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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过愤怒的海》:“爱,没有。”

 如海 2023-11-30 发布于四川

文丨如海


我写了一篇4000字的长影评,关于电影《涉过愤怒的海》,中间夹杂一些个人的感悟和体会,关于亲情、家庭和爱,希望你能读完,也推荐你和爱人去电影院看这部电影,不要带孩子。

人似乎到了仓促的中年,就变得更悲观和伤感,内心总是牵挂着孩子,患得患失自己哪里做得不够,以至于耽搁或者影响了孩子的成长,就是莫大的罪过。放手和呵护,很难拿捏平衡的边界,似乎遗憾是常态,懊悔是惯常。我时刻警醒自己,反复地反思:关于孩子,今天自己是不是又忽略了什么呢?

去看《涉过愤怒的海》,我是奔着鞭策和教育作为一个父亲的自己意图而去的。我相信电影有一种艺术的养分和力量,能够启迪人思考,改变现实中个体的某些执拗和偏见。所以,我还特别邀请了老挑大潘,遗憾的是他没时间一起去看。在教育问题上,如果没有主动反思的精神,管教孩子就会更加力不从心。

看这部电影的第二个理由,它是曹保平的作品。曹保平是电影质量的保证,他的作品几乎都值得品鉴。《李米的猜想》、《烈日灼心》、《追凶者也》,都属上乘之作。其三,电影的主演是黄渤、周迅、祖峰等,都是演技一流的演技派。

《涉过愤怒的海》很压抑,但我认为很好看,很有电影的质感,也特别能触动人心,妥妥的佳作一部。我预测,它很有可能成为2023年度最佳电影。曹保平想表达的东西很多,电影集合了犯罪、悬疑、复仇、恐怖,甚至灾难等多种元素。戏剧张力十足、人物形象也丰富立体。

影评不剧透没法写,但我觉得丝毫不影响你继续往下阅读。无论你是读完后去看电影,还是电影看了之后再回来读文字,我觉得都可以,都一定能引发彼此情感的共鸣,拧巴的亲子关系,都值得我们深思。而人类对孩子的情感,几乎是天然相通的。

对了,电影片方称“十八岁以下谨慎观看”并不是噱头。它被称为年度第一“狠”片的影片,倒不全是因为有些血腥的缘故,总之更适合夫妻或者情侣去看。

好,言归正传。电影中,渔民金陨石(黄渤饰)是一个传统父亲的形象,他有十多条船,在公海上拼了命的打拼挣钱,供他心爱的闺女金丽娜(周依然饰)在日本留学。可突然有一天,他得知女儿不见了,和离异的前妻赶到了日本,震惊地发现女儿娜娜被杀害了,身中17刀,但无一刀是致命伤,因失血过多离奇死亡。

老金疯了似的发誓要为女儿报仇。爱女如命的他,觉得全世界都崩塌了。而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李苗苗(张宥浩饰)——娜娜的男朋友,一个cos角色扮演圈的大神。李苗苗精神变态又有施虐倾向,应该他就是凶手。

老金对李苗苗穷追不舍,差点自己都丧了命。从日本到中国,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一路上他愤怒疯狂、歇斯底里又悲痛欲绝,为了女儿的执着信念始终支撑着他,在踉踉跄跄中坚毅决绝。他威胁李苗苗的父亲李烈(祖峰饰)、李苗苗的母亲景岚(周迅饰),然后在一个猛烈的台风天终于追到了李苗苗。

诡谲变幻的天,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鱼从天而降,击打在汽车的玻璃上,愤怒的老金和绝望的景岚猛烈撕扯,彼此都只为一个目的:孩子。一个是报复讨还公道,一个是救赎和袒护,他和她都豁出命了一般,末路狂奔,直到最后旋地转、汽车翻滚,在乌黑沉闷的天空下发生车祸,然后两人都伤得奄奄一息。

老金把李苗苗藏了起来,没人知道他是否杀了李苗苗。占据主动权的老金,发现了另外一个家庭的秘密,那就是李烈根本不爱李苗苗,甚至带着敌对恨意。李烈试图借刀杀人杀掉自己的儿子李苗苗,而景岚却和老金一样,疯狂地保护孩子,舐犊情深,在愤怒和绝望中竭尽全力地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一切。

这里补充说下李烈。为什么李烈那么狠,想杀死自己的儿子?小时候在奶奶病房中,李苗苗不小心踢断了呼吸机的线而导致奶奶离世,父母离婚后,父亲重组了家庭,李苗苗变得更加残忍放肆,不仅用鞭炮炸青蛙,还在和父亲与二婚妻子所生的妹妹一同玩蹦床时,把妹妹跳摔出蹦床,导致她截肢残废。李苗苗又在给妹妹送礼物时,故意送恐怖的玩偶吓她。

在许多作品对亲情都是歌颂的语境里,你很少看到这样的一个作品,它在讲一个父亲,可能憎恨自己的儿子,甚至希望他死。当然,李烈和李苗苗并不是电影想主要表达的人物和情愫。

但一切都有因果,无人能够逃过。李烈从一开始就几乎没有疼爱、管教过这个孩子,自己也在一步步在纵容儿子“恶魔”的养成。最后,李烈的无能狂躁,对人生的失控也害死了自己。这样的情节设置虽然戏剧化,却也讽刺了父子关系。包括景岚的疯狂赌注,也是她的懦弱,对儿子缺乏了解,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

所以,在电影中,无论老金、顾红(闫妮饰演),还是李烈、景岚,表面上无比疼爱自己的孩子,可以为孩子付出一切,却都是教育孩子的失败者。他们活在自我的虚荣粉饰和强悍人生中,鲜少顾及孩子的精神世界,我行我素、自负自傲,最终发现酿成大错时追悔莫及,而悲剧已经无法挽回了。

真相总是残忍。娜娜并非是他杀!而是自杀!

