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要阻止我干活儿

“不要阻止我干活儿”，这样的话在村里老年人口中很常见。

不管是将近八十还骑着电动三轮车一路驰骋的年轻老人，还是八十六七岁拄着拐棍行走在乡间的老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一直干活儿，不辍劳作。

每天八点，像定时上班一样，母亲必要拄着拐棍回老家。大概一里多不到二里的路程，她要走半个小时，走走停停，累了，就拄着拐棍挺着腰歇息，不累，就一边看路一边走。看好脚下的路，成了她腿脚不好后最注意的细节。她走路认真心无旁骛，身体的不灵活已经不允许她东撒西望，她专注得像个孩子，有时候我到她身边，她都浑然不知。

母亲回家主要是锻炼消耗糖，胳膊腿的也需要活动，她就逼着自己每天回家走路消耗糖。回到家就有活儿。看看高粱的二茬葶子该掐了吗？白菜烂了吗？大蒜旱了吗？韭菜要不要浇水？

这是都种上了，设若没有种上，她几乎是天天催，好像种地的适宜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样。

一干活，她必要帮你，不是倒忙，是真能帮上。只是担心她，这样大年龄了，摔一下了不得。

但母亲不当回事，说自己摔倒过多次，都自己爬起来，没点儿事。听说后，吓得我们不轻，但确实是每次都没事，看来老人不缺钙，喝了十多年牛奶，一年365天，只有三十、初一、初二三天没有，其他时间都有，不缺钙，摔下都没事。

我们依然劝她要万分小心，母亲也听，她不执拗，老了就开始听孩子的。“叫我锻炼就锻炼，叫我做操就做操，叫我喝茶就喝茶，我知道，都是为我好。”这样的老人很讨人喜欢。

人老了，都容易蹲不下，这里疼那里疼的。母亲却不，哪里都不疼，也能蹲下。她直接把拐棍放在地里，蹲着给大蒜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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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拐棍，哪里想到是86岁的老人！

春夏季节，她每天回去主要是给黄瓜掐瓜须。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黄瓜须必须掐走，所以，春夏也是一天回家一次，任务是架黄瓜，落黄瓜秧，掐瓜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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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走路不行，扶着瓜架子拄着拐棍干活儿也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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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就不闲着，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寻找活计。我捉虫子的时候，母亲就用拐棍打山药豆，然后蹲下去拾，放进方便袋里带回公寓。

要不，就把掐来的葶子上面的高粱粒lei掉，绑成炊帚给我刷锅用。葶子呢，少了就送给邻居，多了就加工成盖掂儿送儿女亲戚。

母亲每年最用心的时候是播种时节，“不能留白地儿”，这是母亲的宗旨。所以，每年都是合理安排品种，及时播种，决不能贻误农时。作为一个勤劳的农民，母亲对土地的深情都有了哲理：“你看看，春天种下去，秋天就能收，多好呀。你不种庄稼，就收荒草。要想不长草，就得种东西。”

年龄大了，走路明显不稳，说话慢了，耳朵背了……如果听得清，思维还很敏捷；偶尔也会迷糊，比如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了，也不记得是不是喝过奶粉、刷过碗了。

“老了算个么”，母亲常常感叹道，脸上带着伤感。

“这也挺好的，有的人都没有活到老。”

“嗯嗯，也是”，她又高兴起来，“想吃么有么，揍梦也没寻思会这么好，会住上楼，会有食堂，亏了共产党。”

“是呀，以前吃糠咽菜，现在大米白面，顿顿有肉，所以，得好好活着。”

“你给我说的那些，我天天都做。”母亲好像我要检查作业一般，赶快说。

那的确是每天的“作业”：干梳头100下，干洗脸100下，按压人中穴50下，还有一个啥，布置作业的我都忘记了，反正只要母亲记住就好。

其实，不用专门问，看肩膀上掉的白头发就知道，如果只梳头，掉不了那么多的。

不能阻挡老人干活儿，有些活儿，甚至还要逼她做一做。干活儿不是坏事，是逼迫自己活动，是逼迫对自己负责任，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不养成依赖别人的习惯，就像母亲说过的，“谁也白搭，还得靠自己。谁能来得及时？还是自己会。”

洗完澡后，母亲都是自己洗头，蹲着洗，热水盆放在地上，洗完头发后，我帮她吹干。

老了的确需要人照顾，但是在自己能做的情况下，母亲她一向不怎么依赖别人。家务活不怎么喜欢干，我们也不再勉强，她最喜欢的还是种地，我们也投其所好，请教她，让她帮忙，她就高兴得很。

不辍劳作，说不定也是长寿之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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