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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千叟宴”与“千叟宴诗”考论

 沧海一粟1951 2023-11-10 发布于江苏

清代诗人别集丛刊

作者简介

朱则杰,1956年生,男,浙江永嘉人,文学博士,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国际文化学系教授、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清代诗歌研究。

清代“千叟宴”是一种史无前例的大典礼,先后举行过数次,并且每次都编有“千叟宴诗”。这本来属于历史学的研究范畴,但显然与文学的关系也十分密切。现在尝试从诗人集会唱和的角度,审视、考察清代的“千叟宴”与“千叟宴诗”,或许可以得到某些复杂微妙的认识,同时一并更正大量的相关错误。

一、三次“千叟宴”的基本情况

清代的“千叟宴”,从官方典籍到野史杂记,各种文献记载很多。其中的详细程度和可靠性,自然不尽相同。相比而言,则以《清实录》最为翔实可信。以下即据此进行整理,依次予以介绍。

1

“千叟宴”前奏: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

康熙皇帝出生于顺治十一年甲午(1654)三月十八日,九岁登基。至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刚好六十“周甲”。于是在这年的三月,首次大规模赐宴臣民,具体分为两天举行。《清实录·圣祖仁皇帝实录》卷二百五十四记载:

康熙五十二年癸巳,三月,戊寅朔。……壬寅,宴直隶、各省汉大臣官员、士庶人等,年九十以上者三十三人,八十以上者五百三十八人,七十以上者一千八百二十三人,六十五以上者一千八百四十六人,于畅春园正门前。传谕众老人曰:“今日之宴,朕遣子孙、宗室执爵授饮,分颁食品。尔等与宴时,勿得起立。以示朕优待老人至意。”……甲辰,宴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大臣官员、护军兵丁、闲散人等,年九十以上者七人,八十以上者一百九十二人,七十以上者一千三百九十四人,六十五以上者一千十二人,于畅春园正门前,诸皇子出视颁赐食品,宗室子执爵授饮。[1]

这里“壬寅”系本月二十五日,所宴为汉民,凡四千二百四十人;又“甲辰”系本月二十七日,所宴为旗民,凡两千六百零五人。两天合计,满汉人等共为六千八百四十五人,年龄规定最低为六十五岁。但是,这次名义上还不叫“千叟宴”,也没有编纂“千叟宴诗”,因此只算是一个前奏。至于后世偶亦称之为“千叟宴”,则严格说来并不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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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千叟宴”:康熙六十一年壬寅(1722)

清代正式称作“千叟宴”的,始于康熙最末的六十一年壬寅(1722)。《清实录·圣祖仁皇帝实录》卷二百九十六记载:

康熙六十一年壬寅,春,正月,丁亥朔。……戊子,召八旗满洲、蒙古、汉军文武大臣官员及致仕退斥人员年六十五以上者六百八十人,宴于乾清宫前,命诸王、贝勒、贝子、公及闲散宗室等授爵劝饮,分颁食品。辛卯,……召汉文武大臣官员及致仕退斥人员年六十五以上者三百四十人,宴于乾清宫前,命诸王、贝勒、贝子、公及闲散宗室等授爵劝饮,分颁食品,如前礼。御制七言律诗一首,命与宴满汉大臣官员各作诗纪其盛,名曰《千叟宴诗》。[2]

这里的“戊子”、“辛卯”,依次为本年正月的初二日、初五日,分别赐宴旗民、汉民,合计为一千零二十人。所说康熙皇帝“御制七言律诗一首”,既冠于该种《千叟宴诗》亦即《御定千叟宴诗》卷首,又收入其自撰诗歌别集;前者题作《御制千叟宴诗》[3],后者即题作《千叟宴》[4]。因此,像乾隆《钦定皇朝通志》卷四十二《礼略》“嘉礼·一”,在依次叙述前述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和六十一年壬寅(1722)两次赐宴时,唯独说后者“命名曰'千叟宴’”[5],这一点是十分正确的。又民国时期徐世昌辑《晚晴簃诗汇》卷三,于“清宣宗旻宁”亦即道光皇帝《癸未仲秋七日,幸万寿山玉澜堂,锡宴十五老臣,赓歌图绘,以彰盛事》一诗后加按语说:“康熙癸巳,宴年老臣民。壬寅再举,始名'千叟宴’。”[6]这个表达,显然更加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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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千叟宴”:乾隆五十年乙巳(1785)

乾隆四十九年甲辰(1784),皇帝因登基将届五十年,一再下谕“着于乾隆五十年正月初六日,举行千叟宴盛典”[7]。具体施行,《清实录·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一千二百二十二记载:

乾隆五十年乙巳,春,正月,辛亥朔。……丙辰,……上御乾清宫,赐千叟宴。亲王、郡王,大臣、官员,蒙古贝勒、贝子、公、台吉、额驸,回部,番部,朝鲜国使臣,暨士商兵民等,年六十以上者三千人,皆入宴。……命以“千叟宴”联句,颁赏如意、寿杖、缯绮、貂皮、文玩、银牌等物有差。……御制《千叟宴,恭依皇祖元韵》诗……[8]

这里的“丙辰”,即本年正月初六日。所说“入宴”人数“三千人”,与本次所编《钦定千叟宴诗》卷首总目最末的现成统计数字“预宴三千人”一致[9],属于确指而非泛言。

4

第三次“千叟宴”:嘉庆元年丙辰(1796)

嘉庆元年或曰乾隆六十一年丙辰(1796),皇位授受礼成,太上皇帝亦即乾隆皇帝又主持再举“千叟宴”。因为这次牵涉到两位皇帝,所以《清实录》也有两处记载:

嘉庆元年丙辰,春,正月,戊申朔。……辛亥,[嘉庆]皇帝奉太上皇帝御宁寿宫皇极殿,举行千叟宴。赐亲王、贝子,蒙古贝勒、贝子、公、额驸、台吉,大臣、官员年六十以上,兵民年七十以上者三千人,及回部、朝鲜、安南、暹罗、廓尔喀贡使等宴。……并[连同]未入座五千人,各赏诗章、如意、寿杖、文绮、银牌等物有差。——《清实录·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一千四百九十四[10]

嘉庆元年丙辰,春,正月,戊申朔。……辛亥,……上[嘉庆皇帝]侍太上皇帝御宁寿宫皇极殿,举行千叟宴。赐亲王、贝子,大臣、官员,蒙古贝勒、贝子、公、额驸、台吉年六十以上,兵民年七十以上者三千人,及回部、朝鲜、安南、暹罗、廓尔喀贡使等宴。……并未入座五千人,各赏诗章、如意、寿杖、文绮、银牌等物有差。——《清实录·仁宗睿皇帝实录》卷一[11]

这两处记载,只有涉及嘉庆皇帝的称谓和“大臣、官员”一语的位置稍作改动,实际内容完全相同。其中的“辛亥”,系本年正月初四日。又“赐……宴”人数“三千人”,据本次所编《千叟宴诗》卷首总目所列各卷“预宴”人数统计[12],则具体为三千零五十六人。如果加上“未入座”而仅邀赏的“五千人”,则总数约为八千人。

关于上述三次“千叟宴”及前奏,为使读者更加一目了然,也为下文的订正错误提供方便,特就若干重要元素制成这样一份表格:

上述三次“千叟宴”及前奏,从预宴人数来看,前奏最多,第一次最少,第二次与第三次基本相同。第二次所编《钦定千叟宴诗》“卷首·二”《千叟宴联句,用柏梁体》,“大学士,公”阿桂“上逮宗支下氓编”句自注称本次“预宴……共三千人余,……视康熙年间千叟宴数逾三倍”[13];第三次所编《千叟宴诗》卷首乾隆皇帝《圣制南书房翰林集千叟宴诗成呈览,[命]作提要,示志》一律,首句云“千叟人加两倍丰”[14],这都是相对于第一次而言。但即使撇开前奏不论,三次“千叟宴”的预宴人数也都确实以千计[15]。举行这样的大典礼,可想而知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这在很大程度上,正是清王朝所谓“盛世”的一个表现,也是此前历代王朝所未及的。至于其中反映的“优待老人”之“至意”,则属于另外的问题。

