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故事：过阴人二毛姑

中秋节回老家时，和几位同村发小同学小聚。芳芳说:“你们还记得二毛姑吗？咱们小时候那会儿，她可是个能人，会过阴的呢！还经常说她自己有90岁的寿命呢，哪成想，这才刚刚过了60岁生日，人就走了！”

“二毛姑是怎么死的？”我问。

“听说是睡觉时突发脑梗，然后再没醒来。”芳芳说。

（一）

二毛姑是我们同村本家的姑娘，她以前过阴的那些事，经常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村里人在议论二毛命时，还会加上一句，她这人啊，命硬。

二毛从小是被父母收养来的，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世，都猜测应该是个孤儿。养父母家里本来有一个儿子的，叫大毛，她的名字排下来叫二毛。据说，养母在收养二毛之后又生过一个儿子，可是那孩子一出生就是死的。之后不久，大毛又掉河里淹死了，当年也就八九岁的年纪。很多人都说是因为二毛命硬，克死了她身边的兄弟。

二毛成为了养父母家里唯一的孩子，结婚时选择了“倒插门”，在家招上门女婿。可是这个家庭，就像是被施了魔咒一样，很难立子有后。二毛和女婿结婚多年没有生孩子，后来过继了一个女婴，养到三岁时孩子生了一场病，夭折了。

从那以后，二毛就开始时不时地过阴了。她对别人说，她经常会在睡着时去“那边”转一圈，看到很多那边的人，包括她的孩子。

大家只当她想孩子想疯了，因为孩子的离世，确实对当过母亲的二毛打击很大。她对小孩子的喜欢，就像一种执念，在村里看到别人抱着小孩子出来时，二毛立刻就伸手想要去抱一抱甚至亲一亲。有的年轻妈妈担心孩子受惊吓，带孩子出门时若是看到二毛，都会绕道而行。

村里有位老人梁奶奶，是看着二毛长大的，她熟悉二毛的脾气秉性。她在门口看孙子时，从不担心二毛会吓着孩子，也不拒绝她过来逗自己的孙子。

二毛抚摸着梁奶奶孙子的头说：“这孩子多招人喜欢啊，跟我家小妮一样可爱！我家小妮在那边过得挺好呢！很多人喜欢她呢！”

梁奶奶便问她：“二毛，你去那边，除了看见小妮，还看见谁了？”

二毛便滔滔不绝说出了很多人——

住在东街的李伯伯和他爹，卖猪肉的王二胖子，活着时没见过面的自家爷爷，甚至长大后的大毛，她都见过。

她说的这些人，都早已不在世上了。

人们只当她在说疯话，并没人真正相信过，直到二毛家对门的二叔死后，大家才相信了二毛真的能“过阴”。

（二）

二叔刚刚在畜牧站退休不久，秋后因为一场感冒，二叔住进了医院。

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梁奶奶在门口看孙子，二毛也在旁边。这时候，二叔的女儿英子迎面走过来，梁奶奶便上前询问二叔住院的情况。

英子说：“昨晚上我从医院回来的，我爸人可精神了，他说今天一定会出院的。”

“二叔回不来了。”没等梁奶奶说话，二毛就抢过话头说。

“我昨夜里又下去找，看见二叔和他爹、还有李伯他们在一起喝茶呢！我喊二叔回来，可是他说那边啥都准备好了，该去了。我想拉他回来都拉不动呢！”

“二毛，你别乱说！”梁奶奶看见英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赶紧对她说：“英子，快去医院看你爸吧，今天要出院了还得办手续呢。”

英子白了二毛一眼，愤愤地离开了。

英子没想到，就在刚才父亲毫无征兆地在医院里犯了急性心梗。她赶到医院时，看见母亲和姐姐在父亲的病床边哭成一团，几个大夫跟着主任一起往外走，而病床上的父亲，已经盖上了白布。

一家人把父亲拉回家，着手准备后事。梁奶奶和二毛、以及一众邻居，知道消息的都过来帮忙了。英子没想到，爸爸说的“今天一定会出院”，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出院。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早晨二毛说的那些话，她要跟二毛问个究竟！

英子当着众人的面问二毛：“你说能过阴，能不能再去一趟看看，是不是阎王爷叫错了人？昨晚在医院，我爸还一直跟我们姐妹聊天，精气神比平时都好啊，怎么要走一点预兆都没有？”

二毛说，昨晚她怎么喊二叔都不肯回来，那肯定就是回不来了，但是她可以再过去看看。

当着众人面，二毛直挺挺地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了有三个多小时才醒过来。

二毛醒来后说，她去查了二叔的阳寿，确实是尽了。而且，昨晚9点左右，他就喝了迷昏汤（孟婆汤）上路了。踏进鬼门关的人，阴身喝汤、阳身喝水，她让英子回忆一下，在那个时间，二叔是不是一直喝水，而且喝很多？

英子和姐姐惊呼，昨晚八点半开始，老爷子就一直喊口渴，一边聊天一边不停地喝水。一杯接一杯地喝，整整喝掉了一大暖壶的水！

二毛说，那就是了，二叔那会儿是回光返照呢，所以显得红光满面，人很精神。二叔寿数是真的到了，人肯定回不来了。二叔还带话回来说他在那边很好的，还有一群以前的老伙计们陪着，叫家人不用再惦记他。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让英子的家人从丧亲之痛中得到了些许安慰。而二毛过阴的事也因此被传的沸沸扬扬。

