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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1年到2015年，日本摄影家夫妇岛尾伸三与潮田登久子每年都会来中国旅行，他们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上海自然也是其中的一站。这些拍摄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照片带着胶片的怀旧质感，仿佛是午后的阳光让人沉醉，再睁开懒散惺忪的眼，看到的是儿时的伙伴，年轻的父母，斑驳的街道和独属于一个时代的笑容。 照片看起来是记忆的佐证，但记忆却不似照片般实证。旅行作家毛豆子拿到这些照片后想到了妈妈“像巧克力般逐渐溶化”的记忆力，她用倒叙逐渐回到母亲更早的年纪和她脑海中更宽广的记忆水池，那里深浅不一地栖息着的不少生活点滴，点缀了平凡里的幸福。
岛尾伸三与潮田登久子 摄 哥哥说，他觉得妈妈的记忆力就像巧克力一样慢慢在溶化，按她所说的，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爸爸刚分的。说明她的记忆巧克力已经溶化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虽然是令人心碎的事实，但总算还是一块正在融化的巧克力，形状渐渐不在，但甜美犹存。 2023年8月10日 妈妈最近的主诉是，家里有很多老虎，都靠老头子（也就是我的爸爸）在保卫家园。我反问道，“你不是猴王吗？（妈妈属猴，我和哥哥一直会昵称她是老猴子）你有金箍棒，你可以去打老虎的呀！”她断然道，“我把金箍棒留在花果山了！” 电话里，妈妈说她想我了，我问，“你有多想我呢？是不是那种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地想我？”她不做任何矫饰地说，“那倒也没有，你知道我的，我总是实事求是的。”那一刻，我觉得妈妈就好像回到了生病前的样子，还没有因为血管性痴呆而经常陷入她的太虚幻境，她有一说一。 妈妈的作息越来越神出鬼没，也许这是向她想念，但不刻骨铭心想念的女儿生活的时区靠拢。她早晨九点半就去午睡了，下午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每一天对她来说，是时光飞逝的很多天。虽然我只离开上海两个多月，对她来说，我又已经离开了两年。
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一年多前，她会把小毛毯放床沿上，做出一个盖被子的动作，她说女儿睡那里要着凉的。 她现在即使想要做这个动作，也无法实现了，于是，她变得越来越抑郁，因为她目睹各种硝烟弥漫，亲人在其中挣扎，她却只能作壁上观，没有外力借助，她站不起来。你扶她起来，她会满脸茫然，忘记怎么迈出第一步，要么突然线路神奇地搭上，就会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站起来，从厨房走到卧室，去挠午睡的爸爸的脚：“老头子，侬好爬起来了！” 这个动作多么熟悉，妈妈曾经每天早上在我睡眼惺忪时，做这个动作，这令还没有睡够的我非常恼火 。我现在脑子里都是那个把金箍棒忘在了花果山的老猴王的狡黠的笑，那些她曾经爱玩的恶作剧。
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去年年底她重重摔了一跤，就是传说中老年人的最后一跤，自此，她离不开轮椅了。很多时候，她连电话也拿不住，说着说着，没有声音了，电话歪斜在一边。爸爸说他去问了医生妈妈这个失能失智的情况，那个医生很幽默，“你们现在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你所要做的就是接受。”那么，这就是所谓的平行宇宙。这让我想起詹姆斯·韦伯天文相机发布的深景图片，图片里，五个星河并存，星云密布，雾气弥漫，新的星星不断在诞生，好像爆米花一个个在爆开。你意识到原来你看到的星光，来自亿万年前 ，科学家们就此开始他们的时间旅行，回到宇宙开始的洪荒时代。而妈妈也开始进行她的时间旅行，那些小径分岔的记忆故地，都迫不及待地要她去原点探索，她声称已然买好了车票。
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2023年5月30日 我回家探亲两个月，妈妈应该是累坏了，但她还是抖擞地参加各种家庭活动，甚至远足了一次广富林。今天是在家里的最后一餐，问妈妈这次我回家，对哪个活动印象深刻？她说都觉得没什么特别，吃饭都是太匆忙很混乱，好像才坐下就散伙了。吃毕，大家围坐餐桌，其实都想离开，但又不忍心就这样结束，还是妈妈最后果敢地说，“好吧，这就散了吧 。”好像再次要急于验证她的印象。 我走向阳台，因为照顾妈妈的陶阿姨睡在那里，我很少去。那天初夏晚风微拂，东方明珠的彩灯在跳动，妈妈吃饭戴的围兜孤独地在风中摇曳。我大口地吸进了几口温热潮湿的空气，然后回到妈妈床头，听她的交代。