上述三次“千叟宴”及前奏的预宴者,前奏和第一次都分作汉民、旗民两大类,第二次和第三次则都不分。这从表面上来看,未尝不能反映从满汉分离到满汉融合的一种发展趋势。但是,仔细观察,这里面只有前奏,汉民人数多于旗民;而第一次,汉民刚好只到旗民的二分之一;特别是第二次、第三次,从《钦定千叟宴诗》、《千叟宴诗》内部所收作者也就是预宴者的名单,可以发现绝大多数是旗民,汉民则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即如乾隆《钦定八旗通志》卷八十六《典礼志·九》“八旗乡饮酒礼(养老附)”最末,曾叙及“五十年正月初六日,赐千叟宴于乾清宫,凡宗室王以下、兵丁以上八旗共二千四百三十二人,皆与焉”[16];假如这个统计数字确切不误,那么该次旗民在预宴总人数中所占的比例乃超过百分之八十。这就是说,至少在“千叟宴”的人员构成上,还是严重地反映出清朝统治者狭隘的民族意识。当然,这对于“千叟宴”的总体规模,并不存在影响。

上述三次“千叟宴”及前奏举行的时间,从月份、日期来看,只有前奏是在皇帝诞辰的三月,并且在下旬;而所有“千叟宴”,无一例外都在正月,并且都在“初吉”。特别是从第二次起,原先分作两天的都并作一天,预宴人数都取三千左右。这样几方面综合起来,说明“千叟宴”很大程度上在逐渐趋于程式化。

上述三次“千叟宴”及前奏间隔的年数,本来看不出有什么规律。但到了第三次,《千叟宴诗》“卷首·一”嘉庆皇帝《御制恭和圣制初御皇极殿开千叟宴用乙巳年恭依皇祖元韵》一律,首联“开祺淑景喜清妍,千叟三番继祖筵”自注说:

圣祖仁皇帝肇举千叟宴,太上皇父乾隆五十年乙巳重举盛典。阅今十一年,寿宇延洪,敷天同庆,特命叟筵三开。自此每十年一举,递增亿万,申锡无疆。[17]

这就提出了此后“每十年一举”的设想。又如卷三“工部左侍郎”吴省钦“玖言诗”,末尾两句“手扶赐杖齐效嵩岳呼,每逢丙岁敕宴翔紫衢”[18],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假如这成为现实,那么清代的“千叟宴”不但综合起来更加有规律,而且总的次数也必将更多。

然而,伴随着清朝社会的日趋没落,即使是嘉庆皇帝的圣旨,最终也变成了空言。自那以后,清代再没有举行过“千叟宴”。上文提到道光皇帝《癸未仲秋七日,幸万寿山玉澜堂,锡宴十五老臣,赓歌图绘,以彰盛事》一诗,所写为道光三年(1823)“锡宴十五老臣”。这种规模的君臣宴集,在过去的清代比比皆是,根本算不了什么,然而此时却已经很当一回“盛事”,以致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在按语中也要特别强调它[19]。对于“千叟宴”来说,这至多只能算是一种小小的余响。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清代现有的三次“千叟宴”及前奏,更加值得我们重视。假如作为诗人的集会唱和活动来看,那么至少它们的规模也是空前并且很可能绝后的。

二、三种“千叟宴诗”的编纂与创作特点

诗人集会唱和,最理想的是事后编出相应的唱和类诗歌总集,既作当事人的纪念,也为后世留下第一手的资料。清代的三次“千叟宴”,恰好都编有一种“千叟宴诗”。只是与一般的唱和类诗歌总集相比,它们却有着不少的特异之处。

这三种“千叟宴诗”,本身足以构成一个系列,但书名并没有按照次序使用“初集”、“二集”、“三集”之类的字样。其中第一种、第二种,在同时入收《四库全书》的时候,分别冠以“御定”、“钦定”二词,勉强算是有了区别。而第三种,与第二种一样仍然属于乾隆皇帝敕编,却不再或者不便添加类似的冠词,只称《千叟宴诗》。通同考虑,最好的办法是根据它们的成书时间,统一在书名外面再分别加上各自的年号——这也刚好与三次“千叟宴”的举行相对应。

现在先简单介绍三种“千叟宴诗”的结构模式与其他若干外部情况。

1

康熙《御定千叟宴诗》

此集凡四卷。卷首有前述康熙皇帝《御制千叟宴诗》一首,及大臣王掞等十三人“恭和”诗各一首[20],体裁均为七言律诗,同用“妍”字韵。正文卷一“计诗七十首”,作者均有署名,每人一首;卷二、卷三、卷四各“计诗三百二十首”,不署作者,仅标序号。正文所有诗歌,体裁均为七言绝句,同韵不拘。其中不署作者的后三卷凡九百六十首,如果按一人一首计算,那么加上卷一的七十人,预宴总人数比实际的一千零二十人多出十人。而正因为不署作者,所以这个问题可以不予考虑,或者理解作其中有十人一人二首亦可。

2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

此集凡三十六卷。卷首有乾隆皇帝《谕旨》三道[21],及《钦定千叟宴诗总目》[22]。主体部分,包含“卷首”二卷、正文三十四卷。“卷首”第一卷为前及乾隆皇帝“御制诗”《千叟宴,恭依皇祖原韵》一首[23],及所附大臣阿桂等二十三人“恭和诗”各一首[24],体裁、用韵同康熙《御定千叟宴诗》卷首;第二卷为前及君臣“联句诗”《千叟宴联句,用柏梁体》一首[25],用下平声“一先”韵。正文即总目最末所说的“预宴三千人”“诗三千四百二十九首”[26],体裁、用韵均不拘。此外,正文之后还附有一篇允祁等合撰谢表[27]。

以上两集,所见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卷首都另有馆臣纪昀等人合撰的《提要》[28]。

3

嘉庆《千叟宴诗》

此集结构模式与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基本相同,也是三十六卷。唯笔者所见为浙江图书馆藏本,卷首有些内容残缺,现存乾隆皇帝《谕旨》一道(残)[29],又“南书房翰林”所撰《千叟宴诗提要》(残)[30]、前及乾隆皇帝《圣制南书房翰林集千叟宴诗成呈览,[命]作提要,示志》[31],及《千叟宴诗总目》[32]。主体部分,则同样包含“卷首”二卷、正文三十四卷。“卷首”第一卷为乾隆皇帝“圣制诗”《圣制初御皇极殿,开千叟宴,用乙巳年恭依皇祖元韵》一首[33]、前及嘉庆皇帝“御制诗”《御制恭和圣制初御皇极殿开千叟宴用乙巳年恭依皇祖元韵》一首[34],及所附大臣阿桂等二十六人“恭和诗”各一首[35],体裁、用韵同康熙《御定千叟宴诗》卷首;第二卷为君臣“联句诗”《举千叟宴于皇极殿,礼成联句,用柏梁体》一首[36],与乾隆《钦定千叟宴诗》一样用下平声“一先”韵。正文则为“预宴”三千零五十六人诗,据总目所列各卷具体首数统计共三千四百八十七首,体裁、用韵均不拘。此外,正文末卷还附有一篇永恩等合撰谢表[37]。

此集卷首的乾隆皇帝《圣制南书房翰林集千叟宴诗成呈览,[命]作提要,示志》一诗,也见其自撰《御制诗余集》卷十三[38],题作《南书房翰林集千叟宴诗成呈览,命作提要,示志》,编年为嘉庆二年“丁巳”(1797)。因此,此集的刊刻时间,严格说来不会早于本年。不过按照一般的版本著录法,仍不妨称之为嘉庆元年丙辰(1798)刻本。乾隆《钦定千叟宴诗》一般视为五十年乙巳(1785)刻本,也是这个道理。

