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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冲:从绿林好汉到抗日战神——禹王山抗日阻击战风云人物录之二 | 张可春

 文化佳园 2023-11-16 发布于江苏
绿林好汉两次寻找共产党
 张冲(1901-1980),原名绍禹、维新,字云鹏,彝族,云南泸西人(今属弥勒)。张冲早年富于正义感,不堪忍受残酷的剥削和压迫,揭竿而起,先是投靠占山为王、雄居一方的土匪头子张寿廷,后为唐继尧招安,先后任支队长、团长等。在张寿廷自发的队伍中,为反抗剥削和压迫,他苦练枪法,练就一身好武艺,好枪法,被称为"神枪手",张冲又有一口好口才,常聚集一群人,讲《水浒》故事,宣讲替天行道,反对贪污官吏,慢慢团结了一批人,并且相互称兄道弟。这事引起了张寿廷的嫉妒,并准备加害于张冲。张冲得到消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拖出了八十人枪,和张寿廷分道扬镳,另立山头了。
 张冲另立山头后,活跃于平彝(富源)、罗平、师宗、泸西、陆良、邱北、弥勒一带,尤其在罗平县牛头山安营扎寨,住了较长的时间。他对弟兄们说:"如今天下,官是哪?匪是哪?何为官?何为匪?要瞧他们是否为民、为国,哪一个对老百姓有好处。我们除暴安良、救民除害,拼出一条路来,就是为民、为国!"他率领的这支队伍,就是以反对贪官污吏、劫富济贫相号召。张冲所部在罗平县北部五里箐梁子、牛头山梁子,富源县南部富村,以及曲靖县南部,师宗县东北部山区一带,有很大的影响。张冲为仿效《水浒》上"八十万禁军教头",把张绍禹改名为张冲。
 张冲为了实现自己的宿愿,为弟兄们约法三章:(一)我们的队伍不要惯匪、兵痞和地痞入伍;(二)我们的队伍永不扰民;(三)我们立志为民除暴,干一番事业。这个约法三章,又概括为容易记忆的三句话:"富人豪绅差我钱,中等之人莫照闲,穷人来和我过年。"②同时提出"打倒贪污官吏、土豪劣绅!""保护工农商,救济贪穷”等口号。
了由于张冲的队伍不抢劫附近的居民,而且专找为非作歹的大富人、有钱有势的人,与一般土匪装有明显的区别,因而得到贫苦的劳动群众的拥护。两三年内,张冲的队伍扩大到六百余人,民间还流传着这样的民谣:
太阳出来红彤彤,
泸西出了个张云鹏;
救济穷苦人,
打倒富家翁,
官差团丁不敢来哟,
鸡犬免遭殃。
 张冲的队伍在曲折的斗爭中日益壮大。
 后来,面临滇系军代头子唐继尧的围剿,为了保存队伍实力,张冲部接受了唐继尧政府的改编,却仍保留了农民起义军打富济贫的若干特点。当龙云控制云南省政大权以后,为了维持自己比较巩固的地位,积极寻求蒋介石的支持。在几次较大的各派军阀混战之中,龙云都站在蒋介石一边,积极出兵干预;龙云又追随蒋介石清共、反共。这对于具有爱国思想的张冲来说,不能不划上一个大间号。不久,发生了第二次滇桂战争,张冲试图利用出兵广西的机会,寻找红军。
第二次滇桂战争以滇军失败而告终,据估计滇军损失兵力在一半以上。滇军在广西作战之时,正是红七军、红八军活跃于左、右江之日。红七军是19291211日,由邓小平、张云逸①、李明瑞等同志领导的百色起义建立的。百色是广西、云南、贵州毗邻的要塞,地势险要,谁要控制了百色这座城市,谁就控制了广西的西部。红七军组建后,粉碎了国民党军队和地主武装的多次进攻,坚持了右江根据地。193021日,在邓小平领导下,与李明瑞、俞作豫②等发动了龙州起义,建立了红八军和左江革命根据地。中共中央决定由李明瑞担任红七、红八两军总指挥,邓小平为政治委员。
  张冲率部到达广西时,出于爱国热情和正义感的驱使,产生了寻找红七军的念头,甚至设想靠拢红七军,在广西建立革命政权的问题。因此,要团长龙霖亲自指挥三次派人去与红七军联系,都沒有联系上。寻找红军虽未成功,却是张冲思想发展过程中值得重视的事件。
