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故事：父亲的影子

亲历故事：父亲的影子

原创 芈叔2020 羋叔 2023-10-30 14:00 发表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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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生来就是被宠的，一生就像是浸泡在爱里，但是他的身后，一定一定站着很多爱他的人。

一个男孩子，大学毕业之后，在大城市里打工。

他工作很认真，虽然在大城市打工的日子总是一个月下来什么都剩不下，但是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里的他成了公司的高管，成了一个有钱人，成了一个吃喝不愁的成功人士。

那段时间，确实是一个人生命中最为珍贵的奋斗时光，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让人想清楚很多事儿。

他的父亲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民，从小在小乡村长大，在那个不大的地方成家，在那个不大的地方有了他。

他记得很清楚，父亲总是一副很自信的样子，在他的面前，好像是一切都显得十分容易。

一个人的原生家庭对自己一生的影响是很大的。

起初，在他刚刚记事的时候，他是一个很懦弱的孩子，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敢，他怕黑，怕跟人说话，不敢拒绝，不敢质疑，就连同村一个刚刚回走路的孩子，都会欺负他。

那个时候，他怕事，家里人总是照顾地他很好，以至于从来没有人想过，他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会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吧，普通地在乡下长大，普通地接受自己的出身所带来的一切，普通地不能再普通。

他不敢出门的，不敢走远的，直到初二那年，他依旧不敢一个人独处，就像是过度的爱和保护，让他丧失了自己的所有思想。

但是，他的心里一直都种着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接受的教育告诉他，父亲是一个值得依靠的词语，父亲是永远不会缺席的勇士，为自己遮风挡雨。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在他的心目中，父亲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转机的呢？大概也就是初二的那年，有一天他无意之间听到了父母的交谈，那天他本该在睡懒觉的，但是他醒了，父母在外屋小声的交流，都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他听到他们在谈论父亲的病情，他从来不知道父亲有糖尿病，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在自己的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勇士，其实也有落幕的一天。

是的，这么多年的生活，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慢慢长大，他们在慢慢变老。

他没有注意到父亲身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没有注意到父亲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中除了慈爱，还有期望。

他不忍心对自己提出太多要求，但是他是一个父亲，他比任何人都期待他能有一天成长为一个男子汉。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那天起，他就知道了父亲的情况。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从那天起，无数次做过一个梦，梦里自己在父亲的葬礼上，哭成了泪人。

高中的时候，他不得不住校，每个周末，他都要回家去。

以前不管走到哪里，都有父亲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但是不知不觉间，他走上了一条只有自己的路，但是那条很远很远的回家的路，路过城市，路过乡间小道，路过很远很远的距离，从傍晚，到深夜，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有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他忍着泪，几次想要冲过去唤一声父亲，然后那道身影又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他知道，父亲在自己心里埋下的种子，在发芽，在开花，在结果。

他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学习，但是高考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

他不知道自己的前路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考上一个很远的学校，然后离家很远，然后甚少能见到家人。

他不知道父亲能坚持几年，他不知道这个家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种迷茫感，就像是小时候害怕的黑夜一样，吞噬着他的一切。

那是第一次，他们父子那样认真地坐在一起聊天。父亲说，那是给他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课。

父亲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没有说任何大道理，而是跟他说了一些数据。

奶奶的身体不好，每个月需要多少钱去买药，母亲的工作收入微薄，补贴不了家用。

地里每年种子要花多少钱，化肥农药要多少钱，每年的收入是多少，家里的存款是多少，家里每年的开销，每年的收入，父亲说了很多，从那刻起，他不是个孩子了，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在参与维持一个家。

父亲说，他不能陪自己一辈子，他兴许在点燃最后一支香烟之后，就会淡出自己的生命，兴许给他的第一次课，也是最后一次课，但是，父亲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未来是光明的，是光芒万丈的。

他懂了父亲的意思，虽然没有多么煽情的话，但是那天晚上，他跪在父亲的身前，磕了三个头，然后像刚出生的那个时候一样，扑在父亲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父亲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就像是一堵围墙，隔开了所有的风雨。

他大学里，最多的事儿就是给家里打电话。

父亲的身子骨不好，实际上那几年已经很多并发症了，父亲依旧风轻云淡，似乎所有的痛苦都与他无关。

大学毕业那年，父亲问他，有没有谈女朋友，有没有找到工作。

他如实回答了自己的一切近况，但是父亲的语气，让他十分害怕。

父亲那晚跟他聊了很多，然后深夜才挂了电话。

过了几个月，他有一天晚上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他的心很痛，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母亲打来了电话，哭着说，他父亲去世了。

他的父亲去世的很干脆，没有被病魔追上，他是自己喝农药自杀的。

医院通知了他，他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得不用特殊的医疗手段了，需要很多钱，他一辈子的积蓄不多，他不想全部都花在这里，还要受很多的苦。

他想像个英雄一样离开，不去搏那几个月的寿命。

他失魂落魄回家，母亲交给他一个存折，那是父亲留给他的，是家里所有的积蓄。

他想起来父亲给自己上过的那一次课，他知道，父亲的意思是，从这以后，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他。

他每年在外面打工，不管过的顺利与否，都会打钱给母亲，让母亲代为保管。

他有学历有文凭，他有本事，但是从来没有升职，是因为他每年都要早几个月回去，帮着母亲照料家里，他还有弟弟妹妹，还有生病的奶奶，他肩膀上扛着很多。

家里人从来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多么拮据，就像是那么多年，他从来不知道父亲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后来，他奶奶老年痴呆，记不起人了。他下了火车赶回家，奶奶看到他的一瞬间，口中呼唤的，却是他父亲的名字。

奶奶认错了人，但是又没有认错，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一切都太像了，太像他的父亲了，他的身后就像是站着父亲的影子，这是一份传承，那种感觉，就像是父亲一直都在。

这是一个小伙子说给我听的，每年腊月，他都来拜访，只为了让我和师父帮忙给他的父亲祈福。

他每年都来，从来都不曾落下。他说，他不敢忘记父亲，父亲是他的脊梁，忘记了，他的脊梁也就坍塌了。

他生活在爱中，父亲也从来不曾离开过。那道宽厚的身影，永远地驻留在他的灵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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