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妈妈对我说，“真心话是，我想你啊！不要走啊！客气话就是，多回来看看哦。不过事实上就是，你走了也蛮好的，我们可以安静一下！”我发现认知时而有障碍的妈妈好像用CT机，为自己做了一个内心戏的扫描，多么精准的影像描述。来自淮南的陶阿姨还是按照农历记时数日，虽然这里没有庄稼可种，于是我也按照她的习惯，立夏过后，是小满，然后在芒种前一周我就要走了，因为不是具体的阿拉伯数字般的那么触目惊心，带着模拟时代的朦胧美感，一切是大约摸的。 这个约摸后来则让陶阿姨苦不堪言。妈妈每天约摸觉得我要走，她开始产生巨大焦灼，不厌其烦地叮嘱我出国前须知，要我整理行李，问我四个大箱子可怎么搬？她晚上因此也睡不踏实，一向睡眠很好的她一夜醒五次，醒来就要陶阿姨扶她上厕所。我因此觉得很对不起陶阿姨，最后简直急着要仓皇离开上海。妈妈的迷糊加剧了这种焦灼，从见到她的第一个夜晚，她就开始催促我要收拾行李，不要忘记东西，不要头三头四（嘚瑟的意思），甚至嘎山湖（聊天的意思）到一半，她就斩钉截铁要我快去收拾行李，船票拿拿好，不过她倒也没有特别伤感之意。也许，在她的认知里，美国不是很远的地方，就和苏杭，不，就和徐汇长宁一样，只是几站地铁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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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2023年4月8日 哥嫂要在周末庆祝哥哥死里逃生一周年，他差点在一年前死掉。去年此时他发病那天，起于正常一日，就是抽完储存的最后一支烟后开始头晕，然后脑门好像崩裂开来一样。他说发病时最可怕的是，他看到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好像在阴曹地府，好像在做梦，但可怕的是，那些都是真的。那天，他经历两次鬼门关经历，先是在岳阳医院被确诊为脑出血，从岳阳医院转到长海医院途中，救护车和另一辆载着大白的车撞个满怀。在医院吊了一晚的针，就在医院需要封闭管理两周的次日早上，他果断地拔下针头，逃离了医院。 而这只是这一年家里系列悲剧的前奏。我们当时都不知晓，只是庆幸赶着庆祝了爸爸的八十大寿，生日蛋糕是一个可以流出美金的水龙头。爸爸后来一直把那个巧克力做的金色水龙头存放在冰箱里，不太好吃可也不舍得扔掉。于是，它就好像被供在了冰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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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妈妈总是吵着要去上学，她说高中文凭当年没有拿到，高三没有念完，中学化学老师和她提了好多次，还说如果去上学，就会有4000多块 。她清楚地记得，她的母校是第五中学，武昌路上。她嚷嚷着要穿好上学的衣服，最后因为找不到书包这个技术硬伤而悻悻作罢。“介大年纪去学堂会吓色人家额！”妈妈善于自洽。我说你是不是如释重负不用去学校啊？她说，“就是说啊！可以躺在床上多开心啊！” 不过我们还是推她去了四川北路。此时的上海真是蛮美的，而且四年不见，上海变得极度干净，乌黑的柏油马路散放着洁净的幽光，马路和人行道的隔离带会种上类似冰岛罂粟那样观赏性很高的花，大片花瓣好像纸一样脆弱， 对生活有热爱的人会在客厅放上那种的鲜花。四川路曾经非常土，是上海最后一批有待开发的老城区商业街，四年前还有类似在进行皮尔卡丹和迪爱多娜牌子大甩卖的商店，现在则不乏时髦店家，但也有类似四新食苑，西湖饭店，一定好食品店这样经过大浪淘沙，依然在时间的溪涧中稳稳驻留的卵石般发亮的老食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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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我们特意去武进路拐了一下，曾经的武进路521弄，有一个德年新村，那是妈妈出生的地方。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巨大的工地。和这个包含11排二层砖木石库门住宅的百年老里弄新村同时消失的，还有当时拆迁时曾经引来的四姐妹间的巨大不快。最后因为另两个阿姨坚决的立场，户口不在这个外公用小黄鱼顶下来的小屋子的妈妈获得了她的份额。那些当时掀起轩然大波的纷扰，在妈妈的海马回里早已不留任何一点印痕。她只是茫然地注视着被武进路和海宁路包围起来的，那个尘土飞扬的地块，不知为何我们要在此久久停驻。
