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们经常问：“假如你能重新在活一次，你还会不会做同样的事？”意思是你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如果是指爱情，我不敢肯定，但如果是画水彩画，我会说是的，因为从画水彩画中我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用太担心，不要太在意。画画儿不需要 每天都出杰作，只要画就行了。连造物主也是这样，他在创造这个完美的宇宙时也得学会不能太认真。当然，他在创造人的时候很头疼了一阵子。 人呢，可以说在他取得了一点地位或成就之后，就不再扮演造物主的角色了。我指的是他不再感到有必要非有他的所见所闻用笔，用颜色或者用音乐描绘出来了；他会变得得过且过，当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会发现每样东西都有那么一点杰作的味道。为什么要画？为谁话？尽情享受你所见到的一切就行了，就足够了。能做到这一点的都是成功的艺术家，其余的人——我们这些碰到什么都要往上署名的人——都只不过是学、魔法师的学徒。因为我们只是装作在指导别人怎样观察`倾听`品尝`感觉，而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在满足自己。我们不想像建造到教堂的人那样做无名之辈；相反，我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霓虹灯上。我们绝不会拒绝那些东西所带来的金钱。甚至在江郎才尽之后，我们还是不停的写啊`画啊`唱啊`跳啊`围着聚光灯打转转。 现在再回到水彩画上来——在那上面，我的名字是用大写字母写的。又一个罪人，又是一个自我。可我必须承认这给我带来了巨大的欢乐。我不能像一个伪君子似的说：“我希望这也能给你们带来欢乐。”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件完成了的艺术品，这就是全部的意义所在。为了把这些画收集在一本书里出版，我苦苦等待了三十年。说实话，我曾希望这里面会有５０幅到１００幅作品被人复制，而不是１０多幅。然而，老话说得好，又总比没有强。 让我感到幸运的是我没有等到临死才见到它们。眼下就可以去审视它们，用一双罪人的、无赖的、放荡的眼睛。而不是用天使的或魔鬼的眼睛，去审视它们，这挺有意思。换个角度去看这些画，也许会让我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羞耻。 有一件事使我自己清楚的——既然我已经梦想成真，我会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珍惜自己干的事情。我没有成为绘画大师的奢望，只是想继续画下去，画了再画，甚至不惜可能对圣灵犯罪。离死越近，我可以浪费的时间反而越多了。任何事情在原有的意义上都不那么重要了。我可以选择往左靠靠也可以选择往右靠靠，怎么考都没有翻船的危险；要是我愿意，我还可以不安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因为我的目标已经不固定了。就像《等待戈多》中那两个快乐的流浪汉一遍遍地唱的： “来了吗” “来了” 没有人会改变。 当然，我知道自己的这些飘浮不定的想法、看法还很难称得上是日耳曼式的，他们也不是美国式的——如果我还了解自己的国人的话。如果这么说，你在读这些想法、看法时会不会感觉到好受一些？假设我的这些想法都是无稽之谈，那又怎样呢？至少你知道我站在那里。你呢？你是不是站在坚实的土地上？去证实它吧！  很久以前，我以写《黑色的春天》为乐事，我为身边的世界即将崩溃感到由衷的高兴。这种感觉从我开始会思考的那天起就有了。后来，我接触到了奥斯瓦尔德·奥本格勒的作品，她证实了我内心的想法。（读了他的作品、他的《西方的没落》的见解时，我是多么的开心啊！说真的，这比读印度教经典《福者之歌》好多了，它让我振奋）我也没有勇气像兰波那样声称：“我是完整的”是完整的还是碎片这对我都我所谓，我只是在参考这一个宏大的场面：文明的崩溃。今天由于有了科技和效率，这种崩溃的速度更加快了。如今人人都在写这个题目，连学校里的小孩子都在写，但你没有注意到，他们写的时候并不开心。 我建议，让我们在这剩下的这屈指可数的岁月里过的快乐一点吧。比如说，我们可以画画水彩画儿。如果你不愿意把名字写在上面就别写，就一幅一幅地画吧：好的，坏的，无所谓的。罗马燃烧的时候，尼禄在拉琴，画水彩画比拉琴更好。你不会伤害任何人，不会引人注意，不会与任何人为敌。晚上睡觉的时候，你能高枕无忧，连身而也不会翻一个。你会觉得自己的胃口好多了，你会觉得自己有强烈的犯罪欲望——我是说你会喜欢犯罪。 我这里要顺便说的是,无论时事好坏，想拯救世界，一种人总会比另一种人强：前者认为自己事事成竹在胸，所以不厌其烦的催着我们做这做那，而后者却从容镇静，就不大惊小怪。（你有没有坐下来认真想过，这世界剩还有多少东西值得拯救？）只要用心思去想想画水彩画这类简单`单纯的事，你就会减少一些作为这世界一员的痛苦——这世界原本就已经疯掉了嘛！无论你是画花`画星星`画马`还是画天使，你都能得到尊重和崇拜，因为宇宙就是由这些成分组成的。你不会把花叫做朋友，把星星叫作敌人，或者把马叫做这会主义者，把天使叫做法西斯主义者。你原样的接受它们，它们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你不想去改变这个世界，你甚至不想改变你自己。你学会注意世上所有的东西，而不是你看想到的东西，因为它们原有的样子通常比所能改变的样子或我们能改变的样子好上一千倍。假如我们不再插手宇宙中的事情，我们就会发现它们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得多。毕竟，我们这个世界只有几亿年，这就是说我们刚刚开始认识它。即使再过上十亿年，我们还不能保证就最终了解它。开头与结尾一样永远是个谜。这个谜存在于宇宙的每个最小的部件中，不仅仅存在，而且还在蓬勃发展。它和大小`距离`远近没有关系，一切都取决于你怎样看待这些事情。 每一件艺术品最终都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我们能否看见闯入视野以外的什么呢？”回答是肯定的。在最卑微、最渺小的物体上我们都能找到我们所追求的东西——美、真、现实和圣洁。艺术家们并没有去创造这些品质。当他们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他就可以一直画下去，不用担心会犯罪了，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懂得了其实画与不画原本没有区别。一个人唱歌并不是为了有一天能登台演唱歌剧，他唱是因为他胸中充满了快乐。聆听伟大的表演固然很好，但你在大街上碰到一个快乐的流浪汉情不自禁地放声歌唱时，你会觉得更妙。这个快乐的流浪汉并不会为他的付出期待任何金钱上的回报，他甚至不知道什么叫付出。一个给予你快乐的人你是无法向他付钱的，它是无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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