 张冲第二次寻找共产党的军队,是在138年初奔赴台儿庄大战前线的江西途中。张冲以滇60184师师长的名义,即派时任师政治部主任张致中(是张冲狱中营救出来的共产党员)赴武汉,寻找共产党及其军队,以便联系和接触。张致中到武汉后,根据云南玉溪人郑易里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在武汉的云南籍共产党黄洛峰,他当时是读书生活出版社的经理。张致中又经黄洛峰介绍,会见了云南籍共产党员、八路军驻武汉办实事处主任罗炳辉。
 在一个晚上,叶剑英、罗炳辉在黄洛峰的陪同下,与张冲进行了会谈。张冲在这次会谈中,主要提出了两点要求:一、本人要求参加中国共产党;二、要求八路军、共产党组织遴派军事及政治工作人员来184师工作。从此,张冲就正式与共产党、八路军建立了联系。①对张冲的要求,罗炳辉请示了周恩来、叶剑英后告诉他:"暂时留在党外,可以更好地多做工作。"同时,同意派一批干部到184师去工作,这以后张冲与罗炳辉还有过几次来访。这里还要特别指出的是,张冲在武汉时,还与周恩来进行了会谈。
 不久,184师驻防武胜关、鸡公山(师部在柳林车站)时,中共党组织派来了张天虚 、周时英(都是云南人)到184师政工队工作。不久,八路军武汉办事处又派薛子正(当时名薛孤帆)到184师参谋处工作,派杨华来作报务员,以备急用。再后,马逸飞也到了184师参谋处。这样,在18.师就秘密建立了中共党支部,以周时英为支部书记。从此,张冲部就有了中共秘密组织,加强了政治思想工作,也注意军事训练,大大提高了部队的士气和战斗力。
 184师的中共党支部,非常活跃,曾先后发展张士明、宁坚、王立中、杨永新等11名党员,积极开展工作。后来,中共党组织又从延安派去张子斋为张冲当秘书,派方正担任184师中共党支部书记。
 184师为了扩大实力,增加新的血液,在途中和驻地还注意招收有热血的青年学生。张冲在武汉时就曾招收一批青年学生,如程浩、段大浩等,加强了"政工队",出版小报,举办文艺表演,同时加强了与驻地或邻近群众的联系,对思想教育和文艺活动都起了积极的作用。
禹王山筑起钢铁防线
 19384月,日本鬼子在台儿庄遭遇惨败,不甘心的日军随即又增调大批部队准备从台儿庄东南两面将李宗仁的第五战区围而歼之,以报台儿庄之仇。而此时第五战区各部经过台儿庄大战早已是精疲力尽无力再战,急需撤退到后方进行补充。在得到蒋介石的批准后第60军临危受命奔赴台儿庄掩护数十万国军撤退。
 60军按照蒋介石指令迅速赶往台儿庄前线,下车后,直接开往中央车汤恩旧部的驻地准备接防。哪料,汤恩伯早早就提前撤防,导致日军四五千人趁虚而入。
 422日,滇军183师一个营和趁虚而入的日军在陈瓦房接上了火,随后双方在邳州以北的十几个村庄区域发生了激烈的炮战,平常宁静而偏僻的村庄突然变得杀声遍地。
 后来滇军182师在激烈的战斗121伤亡过半,随后183师、184师在张冲将军的带领下迅速向禹王山集结,并抢占了禹王 及山下的十几个小村庄布置成三道防线,以此抵挡日军。
 423日恼羞成怒的日军调来十几门大炮对滇军阵地反复轰炸,滇军这边也毫不客气,七八门法式山炮对着冲锋的日军就是一阵狂轰滥炸。
 24日,日军在七八两坦克的掩护下组成敢死队对滇军阵地发起千人规模的进攻。滇军将士视死如归,抱着手榴弹和日军的坦 同归于尽。双方以禹王山为阵地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禹王山是台儿庄地区的制高点,是座肘形的石头山,大运河距禹王山约400米。它在运河东岸、台儿庄东南端,东北是胡山、锅山、北面是邢家楼、五圣堂阵地,俯瞰我军全部阵地,是这一地区我军唯一可以凭据固守的战略要地。一旦禹王山失守,六十军各个阵地就完全暴露在敌军炮火之下,徐州也将遭到严重威胁。能否守住禹王山,就成了能否在台儿庄地区坚持下去的关键。
 张冲来到台儿庄后,就曾建议占领禹王山,卢汉亦曾命令184师移住禹王山,构筑工事,与敌进行决定性战斗。但蒋介石却要求卢汉派一个师加强台儿庄防守,因而改变计划。延至426日夜,卢汉再次向孙连仲提出,禹王山得失,关系重大,请另派部队接替184师在台儿庄的防守任务,由184师进驻禹王山。孙连仲转报李宗仁,李宗仁同意由184师一个团留守台儿庄,主力则转移到禹王山阵地。26日深夜,卢汉发出了将184师主力移往禹王山的命令,鉴于禹王山地质系碎岩层,挖掘战壕不易,乃向战区长官部索要麻袋二万条,堆砌胸墙,加强防御工事。