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2019年，我带她去出嫁前她一直生活的德年新村做拆迁前的最后一次拜访，这个我们小时候简称为“北站”的外公外婆家。妈妈那个时候还能自己走路，偶然有些脑回路搭错，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婆中气十足，逢人就在五米开外朗声宣告，“我今年94岁啦！”就好像“今年94岁”才是她的尊姓大名。但见那副被赤金耳环拖得下坠的饱满耳垂一荡一荡，是她由衷自豪心声的回荡。我们一直希望妈妈也有外婆这样长寿健康的基因，不过她并不是外婆亲生的，所以外婆对妈妈的健康状况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当时她们两个人并排在一起就好像姐妹，现在妈妈更看着好像是外婆的大姐。
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妈妈长大的那个小弄堂，只有两手臂宽，我们儿时在那里打开躺椅，和外公玩一种叫抽乌龟的游戏，他直接从紫砂壶的嘴里喝茶，也抽雪茄；阿姨们用烙铁一样的卷发器在煤球炉上烧得滚烫，然后将我的前刘海烫成波浪起伏，最后再用嘴唇膏在眉心点上一个痣；我清晨总是从硬笤帚刷马桶的有节奏的声音中醒来，穿过马桶的隔夜尿味寻找用钢盅锅子打来的罗春阁生煎馒头的油香。邻居阿凤，金狗，老广东之类有时提着痰盂罐就在你四方椅搭就的早餐桌闲聊几句家常。现在这些邻居都在一场场惨烈的家庭分房大战熄火后，搬去了很远的市郊，失去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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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2023年4月3日 我终于回来了，四年以来第一次回家。妈妈之前已经扬言要发全国通缉令来抓我。 一直在监控视频里看到妈妈，看她吃饭，看她睡觉，看她颓然坐在那里，看她肩并肩和陶阿姨一起用两倍的速度看《渴望》， 现在我好像走进了那个自己一直在看的手机屏幕。事实上，坐在客厅，我还是习惯性打开了监控，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我也在那个方框之中，做了一个截屏，在这个虚拟现实感越来越浓重的世界，留下一个存在的实证。 就在陶阿姨拉开衣服让我看妈妈的肚子那一刻，我终于回到了现实中的现实，无需截屏实证。那个印象中总是鼓鼓涨涨，充满脂肪和体液的大肚子，我爱把头放在那个熟透的西瓜一样丰满的肚子上，来回摩挲，听里面液体流动的声音 。可是现在它是扁平的，皮是泛黄而耷拉着的，没有了曾经的弹性和光泽，我不忍心再加任何重量上去。 我说你和老同事还联系吗？她摇摇头，“这是伤心的事，我不要和他们说。”
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2022年12月25日 我发现电脑里有一个叫“2021-12-25”的文件，打开一看，那是一年前圣诞写的笔记，描述了韦伯天文望远镜上天这个事件后，人类对于探索宇宙奥秘的喜悦，采访科学家对望远镜的期待，他们说没有什么事发生就是最好的期待，我当时就写下，希望2022年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一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结果那一年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而2022年12月25日也将成为家里一个最难忘的圣诞节。就在那天，正在折叠衣服的妈妈，可能一下子没有搞懂自己的左腿右腿，就这样被自己的两条腿绊倒，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爸爸打电话叫救护车，我一直通过监控看妈妈的卧室情形，北京时间11:30AM，当我再次查看视频，那个一直堆满了层层叠叠被子的眠床突然空空荡荡，妈妈去拼搏了，她浑身上下都是创伤，却又不得不去闯关了，好像找到了书包，终于不得不去上学了， 我对着手机屏幕大哭了一场。 CT诊断结果是左股骨粗隆间骨质断裂，断骨错位。医生次日进行手术接骨。我和爸爸通话，我们互相鼓励，我让爸爸放宽心，他说他也很难过，我立刻不让他讲下去了，转到我们之间最爱讨论的话题：钱。我们谈论了十分钟股票，说起他和妈妈一起历经的他的T+0股票基金如何实现从2% 到6%飞涨那个凯旋一天。 他扬言明天等手术的时候可以杀回股市，“前两天太忙啦，一点都没有时间看！”他喟叹道，好像就在那两天，股民已经坐上了飞船来到了浩渺的宇宙，唯独把他留在了荒漠上的发射基地。
