磕磕撞撞走过近400年,多灾多难,尽管我接过老字号招牌,但我相当于又从头开始,我这一辈子,恢复费济堂,培养儿子学医,只是为了费济堂不是空有其名,没有老字号内涵,只有空壳子万万不行。希望儿子以后能把费堂传承下去,做大做强。” 费君毅着重介绍了他上几辈的费松明。 百十年来,费家的费松明谨记祖上教导,世代行医,到费松明一代自然也是在三墩、江浙一带行医一生的名医。 费松明也被众多被他医好病的患者称为神医,赞誉为华佗再世,巧施仁术,妙手回春;然而,他在成名之前也曾经也是他的妻子眼中的老魔怔、老顽固、死不开窍,也是乡亲们茶余饭后的笑谈,经常对他指指点点,揶揄嘲笑。 单从行医这个角度上看费松明,他既不是一个好农民,也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因为他把时间全部交给了中医中药。然而,他却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民间神医,经他发明的药酒获得社会和老百姓的高度认可,被誉为骨质增生、关节炎等病症的特别克星,治愈了无数患者,解除了很多人的病痛。 为什么费松明的药酒这么神奇,俗话说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药酒众人夸。至于费松明发明药酒的初衷,当初,他在行医的过程中,看到有的病人被一些并不会严重影响生命的疾病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比如腰腿痛,风湿病,各种筋骨痛,等等,这些常见病,有的是无钱医治,有的是没有妙方,作为一名行医者,费松明的心被深深的刺痛了,他想研究一种妙方,能疗人疾病,解人痛苦。 于是,他从酒具有舒筋活血的功能想到,可不可以研制出一种药酒,让病人喝酒治病同时并举,于是,他开始研究这主面的方子,用以泡药酒。 费松明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他从小立志就是读奇书,立奇志,做奇事,做一个奇男人。 费松明从十多岁时就开始读“点穴与解穴”,并且研究穴位,深明穴道,为了研究药酒,他又深入地研究“黄帝难经”、“易经”、“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等医药书籍,精读细揣,他在系统研究骨质增生、关节炎等病一直没有特效药,有的患者看了太多的医生,花了无数的钱,病却没有好,于是,费松明就想研制出一种能活血化瘀、通经除痹的药物,于是,他从古医书中找出了100多种治疗寒症的药,经过反复药性对比,揣摩试制,经过几年的时间,几百次的试验,终于研制成功了一种神奇药酒,经过给一些病人的义务诊治,收到了一定的治疗效果。 但是,为了更好地缩短治疗疗程,费松明又在这个有一定效果的基础上,再进一步研究。他将通经除痹活络中草药磨碎,熬制,然后泡酒,埋藏,之后自己以身试药,有时候药效太重,疼得他受不了。 只要他一进入研究状态,就像入魔了一样,有时候忘记了吃饭,有时候忘记了睡觉。但是,费松明知道,医者仁心的道理,要做一个好医生,除了有高超的医术之外,更重要的是有一颗济世之心。 费松明在行医过程中,遇到一些家境比较困难的人家,得了病无钱医治,他总是给他们认真医治,从不收钱,三墩地处江南,比较潮湿,有一个村民,年轻时腿被凉水激炸过,行动不便,到了一定时候整天整宿地疼得无法忍受,他找到费松明,只给这个人抹了两次药酒,腿就不疼了,几年过去了,后来也一直没有犯过。这样的实例太多,不胜枚举。 唐代苏拯说:“古人医在心,心正药自真。今人医在手,手滥药不神。我愿天地炉,多衔扁鹊身。遍行君臣药,先从冻馁均。” 由于费松明给人看病是看一个好一个,很快“费松明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消息就传遍了江浙一带。他也的确为三墩周边百姓看好了很多疑难病症。 费松明行医中也会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和事,有一个人为了试试费松明的医术,他从槐树上摘了一些槐铃铛,熬成槐铃铛水洗到脸上,看上去满脸黄黄的,像是生病了,这个就问费松明:“费医生,你看我这脸是咋的啦,这么黄也不爱吃饭。” 费松明说:“那我给你看看吧,你身上没有什么病,你为啥要弄槐铃铛水洗脸啊。”那个人忙说:“哎,谁说的啊,我的脸就是这么黄。”“哎,你赶快洗下来吧,你中槐毒了,没有大待头了,无治了。”说完,费松明就走了。 费松明边走边想:“怎么会这样啊,明明那个人没病,他说他有病,莫不是那个人在考验我。”本来他就医术很高,加上那个人也没有病,费松明的名声是越传越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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