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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哲回忆(19)第二次婚姻与苏联姑娘阿丽娅结为夫妻

 兰州家长 2023-11-02 发布于甘肃

我从1929年至1931年,在西伯利亚的两年中,东至赤塔,西 至秋明,西南至阿尔泰、阿拉木图、塔什干,北至托木斯克、呐里木 等,每一个城市,每一个乡村,每一个山川河流,我都走到了,都很 熟,我热爱这片广袤的土地。也和当地群众,尤其是工人 我们 的基本群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的第二个妻子就在这种情况下,来到我的身边。

她叫阿丽娅,她有五六个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她们全家都是 铁路工人,分布在西伯利亚到莫斯科的铁路沿线,她和她的父母住 在阿琴斯科(小城市)火车站。我和她的父亲很熟。每逢因工作走 到那里,就住在他们家。

阿丽娅那时已是20多岁的大姑娘了,又是共产党员,可能择婿的条件高,尚无满意的对象。周围人就把她和我往一块儿撮合,他们(包括阿丽娅)都知道我国内有妻子、女

儿,不过他们不在乎。在一个我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我问她意 下如何?她回答很痛快:“愿意”。我回到新西比尔斯克,随后阿丽 娅提着个箱子也来到了。我很惊讶——这么简单?阿丽娅说:“这很好,要分开的时候也很简单。”

阿丽娅是俄罗斯人,文化程度也不高,但她没有俄罗斯人那种 孤傲之癖,倒颇有东方女性的特点,温柔而善解人意。是东方水土 养育的结果?也未可知。她由对我的爱而爱及中国,谁要敢说中国一个“不”字,她就会毫不留情地予以驳斥,直到对方认错为止。

对我的工作,她从不过问,她认为那是党的机密,不应该知道 的,就不应该问。我1931年想回国未能如愿,又回到新西比尔斯克可她模模糊糊知道一点,但她从来没问过我,离开时没有问,回来也没有问。

(编者注:师哲这种做法——离开阿丽娅回国意味着今生不再相见,也没有透露一点消息给她。让我想到捷尔任斯基【格贝乌创建人】的一句话:无情——就是最大的忠诚!)

我爱吃辣椒,他们俄罗斯人不吃辣椒,每当做辣椒时,阿丽娅都要忍受涕泪交流之苦,但她还是让我满足。

这样的妻子,谁能不爱她!但是我要割爱回国,一方面如前所述,急于参加国内斗争,另一方而,最恼火的是党籍问题。

前文说到在莫斯科军校过着双重的组织生活,“后患无穷”,在 这里就显露出来了。苏共党员有党证,无论走到哪里,凭党证就能 得到承认。而中共党员没有党证,从一个单位到另一个单位是凭 介绍信转关系。中共驻共产国际的代表团把中共党员的名单往这 里、那里一转,没事了。

我们的关系怎么办?没人管。我从军校调到西伯利亚,有人调,组织关系却没人管,关系不在中国人手里,中国人不管;苏联人从来没有“转关系”这一说,也不管,于是我在正常调动中中断了党的关系。虽然经过上级的口头证实,我仍参加党的组织生活,仍照常缴纳党费,但因没有必要的证件,实际上是不承认我这个党员的。于是我打算到国内解决党籍问题,这是我迫切回国的又一原因。

未能回国,再次来到西伯利亚,只好重新入党,被接收为苏共候补党员,拿的是候补党员证。这个候补党员证我一直拿到1940 年回国时。没有转正的原因有二:一是我认为自己本来就是正式 党员,转什么正?早晚中国党会给我以公正解决的;二是苏联的排外情绪日甚一 日,他们也在重重设障,不让我这个中国人进入。

我返回时的西伯利亚,和全苏联一样,贫困之极。我所经历的 苏联经济状况,简单地说是这样:1927年中,实行“新经济政策”, 国营商店只在法定工作日营业,星期日和节假日则由私营商店营 业,国营商店休息。

但没实行几天,同年秋季,就在各大城市取消 资本主义私营企业,首先是私营商业,只保留私营企业中较重要的工业企业。后来到了1935~1937年间,除外国经营的工业以外,全部私营企业没收为国有了。而私营企业主也很“赞成”,因为他们经营太困难了,原料、动力等均无保证。

此时,我们和全苏联一样,是配给食品,吃不饱。回到延安后,同毛泽东闲聊时,说到这时的艰难,而人民仍对未来充满信心,干劲十足,共渡难关。毛泽东听了说“好,气可鼓而不可泄”!

