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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号及玩笑 张远浩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个星期天的中午，学校里一个来自武汉的体育老师找到我村里，对我和我的同学黑皮说，你们垸里谁家的枣子好吃？我和黑皮将他带到一个老太婆门口，可老太婆说，我儿子不在家，没人上树摇枣子。我说，我上去摇！说完，我就脱掉鞋子一口气爬到枣树上去了，接着黑皮也上去了。我比黑皮爬得高，我到高处，找到两处枣子特多的树丫用力摇了几下，枣子立即下雨似的落下去。老师在树下说，小心！你们小心啊！不要爬太高了！老师先让黑皮下来，接着又叫我下来，我下来后，他一边捡枣子，一边对我说，爬树时你真像一只猴子！老师买了十几斤枣子，回去后，黑皮和垸里的小伙伴对我说，我们老师说你是一只猴子。 后来，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同学们都叫我猴子，因为我会爬树，因为老师说像一只猴子，还因为那时我长得非常瘦。久而久之，他们好像忘记了我的名字似的，喊我时，就随口说，猴子，过来！猴子，你星期天还放牛吗？猴子，我红领巾掉了，我知道谁捡到没有？猴子，你叔叔昨天在山上又打了四只兔子！猴子，算命的老头为什么一来就喜欢坐在你家门口…… 有一天，吃早饭时，我对自己的母亲说，同学们都不叫我名字，他们叫我猴子，连数学老师也这么叫！我可以骂他们吗？我母亲说，怎么能随便骂人。让他们叫，不当一回事就是了，反正叫不破你身上一块皮，也叫不掉你身上的一块肉。 不久，我父亲回来了。又是吃饭的时候，我对他说，同学们都不叫我名字，连老师也不叫，他们叫我猴子。我父亲说，为什么？我说，我会上树，体育老师说我像一只猴子，同学们就开始叫我猴子。我父亲说，叫猴子就叫猴子吧！我们垸里有人外号叫冬瓜，福林的外号是狗B，垸里的小孩都叫他狗B叔，他每天还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一个外号就是一个外号，别人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我后来渐渐习惯了别人到处叫我绰号，到初中后，叫我绰号的人少了很多，因为初中同学不再是同一个村里的，到了高中，叫我猴子的同学似乎没有了，因为我村里过去的很多同学都没上高中。 再后来就没人叫我猴子了。但几年前，几个小学时的同学在一块喝酒时，一个同学突然对我说，远浩你小学时真瘦啊，那时我们都叫你猴子，连数学老师也这么叫，你记得不记得？我说我怎么不记得，又不是叫一两天就不叫了，而是叫了好几年！ 我出社会后，有一天翻杂志，看到巜青年月刊》编辑王元涛先生的一篇文章，知道北京大学有不少旁听生。我手头刚好有一点稿酬，就心血来潮去北京大学找到正在北大读研的陈志红，由她介绍后，我在圆明园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开始了自己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旁听生活，因为平时我还得在北大和清华附近卖旧书。只有周六周日在北大三角地卖旧书，所有的旧书都是从废品收购站收来的。几个卖旧书的朋友也是旁听生。我记得当时有一个住圆明园的画家，他说你们这些旁听生都是北大私生子！我非常厌恶这个侮辱人的说法，旁听生就是旁听生，旁听生其实大多读书做笔记非常认真。 我后来去福建打工，因为做的是仓库总管，不发货的时候，我就趁空写了一些短文，短文字数太多在两千字左右，后来发表了一部分。加上我做民办老师时发表的一些文章，凑到一起就成了一本散文随笔选。 因为有一些短文被大陆香港名湾的作家转载过，也因为国内的巜青年文摘》，巜中国青年》等杂志转载过，在网上，我渐渐有了一些熟悉的网友。有时机遇凑巧，我也偶尔参加一些诗人作家的聚会。但我非常不习惯别人问我，远浩，你是中国作协会员吗？我说，不是。那你是湖北省作协会员吗？