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西安告诉我，自信是汉文明的底色

〇 西安博物院领导陪同参观

（照片由西安博物院提供）

又去西安了。

这一次，是看西汉。

感觉只有两个字：震撼。

气势恢宏

要感谢西安人民，他们把汉代长安城的遗址保存了下来。

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存在。据陕西省考古研究院提供的数据，城址面积大约36平方公里，分为11个区，四面开有12座城门。其中的未央宫，据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张建峰研究员说，面积相当于6.67个北京紫禁城。

可惜，地面上的建筑，已经难以再见。

也许只有这些陶俑，还记得当年盛况。

〇 西汉陶俑

（据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馆藏）

 

但，看着被高楼大厦包围的开阔土地，仍不难想象那恢宏气势。

〇 汉长安城遗址

（照片由长安城特区管委会党政办毛新亮主任提供）

 

当然，还有那些帝陵。

单看平面图，九座帝陵在渭河之北一字排开，就十分了得。

〇 西汉帝陵分布图

（图片由霸陵考古队马永嬴队长提供）

 

如果有可能，当然很想走进去看看。

即便只能看到外部，也会觉得壮观。

〇 汉景帝阳陵

（据文物出版社《汉阳陵》）

 

啊啊！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风格朴拙

让人震撼的，还有现存汉武帝茂陵博物馆，霍去病墓前的石雕。

比如伏虎：

 

 

比如卧象：

 

 

比如起马：

 

 

比如跃马：

 

〇（以上照片均由茂陵博物馆提供）

 

少有细节，不事雕琢，浑然天成，你会觉得那是把一座石山移了过来。

当然，这绝非因为财力不足，或者技术不行。

同样在茂陵博物馆，我们看见了通体铜铸鎏金的汗血马。

〇 鎏金铜马

（照片由茂陵博物馆提供）

现藏西安茂陵博物馆的这匹鎏金铜马，高62厘米，长76厘米，重26公斤，肌肉和骨骼符合解剖比例，系以汗血马（天马）为模特精制而成。

这可真是金光闪闪，气度非凡。

但，即便这匹马，也仍然是朴拙的，没有多余的一笔。

不过，我更喜欢霍去病墓前的石马，因为更像汉简中的马字。

〇 汉简的马字

 

汉简也值得大书特书。

书法家刘增兴先生说：简为草变之基，亦为草篆草隶。古朴典雅轻灵，笔笔均有端倪。初始线条相近，篆书品味承袭。浑圆疏朗沉着，提笔节奏明晰。

用这些话来评论汉文明，也贴切。

不信看看下面“汉阳陵”三个字，那可真是风格朴拙又韵味悠长。

 

〇 文物出版社《汉阳陵》书名

 

韵味悠长

朴拙，并不意味着草率、马虎、敷衍。

相反，汉代的出土文物往往风姿绰约。

比如阳陵的这件：

 〇 塑衣彩绘拱手跽坐女俑

（照片由阳陵博物馆提供）

 

你看这位女子，眼往一边看，手往另一边摆，正可谓婀娜多姿。

难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会引用《汉书·孝武李夫人传》中“偏何姗姗其来迟”这句话，给她起了“姗姗”的昵称。

这是一种简约的美，也是内敛的美。

正如李泽厚先生所说，不华丽却单纯，无细部而洗炼。

还有瓦当。

 〇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拓片由茂陵博物馆赠送）

又是朴拙简约，却大气磅礴。

真的是要向西汉的工匠们致敬，他们的审美能力远超我辈。

 

文化自信

两汉文物气势恢宏、风格朴拙、韵味悠长并不奇怪，因为汉就是人类文明史上最早的“世界性文明”之一，可以相提并论的只有古罗马。

事实上，两汉的历史地位非同一般。一方面，他们继承了夏商周以来厚重的文化传统，又发扬光大；另一方面，他们开创了新的制度，且国祚绵长。尽管新制度始于秦，使之框架成型并影响后世的，却是汉。

继承传统，所以底蕴深厚。

这种底蕴之厚重，就像沉甸甸的秦砖。

 

 〇 这块秦砖，长37.5厘米，宽18.5厘米

高9.5厘米，重11公斤

（照片由西安秦砖汉瓦博物馆提供）

 

社会稳定，所以心满意足。

就连某个俑的脸上，甚至都是笑眯眯的。

 

 〇 汉阳陵的俑

（照片来自三秦出版社《巍乎盛景》一书）

 

面向未来，所以视野开阔。

 〇 汉长安城遗址

（照片由长安城特区管委会党政办毛新亮主任提供）

 

什么叫“文化自信”？

汉就是。

这种自信是深入骨髓和形成气质的，所以我的长篇历史小说《曹操》中，有人恶，有人坏，有人狠，有人狡诈，却没有一个猥琐。

仅此一项，便在承接汉的风骨和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