上述三种“千叟宴诗”,从第二种到第三种,其编纂显然也在走向程式化。作为唱和类诗歌总集,如果专门从作者人数来看,那么正如“千叟宴”本身一样,三种“千叟宴诗”的规模都堪称空前之大。

这三种“千叟宴诗”,就其创作方式而言,普遍存在代作的现象。最明显的自然是第一种康熙《御定千叟宴诗》,其正文四卷内的后三卷,所有作品都不署作者,这就分明属于内廷翰林代作。而其他乾隆、嘉庆两种,虽然表面上所有作品都署有作者,但实际上也基本出自内廷翰林之手。上及乾隆皇帝为嘉庆《千叟宴诗》而题的《圣制南书房翰林集千叟宴诗成呈览,[命]作提要,示志》一律,首句“千叟人加两倍丰”之后接下去即云:“例教内翰捉刀充。”并且自注明确说:

昨岁丙辰,纪元周甲,御皇极殿,重举千叟宴,入宴者凡三千余人。照乙巳《千叟宴诗》之例,令内廷翰林代作,合之得三千余首,兹汇辑呈览。

这就表明,不但眼前的嘉庆《千叟宴诗》系皇帝“令内廷翰林代作”,而且前面的乾隆《钦定千叟宴诗》也正属此“例”。从诗歌总集编纂的角度来看,三种“千叟宴诗”如此大面积的代作现象,的确也是极其罕见的。

这种由内廷翰林实施的大面积代作现象,用我们今天的眼光来看,显然存在知识产权的问题。但是,按照一般的原则,对待那些无法具体确定代作者的作品,我们也只能将其著作权归属于当前的署名者。例如这些作品将来编入《全清诗》,除了康熙《御定千叟宴诗》正文后三卷的九百六十首作者署为“无名氏”以外,其他凡有署名的肯定都只能依其署名来收录。如此则三种“千叟宴诗”,根据前面的介绍,正文作者总共即可得六千一百二十六人(包括重复)。特别值得重视的,是其中的八旗作者。笔者门下2010级博士研究生李杨同学拟专门研究八旗诗歌,撰写《八旗诗歌史》,但在本文写作之际,据说还只收罗到两千左右的八旗诗人。而如前所述,三种“千叟宴诗”中,有署名的八旗作者就至少已达四千人以上。即使是统计(预测)有清一代所有诗人的总数,对三种“千叟宴诗”的作者也应当予以充分的考虑。

三种“千叟宴诗”的作品,除了内廷翰林因公代作以外,有些则可能系预宴者的友人私下捉刀。例如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卷一“大学士,公”阿桂名下的一首五言排律“健行绵景祚”云云[39],也见于纪昀的《纪晓岚文集·诗》卷八[40],题作《千叟宴一百韵》,并且题下注有一个“代”字,可知实际出自纪昀之手,严格说来应该算是纪昀的作品。尽管纪昀的身份与内廷翰林不无关系,但这里恐怕更多的还是由于两人的私交。此外如顾宗泰代胡季堂作所谓“千叟宴五言排律百韵”[41],虽然该诗最终没有收入对应的嘉庆《千叟宴诗》,但同样可以说明这个问题。当然,像这种友人之间的代作,在一般的诗歌总集中也时或可见,倒算不上稀奇。

需要指出的是,三种“千叟宴诗”的作品,确实系预宴者自作的自然也有。在各集预宴者的名单中,可以见到不少熟悉的名字,其中不乏真正意义上的诗人。他们参加“千叟宴”,即席赋诗,显然没必要托人代劳。即使是一般的文化人,生活在清代,写诗也同样不是什么难事。因此,关于“千叟宴诗”的代作问题,像吴省钦《白华后稿》卷十三《蒋圣木七十寿序》说“人赋一诗,不能者内翰林代赋”[42],这样的提法应该是最符合实际的。

不过,正如一般的诗歌总集一样,当预宴者自作的诗歌进入三种“千叟宴诗”之际,必然也会同时存在原样保留或部分“润色”这两种可能。前者如前及纪昀《纪晓岚文集·诗》卷八,其中《嘉庆丙辰正月再预千叟宴,恭纪四首》[43],核之嘉庆《千叟宴诗》卷一所收“礼部尚书”纪昀之作[44],文字全同。后者则如王昶《春融堂集》卷二十二《宁寿宫侍千叟宴,恭纪》一题凡六首[45],该《千叟宴诗》收在卷三“原任刑部侍郎”王昶处[46],但一是删去了其四、其五两首,二是其他四首的文字也多有出入。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其二尾联,《春融堂集》作“何期解组归田后,重见尧阶庆典频”,《千叟宴诗》作“耆年屡睹升平瑞,松牖茆阶拜舞频”[47]。这里“解组归田”云云,明显是作者口吻,但过于局限在一己之经历;而“耆年屡睹”云云,则更加具有广泛性,也更加显得雍容高雅,因此很可能即属于内廷翰林的改笔。而三种“千叟宴诗”,虽然也杂有乾隆皇帝认为不够“雅正”的作品[48],但其基本风格正是雍容高雅,这一点可想而知。

三种“千叟宴诗”与作者本集存在的作品出入、文字异同,也不能排除作者本人在事后进行过修改。因此,撇开内廷翰林可能有的“润色”不论,从文献学的角度来说,三种“千叟宴诗”中的此类作品,也正如一般的诗歌总集一样具有校勘的意义。至于某些预宴者以及未预宴者所写关于“千叟宴”的诗歌,仅见于作者本集等处而三种“千叟宴诗”全然不予或未予收录(非部分删改),则另当别论。

三种“千叟宴诗”,从其表面来看,预宴者人人有诗,这就属于典型的唱和类诗歌总集。与之相应,三次“千叟宴”,也就可以视为大型的诗人集会唱和活动,尽管其本身正如其他许多诗人集会唱和活动一样,不以创作诗歌作为活动的唯一内容和直接缘起。但是,从三种“千叟宴诗”编纂与创作的实际情况来看,其中大面积由朝廷组织施行的代作现象,说明预宴者中多半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诗人,进而三次“千叟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诗人集会唱和活动。因此,三种“千叟宴诗”作为唱和类诗歌总集,以及三次“千叟宴”作为诗人的集会唱和活动,在很大程度上都存在虚假的成分。而这与总体规模一样,恰恰也是它们的突出特点之一。

三种“千叟宴诗”还有一项相当重要的史料价值,也可以说是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为考察有关人物的年龄以及官职或身份提供大量的参考。特别是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和嘉庆《千叟宴诗》,正文各预宴者名下都注有当时的年龄,可用于推算其生年以及享年的上限。如此则两书相加,所涉清代人物超过六千人,相当于目前最为专门的江庆柏先生所编《清代人物生卒年表》的四分之一左右[49];即使去除重复,也当得一部一定分量的工具书。另外一种康熙《御定千叟宴诗》,正文预宴者虽仅卷一的七十人有署名并且未注年龄,但从该次“千叟宴”人选的年龄起点[50],也能大致推得他们的生活时期。至于三种“千叟宴诗”所有有署名的预宴者,其名上均冠有官职或身份,这同样具有史料的作用。将来如果编纂《全清诗》,这批作者即使别无其他任何参考资料,其小传也能够写出一个大概,并且绝大多数可以排出准确的次序。后来如道光年间杭州“东轩吟社”的社诗总集《清尊集》,卷首所列社员名单都详注其生年月日,不知是否受到过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和嘉庆《千叟宴诗》的影响[51]。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和嘉庆《千叟宴诗》所注各预宴者当时的年龄,总体来说固然正确,但也有一部分并不可靠。经笔者抽查,例如“敕封儒林郎”“诰封四品”罗绍麟,先后参与两次“千叟宴”,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卷二十一注为“年六十六”[52],嘉庆《千叟宴诗》卷十三注为“年七十六”[53];这里两次“千叟宴”相隔十一年,而年龄却只相隔十年,可知其中必有一误。又如“内阁侍读学士”翁方纲,嘉庆《千叟宴诗》卷四注为“年六十六”[54];而根据翁方纲自撰《翁氏家事略记》,可知其实际生于雍正“十一年癸丑”(1733)[55],至嘉庆元年丙辰(1796)应当是六十四岁。此外,乾嘉时期周广业《过夏杂录》卷五“李翁”条记载有这样一个故事:

大兴有李翁者,老而黠。有三子,皆充誊录,期满需选。会国庆,举千叟宴,年自六十五以上者皆得与宴领赏,八十以上者加优。李年实七十八,增其四,遂膺上赏。未几,湖南陆中丞奏准“官员父母年逾八十者,虽有次丁,亦勒终养”,三子因俱停选。李乃悔恨祈死。使非虚加年甲,则封君矣。天惠之不可滥邀如此。[56]

此事具体是否真实可置不论,但它至少说明,预宴者的年龄还存在造假虚报的可能性。因此,对待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和嘉庆《千叟宴诗》中所注的人物年龄,必须持审慎的态度。

三种“千叟宴诗”,无论从文学还是历史学的角度来看,显然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和价值。假如能够将它们汇编到一起,标点排印,同时添加一个作者索引,那么一定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即如下文所涉各种相关错误,如果有这样的点校本可以使用,订正起来无疑也要方便得多。

三、涉及“千叟宴”与“千叟宴诗”的若干错误

清代的“千叟宴”既然是史无前例的大典礼,又编有一系列“千叟宴诗”,因而在各种文献中经常会被叙及。但在叙述的过程中,相应地也存在大量的错误。这些错误,广泛涉及各次“千叟宴”及前奏举行的年份、月份、日期,预宴者的人数、年龄,与所对应的“千叟宴诗”成书时间等,并且不乏多项并存,或者前后沿袭。现在即在上文考察的基础上,专门对所见若干文献中的相关错误予以订正,以解决更多的实质性问题。

1

关于“千叟宴”前奏

同治《苏州府志》卷一百三十八《艺文·三》“常熟县·国朝”著录蒋拱辰《吹剑集》时,称作者曾“与康熙五十年千叟宴,进柏梁体诗一章”[57]。这里所谓的“康熙五十年千叟宴”,实际应是“千叟宴”的前奏,时间在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又根据王掞等人纂修的《万寿盛典初集》卷一百二十《歌颂·六十》“直省耆庶”,“江南苏州府常熟县耆民臣蒋拱辰”所进《万寿纪恩诗》,乃“七言截句二首”[58],而并非所谓的“柏梁体诗一章”。

2

关于第一次“千叟宴”

吴长元《宸垣识略》卷二《大内》,在介绍乾清门内乾清宫时,有按语说:

康熙五十年,特恩开千叟宴,自王大臣以至士庶,年六十以上者,皆预。是日于乾清宫丹墀设幕,与宴凡若干人。诸皇子、皇孙周行视膳,以致优渥。宴毕,各颁赉有差。[59]

乾隆《钦定皇朝文献通考》卷一百五十六《乐考·二》“乐制·二”,在叙述乾隆五十年乙巳(1785)第二次“千叟宴”乐章之后,也有按语说:

康熙六十年,圣祖仁皇帝肇举千叟宴。我皇上久道化成,时熙物阜。乃以元辰复行庆典,寿祺普锡,遐迩攸同。圣祖神孙,后先同揆,重熙累洽,洵非蓼萧湛露之休所能比拟于万一也。[60]

以上两处关于第一次“千叟宴”举行的年份,“康熙五十年”、“康熙六十年”均应作“康熙六十一年”。另外《宸垣识略》所说预宴者的年龄起点“年六十以上”,则应作“年六十五以上”。

又,俞樾《春在堂杂文·六编补遗》卷三《沈梅孙方伯七十寿序》,曾叙及三次“千叟宴”:

本朝康熙癸巳、乾隆乙巳、嘉庆丙辰,曾三举千叟宴。黄发鲐背,麕集殿廷,拜舞于松牖云栋间,洵千载一时之盛。[61]

这里关于第一次“千叟宴”举行的年份,“癸巳”(康熙五十二年,1713)应作“壬寅”(康熙六十一年,1722)。

又,前及乾隆《钦定皇朝通志》卷四十二《礼略》“嘉礼·一”,在详细叙述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前奏之后,接下去简单写到:

[康熙]六十年,……三月,万寿节。……赐宴王公以下文武各官年六十以上者于乾清宫,合千余人,分颁赏赉,命名曰千叟宴。[62]

这里关于第一次“千叟宴”举行的年份、月份,康熙“六十年”应作“六十一年”,“三月”应作“正月”,并且不是“万寿节”。另外其所说预宴者的年龄起点“年六十以上”,也应作“年六十五以上”。

又,刘埥《片刻余闲集》卷一曾说:

大宗伯吴文简公襄……于[康熙]壬寅春二月,京官自大学士以下、部郎以上,凡年逾花甲,俱赐宴于午门内,公与焉,谢恩诗有“六旬今列千官宴,两榜原登万寿科”之句。[63]

李调元《淡墨录》卷八“千叟宴诗”条也说:

吴文简公襄……康熙壬寅,襄年六十,春二月,恭逢千叟宴,襄与焉,谢恩诗有“六旬今列千官宴,两榜原登万寿科”之句。见《片刻余闲录[集]》。[64]

余金《熙朝新语》卷七又说:

吴文简公襄……康熙壬寅二月恭与千叟宴,纪恩诗云:“六旬今列千官宴,两榜原登万寿科。”[65]

以上三处关于第一次“千叟宴”,预宴者身份及年龄起点毋论,举行的月份“二月”均应作“正月”。另外《淡墨录》该处据《片刻余闲集》“年逾花甲”臆定本年吴襄“年六十”,而实际上吴襄生于顺治十八年辛丑(1661)[66],至本年已经六十二岁。所说吴襄该诗,则原见康熙《御定千叟宴诗》卷一[67]。

又,鄂尔泰、张廷玉等编《国朝宫史》卷二十四《书籍·三》“御制”,著录所谓“御制《千叟宴诗》一部”亦即康熙《御定千叟宴诗》时说: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十八日,圣祖仁皇帝七旬万寿。先期,正月一日戊子至四日辛卯,锡宴乾清宫。自满、汉文武大臣官员及致仕、退休、老民凡六十五岁以上者咸预。命诸王、贝勒以下及宗室授爵劝饮,颁赐食品。[68]

这里关于第一次“千叟宴”举行的日期,正月“一日”、“四日”分别应作“二日”、“五日”。

又,前及乾隆《钦定皇朝文献通考》卷七十六《学校考·十四》“视学养老”,在详细叙述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前奏之后,接下去简单写到: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赐千叟宴。召满、汉大臣、文武官员及致仕退斥人员年六十五以上者三百四十人,宴于乾清宫前,命诸王、贝子、贝勒、公及闲散宗室等授爵劝饮,分颁食品,如前礼。[69]

蒋良骐《东华录》卷二十四也说: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宴满、汉文武大臣及致仕斥退人员年六十五以上者三百四十人于乾清宫前。御制七言律诗一首,命与宴者各作诗纪盛,名曰《千叟宴诗》。[70]

前及余金《熙朝新语》卷五又说: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宴满、汉文武大臣及斥退人员年六十五以上者三百四十人于乾清宫前,御制七言律诗一首,命与宴者各作诗纪盛,名曰《千叟宴诗》,宴毕各颁赉有差。[71]

以上三处关于第一次“千叟宴”的预宴人数,所谓“三百四十人”都只是其中汉民的数字,而漏掉了旗民六百八十人。

又,黄鸿寿《清史纪事本末》卷十二《康熙勤政》记载:

[康熙]六十一年,春,正月,召满、汉文武诸臣及致仕退斥人员,年六十五以上六百八十人,宴于乾清宫前,名“千叟宴”。[72]

这里关于第一次“千叟宴”的预宴人数,所谓“六百八十人”则只是其中旗民的数字,而漏掉了汉民三百四十人。

又,乾隆皇帝自撰《乐善堂全集定本》卷八《恭跋皇祖圣祖仁皇帝千叟宴诗》曾说:

