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采蘋南亩，亩有林檎。—《诗经·采蘋》 这里的林檎，实则就是苹果的古称。我们熟知的苹果这个名字，直到唐代才由僧人根据佛经翻译而来。 在日语及朝鲜语中，苹果仍是“林檎”的音译或意译，反而在中国，林檎成了原产澳大利亚，如今广泛种植在广东、广西、海南、台湾等地的番荔枝的专称了。
苹果在西方代表着欲望和堕落，亚当与夏娃就是因为偷吃了苹果，从而被上帝赶出了人类乐土：伊甸园。即便在西方童话中，白雪公主也是因为吃了毒苹果而陷入沉睡。 我们的古人对被称为林檎的苹果，也有着莫名的疏离感，在志怪笔记的各种奇遇中，可以看见仙桃、仙杏、仙枣，仙梨、仙李等等，却唯独没有出现过仙苹果，甚至将其称之为“鬼食”。
一：我是今年检田吏 五代时，光州（今河南潢川县）有个检田吏名叫蒋舜卿。 所谓检田，就是检查田亩，丈量土地，区别优劣，并将其一一登记造册，朝廷据此以征农税。说白了就是个国有土地登记员，看起来干系重大，权责不小，实则是个两头不讨好的差事。 地方豪强侵夺瞒报，想查却招惹不起，升斗小民本就无立锥之地，天天查又能榨出什么油水？如此上司都责，百姓厌苦，每日疲于奔命，交通全靠两条腿，跟那些驿卒邮传的脚力又有何区别？只能说，无论哪朝哪代，基层公务员都不好干呀。 元朝末年，就有个叫袁介的就写了首《检田吏》（一作《踏灾行》），最后有句“老翁老翁勿复言，我是今年检田吏”，道尽其中苦辛。
二：送你两个小苹果 这日，蒋舜卿要从一个村赶去另一个村，忙到现在饭都没顾上吃，仍独自在山路中艰难跋涉。 中途他捧了口山涧溪水，味道甘冽，渴倒是不渴了，可清水下肚，又浇起了饥火，肚子一阵咕咕作响。 旁边有个背着箩筐，同样在此喝水休息的百姓，听见响声，不由扭头看了看这边。 蒋舜卿尴尬一笑道：“早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尽忙着赶路了。”
当下两人闲聊了几句，那人临走的时候，从箩筐里拿出了两枚林檎给他道：“干你们这行业挺辛苦的，刚采的果子，吃两个垫吧垫吧。” 蒋舜卿接过后连声道谢，待那人走远消失在密林中，他才端详着这两枚林檎，不由有点讶异。 林檎他也不是没吃过，这山中就有些野苹果，不过一般个小皮皲，酸涩难咽。此人也不知道从哪采摘的，闻着就芳香扑鼻、沁人心脾，看着更是精致玲珑、红润可爱，让人口齿生津、欲罢不能。 蒋舜卿赶紧就着溪水洗洗咬上一口，味道软糯香甜，几乎有入口即化的感觉，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苹果！他三两口就将两个苹果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果核都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吃完后，他只觉肚子里面暖烘烘得又饱又胀，什么疲乏饥饿全都没了踪影，当即抖擞着精神继续赶路。
三：人活着就得吃饭 等蒋舜卿忙完回到家里，已经月上柳梢，老婆赶紧将热在锅里的饭菜端上来。可当他坐在桌前，看着热腾腾的饭菜，却没有一丝胃口。 虽然身体略显疲惫，肚子却感觉不到饥饿。勉强吃上几口，突然胃中翻腾恶心，他赶紧将嘴里饭菜吐出来，这才感觉好受多了。 老婆见此担心道：“今天是不是太辛苦了？”蒋舜卿摆摆手道：“可能累过劲了，没啥胃口。” 既然吃不下也不能勉强，晚上闲坐的时候，蒋舜卿就将山中吃了两个苹果的事告诉家人，不停感叹苹果的美味，大家取笑道：“什么苹果这么抗饿？”
可接下来几日，事情变得不太正常起来了。 蒋舜卿仍旧天天早出晚归，可不管如何劳累，他始终不觉得饥饿，回到家，只要一吃饭菜就会吐，甚至闻到味道都会泛恶心。 我们中国人信奉：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人活着，怎么可以不吃饭呢？ 这种违反常识的现象，不要说全家上下忧心忡忡，就连蒋舜卿自己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虽然他除了不吃东西，偶尔喝喝水外，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很快蒋舜卿的异常不胫而走，整个村子甚至十里八乡都知道了。大家又是惊奇，又是惶恐，还有些亲朋好友纷纷赶来看望他，这阵仗搞得比给他出殡还热闹。