我说，也不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有人还会问，为什么？我只好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看到余华一篇文章，说这种关系其实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我心里才踏实多了。 我的朋友徐小冬，有一次戏称我是中国作家中的卓别林，因为他喜欢读我的散文随笔。我今年写的《你还记得吴大眼吗》，巜记得的老师不光是恩师》，《第一次被人称呼为先生》，巜父亲的水库》，巜乞丐》，《名字里面故事多》，《往事如春风走了还再来》，巜剩下的兴趣》，《冬梅姐》，巜我心中的几个盲人》，巜有趣的夏天和我们村最胆大的女人》，巜中春叔和金花娘》，巜黑皮家的狗》等，徐小冬说他都读过。徐小冬问过我，为什么发在广济的网刊上？我说，我是广济人呀！巜黑皮家的狗》为什么发在湖北黄石的网刊上？我说，我外公外婆生前都在黄石生活，我小舅，大舅母和表妹一家现在还在黄石。徐小冬说，我记得你三十岁后，发表的东西都在外省的青年刊物上。我说，是是是，那时我把自己当成一个运动员，投稿就选外地的刊物。徐小冬还问，你有遭遇过退稿吗？我说，有啊，我记得给巜收获》投过一篇小说，不久就退回来了。徐小冬说，看来你还是写诗，写散文随笔最合适。 有几次，发现巜北京青年报》，巜黄金时代》，巜深圳青年》等杂志给我的稿酬比别的杂志开的稿酬多好多，我好奇地打电话问了一声：为什么有这么多？我给内陆几家青年刊物投稿，千字左右才几十块钱。电话里回答我说，我给你开的稿酬标准，跟余华苏童池莉这些作家一样！我立即开心地笑了，不管别人是不是开玩笑。因为我开心得实在忍不住。 我的写作有很多都是即兴式的。但写作范围，原来一直控制在写爱情，写友谊，写亲情，写童年生活青少年生活，写旅行感受，写师生生活，写异乡之恋，写对生活的热爱，写自己的好奇和幻想，忧伤和兴奋，写对自由的追求。但有一天在福建，我遇到了陈潇，陈潇是一家报纸副刊编辑，她告诉我，有一个栏目，叫两性之间，是写性的，她问我，愿不愿意写。我说，我来试试吧！我临时抱佛脚读了几本书，一本李银河的，一本福轲的，三本是渡边淳一的，一本潘绥铭的，我还通过几个记者朋友交了几个医生朋友。不懂的事就老老实实问。 我的写作，从此多了一些新的尝试。这样的尝试，其实是一边学习，一边摸索。比如，有一次我收到一封信，是一个香港老板写的，他的女友生子后，他要求女友去医院做外阴缩小手术，他问我，他的要求对不对？我回信他，阴道有天生的阴道修复功能，手术完全不必要！他后来接受了我的意见。其实这些知识我都是通过看书和咨询一些专家才懂的，我不过是把它转化一下罢了。这些跨学科的写作逼我多读书，多思考，多写作，多问。 最近，远在美国的朋友张璋，在微信中说他特别喜欢读我的散文随笔，有时，他还会指出我写作中的疏漏的地方和错别字。这样的良师益友，让我每见一次，内心里就有一份小小的感激。 而我的好友徐小冬，几天前在微信中对我说，你这只猴子，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孙悟空。我说，奇怪，你怎么知道这小时候的绰号呢？他说，我几个月前翻旧杂志，看到你几篇写关于性的文章，写得还比较专业啊，你这只猴子！ 我又开心地笑了，站起来推开窗户，仿佛真的看到一个瘦小的孩子，正麻利地爬上一棵高大的枣树，而地上等着捡枣子的小孩都知道那个树上的孩子，他有一个他们熟悉的绰号，因此他们习惯叫他猴子！2023年10月30日 修改于湖北武穴解金坡 
张远浩，生于1963年4月30日。1982年第一次在江苏巜少年文艺》上发表第一篇小说。之后的作品散见于巜中国青年》《青年月刊》《年轻人》《黄金时代》巜涉世之初》巜辽宁青年》等杂志。在新浪开有张远浩博客，有部分诗歌，随笔被港台刊物转载。著有散文随笔选巜树尖上空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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