康熙六十一年春,皇祖于乾清宫开千叟之宴,命年六十以上者乃得预。惟时在位之臣,自大学士以下,至翰林、御史,凡七十人;庶司百职及致仕之员、近畿之民,又六百六十人,雅歌赋诗,和乐寿恺。[73]

前及嘉庆《千叟宴诗》“卷首·二”《举千叟宴于皇极殿,礼成联句,用柏梁体》,其中“鸿胪寺卿”刘湄“至再至三千复千”句,自注也说:

康熙壬寅春,圣祖于乾清宫肇举千叟宴,命年六十以上者乃得预。其时大学士以下,至御史、翰林,凡七十人;庶司百职及致仕人员、近畿之民,又六百六十人。[74]

吴振棫《养吉斋丛录》卷十五,也叙及“康熙六十一年正月初二日,宴满、蒙、汉军文武大臣、官员及致仕退黜人员年六十岁以上者于乾清宫前”等,并有按语说:

康熙千叟宴,大学士以下至翰林、御史凡七十人,庶司百职及致仕者与近畿耆民六百六十人。[75]

以上三处关于第一次“千叟宴”的预宴人数,“凡七十人”加“六百六十人”仅得七百三十人,与实际一千零二十人相去很远。猜想这两个数字都缘于康熙《御定千叟宴诗》的正文,“凡七十人”等于卷一的诗歌首数,人各一首;“六百六十人”则是误将后三卷的每卷“计诗三百二十首”当成了“计诗二百二十首”,而又以之完全等同于预宴者的人数。另外所说预宴者的年龄起点“年六十(岁)以上”,则均应作“年六十五(岁)以上”[76]。

又,前及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卷首·一”所附诸臣“恭和诗”,其中“户部右侍郎”曹文埴第五句“三千数较前恩倍”,自注说:

康熙年间预千叟宴者千三十人,今乃至三千之多,寿世延禧,益征祥洽。[77]

这里关于第一次“千叟宴”的预宴人数,“千三十人”应作“千二十人”;其所以作“千三”,大概是为了与下文的“三千”构成字面回互。

3

关于第二次“千叟宴”

彭蕴璨《历代画史汇传》卷六十一“叶赫那拉·国朝”常钧传说:

常钧,姓叶赫那拉氏,满洲镶红旗人。……恩赏云骑尉世职。……乾隆丙午正月,赐与千叟宴。己酉卒,年八旬外。(《墨香居画识》、《耕砚田斋笔记》)[78]

阮元辑《两浙輶轩录》卷三十四所录汪新《壬辰春,校士兴郡。郭生钟岳年九十二,应童子试。余拔取之,并口占一绝以赠》,自注则说:

生[郭钟岳]后年过百龄,迭荷殊恩,授国子司业。庚戌,与千叟宴。[79]

以上两处关于第二次“千叟宴”举行的年份,乾隆“丙午”(五十一年,1786)、“庚戌”(五十五年,1790)均应作“乙巳”(五十年,1785)。另外前一处叙及常钧卒于乾隆“己酉”(五十四年,1789),据《钦定千叟宴诗》卷十四“云骑尉”常钧“年八十四”[80],可以推知其生于康熙四十一年壬午(1702),享年为八十八岁。郭钟岳详后。

又,前及王昶《春融堂集》卷二十二《宁寿宫侍千叟宴,恭纪》六首,其一尾联“久钦巨典超千古,又合乔椿重引年”自注说:“乾隆五十五年已举千叟宴。”这里关于第二次“千叟宴”举行的年份,“乾隆五十五年”应作“乾隆五十年”。前及嘉庆《千叟宴诗》卷三收录此诗,尾联作“久征亿万无疆颂,重举隆仪示引年”[81],而该自注予以删去,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又,《清史稿》卷三百三十二《列传·一百十九》第一人曾官闽浙总督富勒浑本传,称其于乾隆“五十年三月,入京,与千叟宴”[82]。这里涉及第二次“千叟宴”举行的月份,“三月”应作“正月”。

又,袁枚《小仓山房诗文集·外集》卷七《赠儒林郞翰林院待诏厚斋项君曁姚安人合葬墓志铭》曾说:

君讳庭模,字启东,号厚斋。……恭逢乾隆五十年正月四日皇上举行千叟宴礼,君年逾花甲,应诏赴都。当是日也……[83]

黄掌纶等纂修《长芦盐法志》卷五《盛典》又说:

乾隆五十年正月初八日,恩宴千叟于乾清宫。长芦商人徐永鉴、杨伯埙、张长庚,皆蒙恩入宴。[84]

以上两处关于第二次“千叟宴”举行的日期,“四日”、“初八日”均应作“初六日”。另外关于前一处所说项庭模,当即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卷二十四“原任翰林院待诏”“项廷谟”[85]。该墓志铭仅稍后提及“委化之年,才六十有八”,而据《钦定千叟宴诗》所注“年六十六”,可以推知其生于康熙五十九年庚子(1720),卒于乾隆五十二年丁未(1787)。

又,关于上文提到的郭钟岳,是第二次“千叟宴”预宴者中最年长的人物。据前引汪新诗歌标题,郭钟岳于乾隆三十七年“壬辰”(1772)入泮,时“年九十二”,可知其生于康熙二十年辛酉(1681)。计至乾隆五十年乙巳(1785)参加本次“千叟宴”,乃是一百零五岁。《钦定千叟宴诗》卷四所录“恩赏司业衔”郭钟岳诗,名下即注为“年百有五”,并有句云:“微臣百五庆逢辰,初生积岁前辛酉。”[86]又“卷首·二”《千叟宴联句,用柏梁体》倒数第二句“恩赐国子监司业衔”郭钟岳诗,自云“百有五岁积筹骈”,自注也说:“臣今百有五岁。”[87]如此可以反复证明其是。而前及阮元辑《两浙輶轩录》,卷三十八所录汪新侄子汪绳祖《山阴刘方振年八十四,县试第二入泮,为邑侯金啸竹作》一诗叙及郭钟岳,自注说:

芍陂叔父岁试莆田县童生,拔郭钟岳入泮,时年九十一岁。恭遇南巡,赐甲科,授司业。今年一百有六,入千叟宴。[88]

这里关于郭钟岳的两处年龄,“九十一岁”、“一百有六”分别应作“九十二岁”、“一百有五”。此外如前及吴振棫《养吉斋丛录》卷十五,又杨钟羲《雪桥诗话》卷九,将郭钟岳写成“邓钟岳”[89],亦误。

4

关于第三次“千叟宴”

罗汝怀《绿漪草堂文集》卷二十九《诰授中宪大夫翰林院侍读学士罗府君行略》,叙及罗修源之父亦即前述罗绍麟时,说:

乾隆乙巳、甲寅,两与千叟宴于乾清宫,蒙御赐诗章、几杖及内府诸珍物有差。[90]

光绪《湖南通志》卷一百七十九《人物志·二十》“国朝·五”“长沙府·湘潭县”罗绍麟本传也说:

罗绍麟,……子……修源迎养都中。乾隆乙巳、甲寅,两与千叟宴,赐诗篇、几杖及内府珍物,洵异数云。(旧志)[91]

郭尚先《郭大理遗稿》卷八《陈拥书先生墓志铭(代)》,则记陈箴:

君讳箴,字景四;嗜书,故号拥书。……授兵部车驾司主事。……乙卯,预千叟宴,恩加一级。……生于□年□月□□日,卒于□年□月□□日,享年七十有四。[92]

以上三处关于第三次“千叟宴”举行的年份,两处“甲寅”(乾隆五十九年,1794)、一处“乙卯”(六十年,1795)均应作“丙辰”(嘉庆元年,1796)。另外,本次“千叟宴”的地点在宁寿宫皇极殿,而并非罗汝怀所说的与上一次一样在乾清宫。郭尚先所记的“主事”陈箴,则嘉庆《千叟宴诗》卷十九录其诗,名下注为“年六十一”[93],可以推知其生于乾隆元年丙辰(1736),卒于嘉庆十四年己巳(1809)。