从此以后，经常有人找二毛，托她过阴的时候帮忙看看他家过世的亲人，问问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二毛过阴回来，遇到谁家过世亲人在那边缺东少西的，二毛会找到其家人并代为传话，还提醒他们如何给亡亲烧纸嘱念。

二毛作为神秘的“阴阳使者”，使得村里人对二毛的态度越加友善和尊重。但是也有好奇心强的年轻人，既感觉神秘，内心又不信那个邪，总想试试水一探究竟，谭小四就算其中一个。

（三）

那年谭小四二十出头，他爹死得早，他早早辍学成了村里的无业游民。上面三个哥哥早就成家了，他和母亲在老宅子里相依为命。小四这人并不坏，除了没有正当营生做，倒也没干过啥有损乡邻的坏事，而且对母亲是极其孝顺的。

谭小四多次去找二毛，软磨硬泡求她带自己一起去过阴。二毛说阴阳两界都有各自的规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是不可以擅自闯入的，否则去了会回不来的。

小四说：“你说别人不能去，为啥你就能去？二毛姑，我看你说那过阴的事就是骗人的吧？除非你带我去看看！”

但是，无论小四怎么说，二毛还是死活不同意。

转眼到了夏天，村外的河坑溺死了一个人，这个人和谭小四同龄，叫大杨，是以前经常和小四混在一起耍的朋友。

某日，小四郁郁寡欢的再次找到二毛，认真地说：“二毛姑，我这些天总梦见大杨来找我。你无论如何也带我下去看看，是不是大杨在下面过得不好。朋友一场，他总这样给我托梦，我日子也不安生啊！”

二毛说：“小四，不是说我不想带你去。阴间的路不好走，活人去了更是大忌，这万一真的回不来，你这辈子可就交代了呀！”

小四说：“能不能回来那都是我的命，我绝不会怪你！我去了看一眼大杨就回来。姑你就带我走一遭吧！”小四恳求。

这一次，二毛姑同意了。

二毛姑交代谭小四，晚上睡觉时把鞋子一正一反摆在地上，门和窗户都留一丝缝隙。当有意识进入到梦境里时，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说话。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千万不要喝那边的水！

小四按照二毛姑的交代，慢慢进入了梦乡。他看到二毛姑已经在村口等他了，就赶紧跟上去。

二毛姑拉着他的手往村外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小四感觉和平时的村外也没多大区别。走了一会儿，周围渐渐热闹起来了，他们看到有来回走动的人和一些车马牲口，也看到一些发着微弱光的灯笼，但主色调还是黑灰色的感觉，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色。

二毛姑拉着小四的手，在人群中寻找着，不大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

尽管夜色黑暗，但小四还是一眼看出那模样、那身影就是大杨！他激动地刚想要喊大杨的名字，忽然想到二毛姑的嘱咐，又赶紧捂住了嘴巴。

与此同时，大杨也发现了他们。他对谭小四说：“小四啊小四，我在这边又冷又孤独，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来了就留下来在这陪我吧。”说罢，就伸手去拉小四的手，惊得小四张大了嘴巴，连忙后退两步，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这时候，二毛姑立刻上前两步，挡在小四面前，她对大杨说：“大杨，你多次托梦给小四，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小四念及你们往日友情，特地让我带他来看望你，如果你有心愿就告诉我们，回去之后定会替你带到。如果没有，那我得带他回去了。要知道阴阳两隔，既然你阳寿已尽，就不要再纠缠生前的朋友亲人了。”

“我没别的心愿，就想喊小四留下来，陪我一起在这儿……”没等大杨说完，二毛姑拉起小四扭头就往回走。

“小四快走，他这是要找替身呢！”二毛姑说。

小四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二毛姑拉着一路疾走。

没走多远，小四看到天地变得昏黄一片，周身突然异常燥热，像被火烤一样，皮肤火烧火燎地难受。同时又觉得嗓子干得冒烟，口渴的要命。

这时候大杨又出现了，他手里端着一瓢水，朝着小四伸过来。小四看见这瓢水，已经顾不上二毛姑之前的吩咐了，接过来正想一饮而尽时，却被二毛姑一把夺了过去。

“不能喝！”二毛姑大吼一声，夺过那水瓢，把水泼了出去。然后用瓢肚冲着小四的后脑勺，狠狠地拍过去，这一下直接把小四给拍晕了。

小四慢慢倒在了二毛姑的肩上，二毛姑拖着他继续往前走。这时候，眼前的大杨变成了一个老妇人模样，她对二毛说：“谭小四的生死簿显示，他本应于今夜在睡觉时突发卒中而死。正好你送他过来了，就让他直接喝了汤上路吧。”

“不行，他要这样就留在这，我得一辈子肉心不安！求婆婆想个办法吧。”二毛哀求老妇人。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是我违反了规定带他过来的，只要能让他回去，我愿意承受因果。”二毛说。

（四）

次日，谭小四的母亲进到他的房间，看到地上翻着的一只鞋子，母亲随脚踢弄一下就顺过来了，同时拍了拍小四，小四睁开猩红充血的眼睛醒来了。

小四对那晚的梦境只字不提，但从此对二毛姑礼恭毕敬。

谭小四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游手好闲，跟着村里的农民工一起出发，走上了打工路。后来二毛姑死的时候，谭小四主动回来承当孝子，为二毛姑扛灵幡、摔老盆直至下葬入土。

而二毛姑那神秘的过阴本事，像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就消失了一样，反正从那次之后再没听说过她过阴的事了。

村里人都传言，二毛违反三界规定，带生人闯阴曹被惩罚了，不但被没收了神通，还损了自身阳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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