 恰于此时,日军把主要进攻矛头指向182师阵地,182师被压缩到禹王山下。张冲接到军部命令,驰援182师,并进占禹王山。张冲命令1088团团长邱秉常部作预备队,留守台儿庄;命1086团团长杨洪元、1087团团长王开宇、1085团团长曾泽生部先后驰往禹王山,布署一、二、三道防线,支援182师。张冲自己带领一个特务排急奔禹王山阵地。其时,日军已控制禹王山,张冲下达命令,不惜任何牺牲,一定要夺回禹王山。山头上的敌人,用机枪、大炮、步枪扫射和轰击,阻击我进攻部队;还发射一串烟幕弹,阵地上浓烟滚滚,迷雾蔽天,日军枪上刺刀正准备冲杀下来,利用有利地形,优势兵力,企图歼灭我进攻部队,忽然刮起了一阵猛烈的东南风,把烟雾刮向敌方阵地。张冲抓住这个奇迹般的瞬间,命令吹响了向敌拼搏的冲锋号,一鼓作气,攻上了禹王山。
 正是禹王山阻击战,使张冲显示出其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为世人所注目,并被誉为"抗战名将”。禹王山阻击战打击了骄狂嚣张的日军,牵制了日军精锐部队,掩护我军数十万都队实施抗战史上最大规 的战略转移,为部署抗战初期最后一场关键大会战"武保卫 "赢得了近一个月的备战时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先后三次致电60军军长卢汉表示 “嘉慰”,并将60军坚守禹王山的战例编入军事教材。
 

奔赴延安,追求光明
 抗战胜利后,一向追求光明的张冲,经过反反复复地思想斗争,最后下定决心,飞赴延安,投向光明。
 这一天,终于到来。据金城(张冲的入党介绍人)回忆:"就在这年(1947年)一月,一天,我们交际处忽然接到通知,著名抗日将领张冲将军,随北平军调处执行部中共代表办事处的飞机到达延安了。大家得此消息,无不拍手叫好。张冲将军是远在西南边陲的著名滇军将领,在国民党军队和云南少数民族中有着很大影响,他能摆脱国民党特务的严密监视,毅然飞来延安,对人民解放事业无疑是一个重大胜利,对蒋介石反革命集团是一个重大打击!我交际处当即派出专用卡车,到飞机场接张冲将军一行。"②据惠国芳回忆,"我们到达延安,到机场迎接的人很多,据说有杨尚昆等人。"张冲一到延安,甚为兴奋,要求见中央领导。交际处向中央领导反映,很快满足了他的要求。
张冲到达延安,异常兴奋,希望尽快投入新的战斗,并积极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19473月,党组织指定金城、申伯纯做张冲的入党介绍人,发展他参加中国共产党。35日,张冲以给朱总司令写信的形式,写了书面的入党申请书。在这封信中,张冲饱含情感地叙述了他的家世、个人经历以及思想转变过程之后,以抑制不住的激情写道:"以我的家世来说,是被压逃难的家世,以我的经历来说,是一个曲折的经历。当初我也想作一个爱国爱民的军人,也想为我被压迫的少数民族和所有被压迫的群众谋求解放。原以为三民主义,即可达此目的,不料领导者恰恰违反了三民主义,成了反革命。如是,我不但不能达到真理的实现,反成了罪恶的追随者。后来才知道只有追随服膺马列主义、领导中国革命有经验的、正确路线所指导的中国共产党,才能实现此目的。这就是我的入党动机。”
 张冲同志终于加入了伟大的中国共产党,这是他的新的生命的开始。他经过了曲折的道路,终于由一个爱国主义者走上了共产主义的道路。
 张冲在延安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不久,国民党军队在全面进攻。同年4月,蒋介石为了达到其箭双雕"的目的,即一是防止龙云、卢汉在云南拥兵自固,趁战事扩大,削弱其兵力;二是增加国民党在东北的兵力,进一步向人民军队发动进攻,因此决定将入越滇军第六十军和新编九十三军调往东北。
 第六十军184师于1946426日到达海城,分别驻防于鞍山、海城、大石桥、营口等处。该师师长潘朔端曾是张冲的老部下,而184师也是张冲的看家部队,受中国共产党的影响较深。由于中国共产党的长期工作,滇军184师又处于东北民主联军的包围之下,潘朔端当机立断,与副师长郑祖志一道,在184师到达海城仅一个月的时间内,即于530日率师直属队和552团共3800人,在海城宣布起义。