又,道光《济南府志》卷五十四《人物·十》“国朝·章邱”马名捷本传说:

马名捷,字连三,章邱人。候选守备。乾隆六十年,恭与千叟宴,颁御制诗一轴,鸠杖、如意、荷包各件。[94]

这里关于第三次“千叟宴”举行的年份,“乾隆六十年”应作“嘉庆元年”(或“乾隆六十一年”)。嘉庆《千叟宴诗》卷二十七录有“候选千总”马名捷诗[95],当即此人。

又,胡季堂《培荫轩文集》卷二《临褚河南书圣教序、述圣记二帖毕,书后》说:

嘉庆元年正月五日,入千叟宴。退归,阅王兰泉少司寇所赠贻褚本《圣教序》及《述圣记》二帖。……因取是日赐砚磨墨临之,时作时止……[96]

这里关于第三次“千叟宴”举行的日期,“五日”应作“四日”。此外前及《清史稿》卷十六《本纪·十六》仁宗本纪称“嘉庆元年丙辰春正月……庚戌……宁寿宫举行千叟宴”[97],这里的“庚戌”(初三日)应作“辛亥”(初四日),则台湾学者《清史稿校注》已经予以指出[98]。

又,吴锡麒《有正味斋骈体文》卷十三《赐砚记》说:

嘉庆元年正月四日,太上皇帝举千叟宴于宁寿宫之皇极殿。……凡入宴者五千人,予假光禄寺卿伊公朝栋与焉。[99]

这里关于第三次“千叟宴”的预宴人数,“五千人”应作“三千人”。所谓“五千人”,乃是未预宴而仅邀赏的人数。

又,前及浙江图书馆藏本嘉庆《千叟宴诗》,卷首残缺的乾隆皇帝该道《谕旨》,以“乾隆六十一年正月初四日,内阁奉敕旨”引起,然后是正文“本日举行千叟宴”云云。经比对,这篇正文,就是乾隆皇帝自撰《御制文余集》卷一的《重举千叟宴加恩百岁寿民等谕》[100]。其中所谓“百岁寿民”,具体为:“熊国沛年一百六岁、邱承龙年一百岁,尤属升平人瑞,俱着加恩赏给六品顶戴。”但据该《千叟宴诗》卷三十三两人名下所注年龄,本年熊国沛“年百七岁”、邱承龙“年百一岁”[101]。由此看来,该道《谕旨》实际拟于上一年亦即乾隆六十年乙卯(1795),而“本日”这个提法则显然与之相抵牾。

又,前及王昶《春融堂集》卷五十六《前经筵讲官都察院左都御史吴君墓志铭》说:

君小余五岁。……名省钦,号白华,冲之其字,松江南汇人。……今上登极,举行千叟宴典礼。君年止六十有九,未合例。已,奉特旨令入宴,赐如意、寿杖等凡十六种。……生于雍正七年某月某日,卒于嘉庆八年八月某日,年七十五岁。[102]

这里关于吴省钦,称嘉庆元年丙辰(1796)“六十有九”岁,既与其上下文所记“君小余五岁”、“生于雍正七年”己酉(1729)自相矛盾,也与前述嘉庆《千叟宴诗》卷三吴省钦名下所注“年六十八”以及诗歌正文“臣……今六十八”云云不合[103],显系错误。另外,无论六十八还是六十九岁,按照本次“千叟宴”、“大臣、官员年六十以上”的标准,也都不存在“未合例”的问题。

又,潘衍桐《两浙輶轩续录·补遗》卷三选录谢廷燮《乾隆六十一年与千叟宴恭纪(时年七十有五)》一诗,作者名下所附按语说:

嘉庆七年,梁山舟学士诸公呈举府、仁、钱三学洒扫职,先生名亦与焉,计其时年八十有二矣。[104]

这里的谢廷燮诗以及标题所注年龄,明显采自嘉庆《千叟宴诗》卷二十九[105]。但从“乾隆六十一年”亦即嘉庆元年丙辰(1796)下数至“嘉庆七年”壬戌(1802),谢廷燮的年龄应该是八十有一而并非“八十有二”。

此外,昭梿《啸亭杂录·续录》卷一“千叟宴”条说:

康熙癸巳,仁皇帝六旬,开千叟宴于乾清宫,预宴者凡一千九百余人。乾隆乙巳,纯皇帝以五十年,开千叟宴于乾清宫,预宴者凡三千九百余人,各赐鸠杖。丙辰春,圣寿跻登九旬,适逢内禅礼成,开千叟宴于皇极殿,六十以上预宴者凡五千九百余人,百岁老民至以十数计,皆赐酒联句。百余年间,圣祖神孙三举盛典,使黄发鲐背者欢饮殿庭,视古虞庠东序养老之典有过之无不及者,实熙朝之盛事也。[106]

这里综合叙述三次“千叟宴”及前奏,而错误很多。首先是关于第一次“千叟宴”与前奏,两者明显混淆在了一起——举行年份和皇帝年龄属于前奏,地点却属于第一次“千叟宴”;预宴者人数,则似乎是指第一次“千叟宴”但又相差很大,与前奏也不符合。其次是第二次、第三次“千叟宴”的预宴者人数,以及第三次内部“百岁老民”的人数,也都不符合实际。其他如“各赐鸠杖”、“皆赐酒联句”,以及“圣寿跻登九旬”、“百余年间”之类的提法,同样并不准确,似是而非。

昭梿系清朝宗室,前述嘉庆《千叟宴诗》所附谢表领衔撰写人永恩之子,袭爵礼亲王,又生活在嘉庆前后,《啸亭杂录》一书素以掌故丰富著称,然而其记载已是如此。光绪年间许起《珊瑚舌雕谈初笔》卷八第一条“千叟宴”[107],有关叙述更是直接抄自昭梿本条。而如光绪《顺天府志》卷二《京师志·二》“宫禁·上”介绍乾清宫时引录昭梿本条,将“乾隆乙巳,纯皇帝以五十年”亦即即位五十年,改写作“乾隆乙巳,纯庙五旬”[108],这就又增加了一处关于乾隆皇帝年龄的错误。

另外如前及乾隆《钦定八旗通志》卷八十六《典礼志·九》“八旗乡饮酒礼(养老附)”,关于成书之前的第一次、第二次“千叟宴”及前奏,仅仅叙述前奏和第二次[109],而对第一次“千叟宴”只字不提,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缺漏。今人所撰《独入佳境——满族宗室文学》第三题《帝王对宗室文学的推进》,叙述康熙二十一年壬戌(1682)至嘉庆元年丙辰(1796)之间的宫廷重要集会唱和[110],而于三次“千叟宴”及前奏则又唯独缺漏第二次。至如今人所撰《中华尊老文化探究》,虽然第三章《历代尊老礼制》第九节专门设为《千古盛宴“千叟宴”——清代之二》[111],但有关内容多属臆测,错误连连,那就更加不应该了。

上述涉及三次“千叟宴”及前奏的错误,可以说五花八门,无所不有。而涉及三种“千叟宴诗”的错误,则基本集中在成书的年份上。

5

关于康熙《御定千叟宴诗》

前及乾隆《钦定皇朝通志》卷九十八《艺文略·二》“礼类·第二”、“仪注·朝庙礼仪”处著录:“《千叟宴诗》四卷(康熙五十二年奉敕编)。”[112]这里所谓《千叟宴诗》指康熙《御定千叟宴诗》,其成书时间“康熙五十二年”应作“康熙六十一年”。

又,乾隆《钦定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卷十九集部总集类著录“《御定千叟宴诗》四卷”,称“康熙六十年奉敕编”[113],这里“康熙六十年”也应作“康熙六十一年”。

6

关于乾隆《钦定千叟宴诗》

刘锦藻《皇朝续文献通考》卷二百八十二《经籍考·二十六》“集(总集、文史)”第一条著录:“《御定千叟宴诗》三十六卷,乾隆五十五年奉敕编。”[114]这里“御定”二字毋论(下同),其成书时间“乾隆五十五年”则应作“乾隆五十年”。