那时人们是真正的为国分忧,把一切金银饰物都献了出来。我仅有的两个银币也交了。有时也带有强迫性。 一位老太太把金子藏在耶稣像的后面,我和内务部的人去动员老太太拿出来,老太太说没有。内务部那人就跪在耶稣像前,“听耶稣怎么说”,然后站起来说:“耶稣说了:在他的身后有金子。”于是搬开耶稣像,发现了金子,老太太只好交出。

我在基辅养的那一身肉不知哪里去了,瘦得皮包骨,医生给我 检查身体,说我像榛鸡(又名松鸡)。有阿丽娅陪我忍饥挨饿,同舟 共济。困难时有知心人共同承担,困难就减轻了一半;幸福时有知心人同享,就是双倍的幸福,我的确感受到了。

我返回新西比尔斯克后,主要任务是审查间谍和安排越境到苏联的中国人和亚洲各国的人,而主要是中国人。

我的工作非常紧张,有时几天不回家,有时半夜到家,妻已睡熟,而次日她上班时,我还在沉睡,我们时常只能以文字交流。阿丽娅管理档案,不仅准时上班,而且严格执行规章制度,谁也别想在使用档案上享受特权,得到通融。

1934年我们有了一个女儿,叫黛霞(Taiccg Muxaiino HaKapxnan),1937年又有了一个儿子,名易哥(Nropb Mrxaiano Kapckni)。 养育子女的事务,也只好由阿丽娅独自承担。

同间谍斗争

新西伯利亚格贝乌的副部长级第三局局长纳乌伊奥盖伊斯 基,拉脱维亚人,他以交流经验和启发的语气对我说:“我们处理的 外国间谍案,百分之九十都是间谍嫌疑案。真正的间谍,我们破获 得十分有限。真正的间谍,大多有公开职业、合法身份作掩护,他 们可以公开或半公开地进行活动”。他的这番话是坦率的,也是符合实际的。在西伯利亚的各国领事馆,就是主要的情报机构。

日本驻西伯利亚的领事馆,就经常住着四五个情报专家。他 们有着高超的获取情报的本领和研究情报的技巧。他们获取情报 的范围并不局限在西伯利亚,他们住在西伯利亚,但间谍触角一直 延伸到外蒙、阿尔泰、新疆、哈萨克斯坦等地。他们的方法主要是 研究报刊和实地调查两种。他们广泛收集各种公开发行的报刊,在细密的研究中获取情报。

他们的实地调查,可以说很执著,也可以说很野蛮,到了不择 手段,不要面皮的程度。他们只要看到一个工厂,就要打听是什么 性质的工厂,一旦知道了性质,又追问它的规模和具体产品。在我们的深入工作下,人民群众反间谍意识很强,他们一般得不到具体的回答。

这又使我想起:中日关系刚刚实现正常化以后,有一次日 本记者到我们一个钢铁企业采访,我们有一项新技术在应用,记者参观了,访问了,于是日本很快就用上了这一技术。

记得在西伯利亚,有一次日本人不向苏联在新西比尔斯克的外事代办处打招呼,就偷偷从新西比尔斯克出发,到一个地方去调 查。但他的行动,一直在我们的视线以内,做好了“欢迎”他的准备。

我们一方面派人盯梢;一方面通过地方政府,命令通往该地火车站的一切车辆停开。日本人下了火车,找不到一辆汽车,连马车也没有。他住在旅馆,第二天依然如此,而且旅馆里的饭也不好,服务员对他的态度也不好,但他仍然耐心地等待。盯梢人员却不耐烦了,便上前问他:“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回去?”他才灰溜溜返回新西比尔斯克。

德国驻新西比尔斯克的领事馆和日本领事馆一样搞情报,但 他们搜集情报的方式方法比日本人还要高明得多,搜集到的情报 也远比日本人的更有价值。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列宁就说过:“德国不仅知道俄国沙皇有多少兵员,而且知道沙皇的每个士兵身上有几个虱子”。这当然是一种幽默,但是,认真、准确、严谨,确实是德国民族的特性, 一贯的作风!

