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百年孤独》之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

新用户5832uSSh 2023-11-20 发布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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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无数小黄花如细雨缤纷般飘落。旧印第安部落的王子卡塔乌雷从布恩迪亚家族消失后，又踏着暮色而来，黢黑的脸凝重、忧伤。妹妹比西塔西翁惊奇地问：“当年你为了逃避失眠症，从咱们王国逃到马孔多，又为了躲避卷土重来的失眠症，离开了这里。如今，怎么，又回来了？”卡塔乌雷用他们部落庄重的语言答道：
“我来是为了王的下葬。”

是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是马孔多的王。他带领几十户人家翻山越岭，来到一块平地，安顿下来，取名马孔多。他亲手规划马孔多的街道和住房，指导人们怎样播种，建议怎样教育孩子、饲养牲畜，建立起一个有序的、欣欣向荣的村落。泥巴和芦苇盖成的屋子沿河岸排开，湍急的河水清澈见底，河床里卵石洁白光滑宛如史前巨蛋。黄鹂、金丝雀、蓝鸲和知更鸟，成群的盘旋在村落上空，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吉普赛人循着鸟鸣而来。

第一次，身形肥大、胡须蓬乱、手如雀爪的梅尔基亚德斯，带来了磁石。所有的铁器，像中了魔法一样，一窝蜂的追随在这魔铁后面。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也中了魔法，他想到可以利用这个无用的发明来挖掘地下黄金。于是，拿一头骡子和一对山羊换了那两块磁铁。他拖着两块铁锭，口中念着梅尔基亚德斯的咒语，勘测那片地区的每一寸土地，连河床底也不曾放过。除了挖掘到锈迹斑斑的盔甲，一无所获。

第二次，梅尔基亚德斯带来一架望远镜和一台足有鼓面大小的放大镜。望远镜消除了距离，放大镜借由阳光燃起了干草。也燃烧了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天马行空的想象：将这一发明应用于战争。此后，便以科学家的忘我精神全心投入战术实验，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他久久待在房间里，计算新武器的战略威力，写出了一本解说无比清晰、说服力无可抗拒的手册。这套关于阳光战的精密战术原本想交给政府，却最终石沉大海。

第三次，梅尔基亚德斯留下了葡萄牙人的地图和多种航海仪器，以及星相学著作的成果概要，教他如何使用星盘、罗盘和六分仪。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在宅院深处盖了一间小屋，整个漫长的雨季都把自己关在屋中。整夜待在院子里观测星体的运行，为了寻找精确测定正午的方法险些患上日晒病。他自言自语、心醉神迷、苦思冥想地沉浸在探索中。终于有一天，他颤抖着形销骨立的身体，宣布：“地球是圆的，就像个橙子。”

第四次，因周游世界而身患罕见病迅速衰老的梅尔基亚德斯又来到马孔多，留给他一间炼金实验室，还留给他关于冶金术方面的大量资料。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把妻子仅有的殖民地金币通通拿出来做实验，经过一番折腾后，变成一坨碳化的油渣，死死粘在锅底。

吉普赛人又来到马孔多，展示外面世界的文明成果。“世上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对妻子说，“就在那边，在河的另一边，各种魔法机器应有尽有，而我们却还像驴子一样生活。”于是，他将开荒的工具扛上肩头，倡议全体村民共同开辟一条将马孔多与新兴发明相连的捷径。然而，事与愿违。他们从原始森林穿过，历经生死考验，也没有找到通向外面的文明之路。

从梦想中醒来，回到了现实，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把最宝贵的时间留给了孩子们。他教他们读写和算术，向他们讲起世界上的诸多奇迹，带他们领略和感受来到小镇上的那些新奇玩意儿。小儿子奥雷里亚诺对冶金感兴趣，父子俩平静、耐心的做实验，日复一日沉浸在探索的乐趣中。终于有一天，金子从粘在锅底的废料中分离出来。他捧着黄灿灿的金块，隆重，又欢喜。

大儿子长大了，因为初为人父，不知如何面对，惶恐不安地随着吉普赛人逃离了马孔多。妻子外出找寻儿子，毫无音讯。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陷入沮丧当中。他担负起母亲的职责照料小女儿，给她洗澡换衣服，一天四次送去哺乳，晚上甚至为她唱起乌尔苏拉从来不会唱的摇篮曲。五个月后，妻子突然归来。他格外欢喜。因为在漫长的幽闭时光里，在操作实验的同时，他内心深处祈求的奇迹不是发现点金石，不是赋予金属生命的气息，也不是将家中的合页和门锁变成黄金，而是此时此刻的情景：妻子归来。

妻子也带回了外面的文明。马孔多由昔日僻静的小村落很快变成繁华的城镇。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又变回了创业之初那个富于进取心的男子，忙于设计街道规划新居，以保证人人享有平等权益，镇上人都尊重他，土地交由他分配。吉卜赛人又来了，这次把流动游艺会变成了大型赌场，镇上的人们将他们视为贪欲与堕落的传播者，不许他们以后再踏上这片土地。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说：“梅尔基亚德斯以他悠远的智慧和神奇的发明对村子的发展壮大作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马孔多的大门将永远对他古老的部落敞开。”

全镇人被传染了失眠症，记忆正在逐渐丧失，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正带领大家抵抗遗忘。死而复生、衣衫不整的梅尔基亚德斯摇着悲哀的铃铛再次来到镇上，带来瓶瓶罐罐，让镇上人喝下一种淡色液体，重新燃起了他们的记忆之光。同时，他又带来了银版照相术。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臆想联翩，要用照相技术来获取上帝存在的科学依据，最终，也没捕捉到上帝的踪影。

后来，政府派来监管：里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义正言辞地捍卫镇上的自治权力，态度之坚决令政府震慑。里正携带家眷入驻马孔多，马孔多创建者决定驱逐他们，可他说：“当着家眷的面羞辱一个人不是男子汉所为。”从此，里正一家安然与镇上居民和平共处。

梅尔基亚德斯死后，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逐渐陷入一种永恒的谵妄状态。他整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高声自语，寻找方法将钟摆原理应用到牛车上，应用到犁铧上，推广到一切有用的运动物体上。时间对他来说停滞了，每天都是星期一。他抽出一根门闩，以超常的力量和野蛮的劲头将所有炼金设备、银版照相装置、金银器作坊都砸个稀烂，像中了邪似的高喊着一种流利高亢却无人能懂的语言。家人们只得把他捆到栗树下面，此时的他谁也不认识，并整日说着别人听不懂的拉丁语。

不久，马孔多来了一位神甫，致力于改变马孔多的灵性贫瘠状态，也试图将信仰灌输到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那错乱的头脑中。神甫给他带去各式圣牌圣像，但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将这些通通视作缺乏科学依据的人工制品概不承认。面对他的冥顽不灵，神甫放弃了向他传福音的念头，但出于慈悲心怀仍旧每天来探望他。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转守为攻，试图用他理性主义者的种种策略动摇神甫的信仰。有一回，神甫带上棋盘和棋子来到树下邀他下西洋跳棋，他没有答应，理由是既然都同意遵守规则，他无法理解两个对手如何还能争斗。神甫越来越惊叹他的睿智，担心自己的信念会被动摇，就不敢去探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