四：踏破铁鞋无觅处 最后大家讨论来、讨论去，问题很可能就出在他吃的那两个苹果上！ 有几个老人道，传说山中有鬼怪，莫非当初遇见的那个不是人？这吃了鬼给的食物，看着不觉得饥饿，可活人怎么能不吃东西呢？虽然眼下正常，其实生命已被透支，再不想想办法，说不定哪天就油尽灯枯了！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应是，如此一切就都讲得通了。
当下全家出动，四处寻医访药、求神拜佛，就连十里八乡跳大神的都请了个遍，结果蒋舜卿还是一吃东西就吐，越勉强就吐得越厉害，这下所有人都麻爪了。 就在全家整日愁云惨雾，唉声叹气的时候，村里有个走南闯北的货郎好心提醒道，听说寿春（今安徽淮南寿县）有位神医，专治奇难杂症，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家人听了如获至宝，蒋舜卿也瞬间重又燃起对生活的希望。可从光州到寿春，有三百里之遥，他只能让老婆好好照顾家里，自己打点行装孤身上路。
五：得来全不费工夫 才走了一天，眼瞅着太阳落山，蒋舜卿见前方有个村落，村外靠着官道边上开着家小旅店，当即一喜，今天就在这落脚了。 这店里条件简陋，不年不节的也没有什么行旅，止蒋舜卿一个客人。店老板是个须发尽白的糟老头子，不过看着慈眉善目的，态度很是热情。
老头打趣问道：“小老弟，你这也太会省钱了吧，来我这打尖晚上也不吃点饭？” 蒋舜卿摇头苦笑一声道：“我是想吃吃不了呀，这不就是要去寿春找名医看病去嘛。” 当即他就将事情原委毫不隐瞒，和盘托出，老头听完后，满脸错愕道：“原来如此，问题还挺严重呀！” 随即他话锋一转道：“其实误吃鬼食的也不止你一个，算你运气好正好遇见我了！老朽不才，年轻时候曾遇见过一位专治此症的高人，他还留了些药给我呢！”
看这老头的岁数，这药就算有，起码也放了得有二三十年了吧，什么药放这么久不怕过期的吗？ 见蒋舜卿面带疑惑，不太相信的样子，老头佯怒道：“怎么还不信我？我又不要你钱！要是看好了，你不是寿春也不用去了？再说那名医能不能看还两说呢，到时岂不是瞎折腾？” 蒋舜卿一想也是，当即点头同意。老头这才喜笑颜开，转身从房里翻找出个小药罐，从里面小心翼翼倒出一小勺粉末，随即让蒋舜卿服用。
六：终于可以吃饭了 蒋舜卿吃完后静坐了一会，见没啥反应，忍不住会笑道：“我还真信了你这糟老头子的鬼……”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觉全身难受无比，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抽搐，随即忍不住大吐特吐起来，而吐出来的东西，竟然就是当初被他吃进去的两枚苹果！ 关键是，它们都被咬烂吞进肚子里这么长时间了，可现在却完完整整，看样子就好像当初刚摘下来的模样，依然精致玲珑、红润可爱，甚至还有隐隐芳香！
还没等蒋舜卿想明白，老头一点也不嫌弃上面的口水秽物，双手已经将两个苹果收进衣袖里，随即冲着他笑道：“小老弟，你看着不就好妥了，我这就去给你做饭，保证你胃口大开。” 蒋舜卿吐出两枚苹果后，突然涌上无比的空虚饥饿感，似乎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咧着嘴嗷嗷待哺，他只是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快点，快点……” 不一会，老头就麻利得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有鱼有肉，让人食指大动。 蒋舜卿试着吃了几口，一吃就停不下，直到吃下第十碗米饭，他才感觉好像活了过来。不过还是觉得有点疲乏，当即又去房里睡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又吃了三四碗稀粥，七八个大肉包子，这才跟老头千恩万谢地告辞回家去了。
七：到底哪里不对劲 家人还在错愕他这么快就打道回府，蒋舜卿便开心地将他的奇遇说了出来。不过接下来的日子，见他吃嘛嘛香，一切如常，大家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后面家人提醒，老头看病不要钱，可咱们做人得厚道，还是要找机会好好感谢感谢。蒋舜卿点头应是，当即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出门，结果到了地头，哪里有什么小旅店，老头自然也无影无踪。 蒋舜卿以为自己眼花了，左左右右确认了个遍，没错呀，当时就是这里。不死心的他又去旁边村子里探问，结果村人都道，这个村子外面，从来就没有什么小旅店，也没人知道他口中所描述的那个老头。 蒋舜卿只得败兴而返，回去的路上，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