又,周中孚《郑堂读书记》卷三十二《史部·十八》“目录类·一”“经籍”所属“钦定四库全书简明目录二十卷(湖州沈氏刊本)”条,附列“湖本有而杭本无者”书目,内有:

《御定千叟宴诗》四卷,康熙六十年奉敕编。

《钦定千叟宴诗》三十六卷,乾隆五十五年奉敕编。[115]

丁仁《八千卷楼书目》卷十九集部总集类也有:

《御定千叟宴诗》四卷,康熙六十年奉敕编,殿刊本。

……

《御定千叟宴诗》三十六卷,乾隆五十五年奉敕编,殿刊本。[116]

以上两处所列各两种“千叟宴诗”,成书时间也都误同前述。

上述各处关于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成书时间的错误,清一色都作“乾隆五十五年”,这很可能是因为该年皇帝曾举行“八旬万寿盛典”,所以混淆在了一起。而此前《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九十集部总集类著录此集,开头就称“乾隆五十五年奉敕编”,则应该是这一错误的始作俑者[117]。

又,前及乾隆《钦定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卷十九集部总集类著录“《钦定千叟宴诗》三十□卷”[118],这里的空字应作“六”。另外其下文有关赞颂,“桐至茂豫”一句中的“至”字,应作“生”;“一时预宴献诗者殆四千人”云云,这个提法也过于夸大。

又,阿桂纂修《八旬万寿盛典》卷三十二《盛事·八》“千叟宴·三”,在叙及“编刻”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分赐群臣”时,列有这样一份清单:

[一]预宴王大臣郡王品级贝勒允祁以下八十九人,诗一百四十六首;

[二]预宴官员封武功大夫嵩山以下一千八百七十八人,诗二千一百五首;

[三]预宴按察司衔商人程谦德以下举贡生监及在官人等二百五人,诗二百三十四首;

[四]预宴马甲爱新等七百三十五人,诗八百三十九首;

[五]预宴老民李恒荣等九十一人,诗一百二首;

[六]预宴朝鲜陪臣李徽之等二人,诗二首。

预宴共三千人,诗三千四百十七首。[119]

这里的六项,可以看作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卷首总目所列正文卷一至卷三十四“预宴××人,诗××首”的一个合并版。最末一行的统计数字,“预宴共三千人”与六项合计吻合;但“诗”,六项合计却应该是三千四百二十八首而非“三千四百十七首”。三千四百二十八首这个数字,则与我们据总目所列正文各卷具体首数统计的结果刚好吻合。

7

关于嘉庆《千叟宴诗》

黄文旸《扫垢山房诗钞》卷七《己未仲夏,敬谒至圣林庙,恭纪一百韵》,其中“颁诗开寿域”句自注说:“赐《千叟宴诗》三十卷。”[120]这里“己未”为嘉庆四年(1799),所说《千叟宴诗》即指“今上”亦即嘉庆《千叟宴诗》,但卷数“三十卷”应作“三十六卷”。

又,前及《清史稿》卷一百四十八《志·一百二十三》“艺文·四”集部总集类,在“《千叟宴诗》四卷,康熙六十一年敕编”之后接下去著录:

《千叟宴诗》三十四卷,乾隆四十九年敕编。

《重举千叟宴诗》三十四卷,乾隆五十五年敕编。[121]

这里两集,自然依次指的是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嘉庆《千叟宴诗》。所说两个卷数“三十四卷”,显然省去了“卷首”二卷,不过在这里可以视为著录的一种习惯。而关于两集的成书时间,则“乾隆四十九年”、“乾隆五十五年”分别应作“乾隆五十年”、“嘉庆元年”。

又,叶德辉《书林清话》卷九“内府刊钦定诸书”条,也同时叙及三种“千叟宴诗”,而于后二种说:

乾隆五十五年《钦定千叟宴诗》三十六卷……嘉庆元年钦定《千叟宴诗》三十四卷……[122]

这里关于《钦定千叟宴诗》的成书时间,“乾隆五十五年”应作“乾隆五十年”。另外该集卷数既称“三十六卷”,则嘉庆《千叟宴诗》的卷数“三十四卷”也应作“三十六卷”,两者保持统一。

附带关于清钞本元人吕彦贞《沧浪轩诗集》,卷五“丙辰”年诗有《正月四日皇帝内禅恭纪》五言排律一首,第七联叙及:“正开千叟宴,还奉两宫觞。”[123]据卷首“至正丙午”(二十六年,1366)“顾仲瑛跋”所述,吕彦贞卒于泰定五年(1328)“戊辰岁,年五十”[124],则该“丙辰”为元仁宗延祐三年(1316)。而延祐共有七年之久,“丙辰”年并不存在“皇帝内禅”之事[125]。因此,此诗不知是否系清人关于嘉庆“千叟宴”的作品[126],而被误钞为元人诗。

综上所述,目前所见涉及“千叟宴”(包括前奏)与“千叟宴诗”的错误,至少已经超过五十处。由此类推,其他文献中存在的相关错误势必还有很多。这正从反面说明,理清“千叟宴”与“千叟宴诗”的具体情形,为订正相关错误提供参照,的确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

注释

[1] 《清实录》总第6册(《圣祖仁皇帝实录》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509~514页。

[2]《清实录》总第6册(《圣祖仁皇帝实录》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869页。

[3] 康熙《御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47册,第2页。

[4] 王志民,王则远:《康熙诗词集注》,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702页。

[5] 乾隆《钦定皇朝通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44册,第510页。本篇引文中出现的“千叟宴”,除此类情况之外,一般不加引号。

[6] 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1册第53页。《清史稿》或称之为“千秋宴”,似欠妥,可见卷八十八《志·六十三》“礼·七”、“嘉礼·一”所属“大宴仪”(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0册第2628页)。

[7] 部分可见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卷首《谕旨》(引文见三道之一),《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1页。

[8] 《清实录》总第24册(《高宗纯皇帝实录》第16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385~389页。

[9] 见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6页。

[10] 《清实录》总第27册(《高宗纯皇帝实录》第19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988~993页。

[11] 《清实录》总第28册(《仁宗睿皇帝实录》第1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68~75页。

[12] 见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a~4a页。最末无现成统计数字。

[13]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13页。

[14]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a页。

[15] 其中有个别实际未预宴而“千叟宴诗”正文中却有作品,计入“预宴”人数者。

[16] 乾隆《钦定八旗通志》,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年,第3册第1440页。

[17]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b页。

[18]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b~2a页。此诗吴省钦《白华后稿》卷三十六题作《正月四日千叟宴恭纪》,末句“每逢”作“每见”,可见《续修四库全书》第1448册,第692页。

[19] 另可参见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卷十四“十五老臣”条,总第691则,《郎潜纪闻初笔、二笔、三笔》本,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上册第306~307页。

[20] 康熙《御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47册,第3~5页。

[21]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1~2页。

[22]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4~6页。

[23]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6页。

[24]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6~12页。

[25]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12~23页。

[26] 此项如据总目所列各卷具体首数统计,则为三千四百二十八首。另参下文。

[27]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786~789页。

[28] 分别见康熙《御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47册,第1~2页;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2~3页。

[29]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a页。

[30]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a~5a页。

[31]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a页。

[32]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a~4a页。

[33]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a页。

[34]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b~2a页。

[35]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2a~13a页。

[36]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a~21a页。

[37]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31a~35a页。

[38] 弘历《清高宗(乾隆)御制诗文全集》,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10册第200页。

[39]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28~30页。

[40] 纪昀:《纪晓岚文集》,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1册第464~465页。