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2021年8月10日 妈妈现在每天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接她就连续打，我凌晨睡觉时间也会被午夜铃声惊到，吓得半死地接电话，以为有什么凶讯，结果电话那头是听来好兴致的妈妈，她还特别洋气，接电话第一声竟然是“哈罗”。她认真地说，“我来问你一桩事体哦！”我进一步被吓瘫。结果她紧急寻人是要问我，如何通过施展魔术可以让我变回来，变到上海来。我说现在有高科技的AR/VR技术，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好像坐在你身边，不过是一个虚拟的人。她一听之下就大叫起来：“哦哟！太吓人了！我不要！ ” 妈妈告诉我，因为她一直看不到我人在家里，她现在的想法就是我的魂依然在家里，她说，魂也是要好好招待的呀！我顺势说，魂不需要吃有形的饭，你不用给魂盛饭，魂只要你招呼一声，她就吃到了！妈妈这下清醒了，说我忽悠她。而自从家里装了监控视频，我在世界任何有 WIFI的角落都可以看到妈妈的一举一动，并随时可以和她说话。当我第一次通过摄像头和她说话的那一刻，真是妈妈的凯旋时刻，因为她一直断言我藏在家里，会一种魔法，想出现就出现，不然就躲在家里的某个角落睡觉睡得天荒地老，并经常忘了吃饭。于是，她宣布：你们听听！我说女儿就是藏在墙壁里面，你们就是不相信，她现在正在和我们说话！
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妈妈的世界暂时是丰盈的，她每天都能在吃饭前看到一房间的人，从外婆到阿姨到我，然后就开始紧张，饭没有烧够，她会叫爸爸再烧一点饭，爸爸不睬她，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最后坐下来时她往往清醒了，的确只看到孤零零的两个人坐在桌边。 但是她不敢问老头子，为什么先前还是高朋满座，怎么转眼好像又没有了？她觉得肯定是被凶巴巴的老头子赶走了，于是心里不痛快，就不睬爸爸，只用汤拌点饭吃闷饭。妈妈时不时会有幻觉，说抓到了爸爸有外遇的实锤，要等我回家后和我面谈，有时候她甚至说在床上看到第三个人。她有一次郑重声明：对于老头子这个人，我爱他他不爱我！爸爸哭笑不得，说自己对老婆的好在小区可是出了名的。
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那天，我找出了爸爸写的回忆录，翻到了新婚那一章节，那是1970年。我开始读给妈妈听：“……把房间的墙用106淡绿色涂料粉了两遍，用棕色颜料画了一周画镜线，买了两个米黄色镜框配了两幅杭州丝绣的领袖画，用户口簿配给的旧木料自己动手做了两个窗罩，漆成棕色，配上粉色乔其纱的窗帘，再买了两套拉窗帘的滑轮装置，颇有舞台拉幕的气势。购置了棕棚床，五斗橱，被橱，四个方凳，两个靠背椅，夜壶箱，把家里原有的八仙桌上配了一块玻璃，加上台布一铺，也蛮有派头，像新的一样，再加上把五斗橱在墙角处斜放，看上去很舒服，一个小家就这样置办起来了。这一切总共大概用去350元，还不够现在饭店一桌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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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婚宴快结束时，不知哪个小辈要我们一起表演一个节目，你妈怕难为情，闻声早早躲到三楼舅妈家里去了，我去请她，她就是不肯下来，于是我只好现场指挥大家唱当时最盛行的'流行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声音震撼了整个38号大楼，也算是婚礼的高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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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简单的婚礼也就在十点左右结束，两个人躺下来，细细回忆这一路走过了，甚感不容易，大家把心里话又细说了一遍。我第一次把初恋的故事讲了一遍，也算是坦白给老婆。回顾自己这一生，过去的一页都将翻过去了，讲到伤心处不禁哭泣起来，菊芳也陪着我大家痛哭一番，这一天几乎是一夜无眠，接着在幽静的灯光下，又充满激情地憧憬着未来，要经营好这个小家，决心要让我们的下一代至少要比我们这辈子生活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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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尾伸三&潮田登久子 摄 摄影师简介： 岛尾伸三，摄影师、作家。1948年出生。在奄美大岛长大。1974年毕业于东京造型大学部写真专业。1978年与潮田登久子结婚。并与其一起拍摄中国的平民生活。 潮田登久子，1940年出生于东京。1963年毕业于桑泽设计研究所。1966-78年，担任桑泽设计研究所及东京造型大学的讲师。1975年左右开始作为自由摄影师活动。 文字作者简介： 毛豆子，旅行作家。这位以自由意志地行走，书写温暖人情故事的世界旅行者生于上海，现居旧金山湾区。 鸣谢：宋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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