 184师的起义,说明在东北的滇军是可以争取的。因此为了争取滇军的起义,张冲就在这个时候被派赴东北前线,去参与这个光荣而艰巨的工作。
 在强大的军事攻势下,中国共产党和东北车加强对滇军的政治攻势。张冲并以滇军老前辈、老上级的关系,多次写信给曾泽生(滇军六十军军长)和陇耀(六十军所部师长),指出滇军的危险处境和唯一出路,劝他们适时采取正义行动。在我军久久围困之下,长春守敌已陷入绝境,欲守不能,脱围无望。滇军六十军军长曾泽生发生动摇。
1948912日辽沈战役开始。我东北野战军以优势兵力向锦州进攻,1015日,锦州解放,俘虏东北"剿总"副总司令范汉杰及第六兵团司令官卢浚泉(原滇军九十三军军长)以下近9万人。当日,蒋介石又一次飞沈阳,严令长春守军向沈阳突围。然而晚了 也就在这同一天,张冲又给曾泽生、白肇学(六十军182师师长)、陇耀(即陇光宗)等发出一封语气恳切的信,晓以大义,指明前途,促其当机立断,迅下决心,率部起义,走上光明大道。信全文如下:
泽生、肇学、光宗诸兄并转各旧袍泽均鉴:
 目前时局严重,兄等处境危殆,弟不能坐视,愿尽袍泽友谊,作最后之忠言,敬希鉴谅。
 蒋氏排除异已,消灭杂牌之阴谋,想兄等出关二载,在实际体验中谅必明悉。弟亦深知兄等之苦衷,但至今迟迟不决者,弟计有三,愿简述之。一、为恃蒋氏未垮台,美援尚待也。全国大局无论矣,以目前东北战局观之,义、锦相继解放,长、沈收复日迫,从此空陆援绝,东北局势已定。兄等既守不可能,走亦难免被歼,此系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蒋贼灭亡,为期不远也。当此生死存亡之际,象康泽、王耀武等辈,皆不能自救其厄运,如兄等,仍甘效忠,自丧于异域耶? 二、为虑滇南身家财产也。卢永衡(卢汉)氏之掌权,固靠兄等之实力存在,实不知海城起义,乃蒋氏为使兄等为之卖命,而暂被利用所致。今兄等之实力,不过三万,既无补于卢政权之没落,更不能挽救于自身。欲言身家财产之存否,全靠兄等之是否归依于人民而定。有识之士,均早明鉴,何况全国解放可期,云南自不能孤存僻地矣! 三、为虑自身前途如何也。海城义举,震动全国,民主同盟军几经波折,但全军上下已成人民解放军骨干,事实昭然,弟所深知,此非蒋氏妖言惑众所能欺人也。若兄等能当机立断,早日过来,既保持与发扬护国、靖国光荣传统,再是对独夫民贼蒋介石的一个沉重打击。最要者,是少使三迤子弟伤亡,他日回乡也无愧于云南父老兄弟。兄等自身之前途,当然无限光明。王家善、吴化文之誉,卢浚泉、王耀武之讥,二者熟是?盼兄等再三思之。
 事急矣,敬望兄等毅然决然早举义旗,弟不惜以负疾之身,自当趋前迎候,畅叙旧情。临纸匆匆,敬候佳音。
张冲十月十五日于吉林 
 在兵临城下,走投无路之际,经我长期的工作,困守长春的国民党六十军全部三个师(暂21师、182师、暂52师),在曾泽生军长的率领下,终于在1017日正式宣布起义。
张冲在策反滇军长春起义中起了积极的作用,为辽沈战役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
  新中国成立后,张冲任中央民委委员。旋返云南,任云南省人民政府副省长、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西南民委副主任、云南民委副主任兼凉山军政委员会主席等职。1954年以后,当选为一至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1978年任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职。建国以后,张冲在民族工作和水利建设方面花费了大力气,曾九次穿越险峻的滇西虎跳峡考察,为民族地区的稳定和治理金沙江,作出了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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