[41] 胡季堂《培荫轩诗集》卷四《奉酬星桥老友寄怀元韵四首》之二第五句“清新雅韵邀天鉴”自注曾说:“星桥代余撰千叟宴五言排律百韵,蒙上选。”见《续修四库全书》第1447册,第333~334页。所说该诗,胡季堂本集依例未收。顾宗泰(星桥其号)《月满楼诗集》内,则仅“卷首·二”《进御集》有一首相关之作《太上皇帝纪元周甲,授受礼成,恭纪》,题下明确注为“七言排律一百韵”,见《续修四库全书》第1459册,第184~189页。不知是否胡季堂所谓“五言”乃系“七言”之讹,抑或原诗确已遗佚。

[42] 吴省钦:《白华后稿》,《续修四库全书》第1448册,第581页。

[43] 纪昀:《纪晓岚文集》,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1册第468页。按:排印本印刷错误忽略不计。

[44]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21a~22a页。

[45] 王昶《春融堂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437册,第584页。

[46]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3a~4a页。

[47]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3b页。

[48] 参见前及乾隆皇帝《圣制南书房翰林集千叟宴诗成呈览,[命]作提要,示志》颈联“那取新奇斯足喜?要提雅正以为崇”,以及首联自注:“其中别体甚多,颇见新意。然六义究应归雅正,因题是什,申诗教云尔。”

[49] 参见江庆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卷首《凡例》第一款:“全书计收人物二万五千人左右。”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16页。

[50] 个别可能年龄未到而破例预宴者,另当别论。

[51] 参见拙著《清诗考证》第二辑之七《清诗总集误作别集举隅》第十一条“清尊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上册第480~482页。该条写作时,嘉庆《千叟宴诗》尚未寓目。

[52]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490页。

[53]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a页。

[54]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3b页。

[55] 翁方纲:《翁氏家事略记》,《乾嘉名儒年谱》,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第8册第25~26页。

[56] 周广业:《过夏杂录》,《续修四库全书》第1154册,第565页。

[57] 同治《苏州府志》,《中国地方志集成》江苏府县志辑第10册,第542页。

[58] 王掞等:《万寿盛典初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54册,第804页。

[59] 吴长元:《宸垣识略》,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31页。

[60] 乾隆《钦定皇朝文献通考》,《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35册,第472页。

[61] 俞樾:《春在堂杂文》,《续修四库全书》第1551册,第246页。

[62] 乾隆《钦定皇朝通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44册,第509~510页。

[63] 刘埥:《片刻余闲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137册,第339页。

[64] 李调元:《淡墨录》,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26页。

[65] 余金:《熙朝新语》,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年,第103页。

[66] 参见江庆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308页。

[67] 康熙《御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47册,第12页。

[68] 鄂尔泰、张廷玉等:《国朝宫史》,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7年,下册第522页。

[69] 乾隆《钦定皇朝文献通考》,《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33册,第807页。

[70] 蒋良骐:《东华录》,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397页。

[71] 余金:《熙朝新语》,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年,第68页。

[72] 黄鸿寿:《清史纪事本末》,《续修四库全书》第390册,第179页。

[73] 弘历《清高宗(乾隆)御制诗文全集》,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1册第117页。

[74]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20a页。

[75] 吴振棫:《养吉斋丛录》,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197~198页。

[76] 又刘湄该自注下文叙及“乾隆乙巳”第二次“千叟宴”,于预宴者年龄起点区分为“大臣官员六十以上、无职者六十五以上”,与《清实录》等处记载不同,似亦不足取信。

[77]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9页。

[78] 彭蕴璨:《历代画史汇传》,《续修四库全书》第1084册,第206页。

[79] 阮元:《两浙輶轩录》,《续修四库全书》第1684册,第318页。

[80]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336页。

[81]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3b页。

[82] 赵尔巽等:《清史稿》,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36册第10957页。乾隆《钦定千叟宴诗》内富勒浑同名者很多,此“闽浙总督”见卷二,第51~52页。

[83] 袁枚:《小仓山房诗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2105~2107页。

[84] 黄掌纶等:《长芦盐法志》,《续修四库全书》第840册,第96页。

[85]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541页。

[86]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112页。唯其下文忆及乾隆四十五年庚子(1780)皇帝第五次南巡时,本来他是刚好一百岁,却云:“东南天临五度时,春秋臣正九十九。”这是出于押韵需要,可置不论。见第113页。

[87] 乾隆《钦定千叟宴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2册,第23页。

[88] 阮元:《两浙輶轩录》,《续修四库全书》第1684册,第419页。汪新号芍陂。

[89] 吴振棫:《养吉斋丛录》卷十五,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200页;杨钟羲:《雪桥诗话》,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442页。

[90] 罗汝怀:《绿漪草堂文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531册,第134页。

[91] 光绪《湖南通志》,《续修四库全书》第665册,第508页。

[92] 郭尚先:《郭大理遗稿》,《续修四库全书》第1510册,第525~526页。

[93]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1b页。

[94] 道光《济南府志》,《中国地方志集成》山东府县志辑第3册,第12页。

[95]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22a页。

[96] 胡季堂:《培荫轩文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447册,第365页。

[97] 赵尔巽等:《清史稿》,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3册第567页。

[98] 见“国史馆”《清史稿校注》,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1册第543页注[四]。

[99] 吴锡麒:《有正味斋骈体文》,《续修四库全书》第1469册,第26页。

[100] 弘历《清高宗(乾隆)御制诗文全集》,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10册第998页。

[101]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22a页、第22b页。

[102] 王昶:《春融堂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438册,第232页。

[103]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1a页、第1b页。另外关于吴省钦及王昶生卒年,可参江庆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第318页、第26页。

[104] 潘衍桐:《两浙輶轩续录》,《续修四库全书》第1687册,第220页。

[105] 嘉庆《千叟宴诗》,嘉庆元年丙辰(1796)武英殿刻本,第5a页。

[106] 昭梿:《啸亭杂录》,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385~386页。

[107] 许起:《珊瑚舌雕谈初笔》,《续修四库全书》第1263册,第596页。

[108] 光绪《顺天府志》,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1册第23页。乾隆皇帝实际生于康熙五十年辛卯(1711),至乾隆五十年乙巳(1785)乃为七十五岁。

[109] 见乾隆《钦定八旗通志》,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年,第3册第1431~1440页。

[110] 张佳生:《独入佳境——满族宗室文学》,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17~18页。其中“嘉庆元年”误作“嘉庆六年”。

[111] 高成鸢:《中华尊老文化探究》,北京:出版社中国社会科学,1999年,第173~181页。

[112] 乾隆《钦定皇朝通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45册,第374页。

[113] 乾隆《钦定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册,第374~375页。

[114] 刘锦藻:《皇朝续文献通考》,《续修四库全书》第819册,第386页。

[115] 周中孚:《郑堂读书记》,《续修四库全书》第924册,第370页。

[116] 丁仁:《八千卷楼书目》,《续修四库全书》第921册,第374页。

[117] 关于该处,拙著《清诗考证》第二辑之一《〈四库全书总目〉若干清诗总集提要补正》第一条已经予以订正,见上册第258~259页。

[118] 乾隆《钦定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册,第375页。

[119] 阿桂:《八旬万寿盛典》,《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60册,第379~380页。

[120] 黄文旸:《扫垢山房诗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59册,第78页。

[121] 赵尔巽等:《清史稿》,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15册第4405页。另单行本《清史稿艺文志及补编》,见中华书局1982年版上册第280页。

[122] 叶德辉:《书林清话》,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9年,第162页。

[123] 吕彦贞:《沧浪轩诗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324册,第510页。

[124] 吕彦贞:《沧浪轩诗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324册,第475页。

[125] 此外该“顾仲瑛跋”内,错误可疑之处还有很多。例如所谓“国朝至正中,江阴吕彦贞”、“至正壬戌,以文学录用”云云,两个“至正”均误,盖至正之前吕彦贞久已谢世,至正年间亦无“壬戌”,后一个“至正”明确应作“至治”(二年,1322)。

[126] 唯严格说来,嘉庆元年丙辰(1796)“正月四日”系本次“千叟宴”举行的日期,而“皇帝内禅”则在正月初一日。

本文发表于《明清文学与文献》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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