土耳其在新西比尔斯克只有一个小小的商业机构,业务很少,实际上是英国的情报机构。我们都知道,只是加以防范就是了。

各国在苏联境内搜集情报的内容,可以概括为两方面:一是苏 联社会动向、政治动态、外交政策以及军事、经济建设的情况等;二 是了解他们本国的革命者在苏联的活动、同国内的联系、对国内的 影响,以及苏联政府对这些人的态度、政策和使用方式等。主要是防止革命影响到他们国内,日本、德国尤甚。

领事馆的正常任务,是管理本国侨民,办理本国侨务。日本和 德国东西伯利亚的侨民并不多,聊聊可数,却还设有领事馆,主要 是搞情报,而中国人在那里一般是七八十万人,多时达百万以上。 1932年中苏两国恢复了外交关系,南京政府也在新西比尔斯克设 立了领事馆,中国政府也怕老百姓闹革命,那么中国的领事馆干些什么呢?

第一任领事,就是前文提到的李芳,他曾给鲍罗廷和孙中山担任过翻译。领事馆设在新西比尔斯克的工人街,是一栋三层小楼, 楼后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开阔地,楼前有个小庭院。小楼周围有数 十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非三五年所能长成,环境优美。可是该 领事馆向南京政府外交部报告财务时,竟说他们花钱栽了这些树, 要求报销。

李芳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他很想做一些有益于中苏关系的事,但在南京政府尚未决心抗日之前,只能在表面上做些联苏的事情,起不到实质的作用。而政府官员无一例外地时时、事事、处处在设法弄钱,为此常常窝里斗,吵得不可开交,对正事也就顾不上了。这也正是对他自己的写照。也许在全面腐败的情况下,是“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之故吧。

在这个前提下,表现出来的工作方法是笨拙。譬如别的外交官请人吃饭都是有目的的,在餐桌上千方百计绕着弯子也要把想知道的事情掏出来。而国民党外交官请客,就是吃饭,别无它事,甚至还会被对方所利用。这与其说是工作方法“笨拙”,毋庸说是“顾不上正事”更为确切。

中国人在西伯利亚,大多数是小商贩、手工业者和工人,1928 年以后,人数锐减,其原因:一是苏联新经济政策结束,取缔小商小 贩和私人企业,消灭富农经济;二是中东路事件后,苏联政府对中 国人从业加以各种限制,使他们难以立足,纷纷返回国内。到 1931、1932年时,全苏联华侨比多的时候减少了三分之二以上。

1932年日本占领了北满,苏联同东北的交通就完全断绝了。

中苏边防的演变大概是这样:1928年之前,中苏边界是不设 防的,完全开放,自东到西,绵亘数千里的边境,都是如此。哨所、 关卡象征性的有那么几个。过往行人、越过边境,往来如梭,不需 要护照、身份证之类证件,因为无人检查,物品也随便携带,自由得 很。

特别是海参威一带的粮食、蔬菜、果品等,基本上靠中国人种 植。中国农民一手拿根棍子,另一只胳膊上搭个搭裢,成群结队地 渡过乌苏里江。通过苏联哨卡时,偶而遇到盘查,农民只要学会说“HerIoHMMaro”(我不明白),摆摆手也就过去了。

我曾遇到一位山东的农民,他从胶东半岛逃荒到东北,又穿越东三省到了苏联远东地区,然后一直走到西伯利亚中心地带,前后历经两年有余,只靠沿途给人打零工,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就行,像个苦行僧。

中东路事件发生以后,越过边境不那么自由了,但只要有通行证、护照即可,手续也不麻烦。

“九 ·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了全东北,这样苏联同 东北之间已不是中苏关系,而是日苏关系了。因而,边界更紧张 了。从双城子到满洲里一线,双方都加强了防范,戒备森严,进行 封锁。进而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凡未经官方正式允准,并有官方证件而进入对方境内者,一律予以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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