娜娜以为李苗苗会是那个给予她想要的爱的人:全身心地爱她、迷恋她、占有她。所以,和李苗苗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完全从老金的世界走了出来,她不需要像小时候那般,祈求父亲给予自己一点爱的回应,她庆幸自己终于拥有了自己想要的爱。

所以,当李苗苗质疑她的时候,她慌乱了,她不惜用刺自己17刀的方式,来证明给李苗苗看,自己是爱他的,她只为换来信任。

对于献祭自己,娜娜有一种隐秘的牺牲自我的欢喜,欢喜自己打破常规和底线的牺牲才能配得上全身心的占有和迷恋的爱。其实,这是一种病态。始作俑者,是娜娜的短暂生命中,对于爱的极度缺失。

在娜娜短暂的人生历程中,爱是如此奢侈、如此稀缺,一个繁华的世界,留给娜娜的是凉薄和冰冷。她太缺爱,才会轻易地被店老板的求爱所感动;她太缺温情,才会以为和李苗苗在一起就是永恒的爱情。因为缺爱,她才会以自毁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在临终的时刻,都不曾向自己的父亲老金求救。

警察一开始就认定老金不爱自己的女儿,不然怎么会见到自己女儿的尸体还吐呢?所以他告诉老金:娜娜生命最后一刻拨打给他的电话,是误触。我倒觉得,在那样绝望的时刻,娜娜误触的可能性很小,是抱着残存的希望打给了老金。可惜,老金没有及时接到电话。娜娜在万般的绝望中离开了人世间。

电影中还有一个画面,特别令人揪心。课堂上,娜娜笑着回答老师的问题,讲自己的喜欢。老师说喜欢是单方面的,爱才是双向奔赴的,比如对父母,就应该用爱而不是喜欢。然后,老师让娜娜用爱来造句,老师猜想娜娜会深情地表达自己对父母的爱,那种超越喜欢的爱。没有想到的是,娜娜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了。她沉思了一会,回答老师关于爱的问题:“爱,没有。”这是无比悲凉的一幕,老金以为的给予女儿的那些深爱,飘渺如尘,娜娜感受到的却是一片荒芜。

最崩溃的是父亲老金。他终究是一个充满悲剧性的父亲形象。他为追凶沾满鲜血,讨伐来的一切也再换不回女儿重回身边。真相一层一层剥开来,最后变得支离破碎,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真相,无法把所有的东西都怪罪在别人的身上,无法找理由和借口。

最后的源头和原因,竟然是老金自己!

他的愤怒化为了绝望和后悔,无边无际的悔恨,如黑暗大海和灰暗天空一般,笼罩着他曾经自以为是的人生全部。儿时被关在安全屋里的娜娜,曾是他努力一生的意义所在。娜娜画着太阳,哼着歌,等着他的归来。但,现在娜娜再也等不到他的回来了。

老金爱自己的女儿吗?也许无论旁人,还是他自己都会认为爱。为留学惨死的女儿追凶复仇,黄渤演艺出了老金的愤怒和执着,从表演到气氛都渲染得淋漓尽致。从一开始,观众就可以沉浸在漫天漫地的黄渤式痛苦情绪张力中,他抓住每一个可能是凶手的人狠狠打击,有一种同归于尽式的生猛。包括他在被景岚(周迅饰演)关进地下室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引火烧了一切。

电影以娜娜日记的方式,记录了她在日本的情感起伏。中间有一阵,我觉得像电影一个青春疼痛片,似乎一切都是娜娜自己咎由自取,她太轻信别人,太轻慢人生,太恋爱脑,甚至有作践自己的嫌疑。

但看到最后,我完全理解了她。这不就是中式女儿缺爱,永远索取爱,永远得不到爱,最后自毁的一生吗?儿子缺爱会进行攻击,通过伤害别人来宣泄,比如李苗苗。可女儿只能压抑承受,伤害自己。

娜娜的悲剧,并非是一个个体存在。电影里故事,也并非只是艺术中存在,在现实的世界里丝毫不罕见,依然残酷地发生着同样的伤悲。

电影的结尾,老金在女儿的社交空间里,发现了她的梦境和隐密:她梦见老金被吊死在船上,她冷漠地穿行而过。老金的暴戾、弃之不顾的出海,一个女童孤独面对恐惧,在最安全的衣柜里画小太阳。她终究是恨爸爸的,而爸爸却一无所知。

老金在女儿的墓地里,撒着纸钱,却找不到女儿葬在何处。“咱们下回不这么过了。”老金绝望、痛苦、自责、悔恨,崩溃、悲情的他令人动容。那一刻,电影院里的我也忍不住落了泪。下回不这么过了,可还有下回吗?孩子没了,一个父亲的尊严,也彻底地丢失了。

这部电影,掀开了人们通常缄口不言的亲情遮羞布——有些人实际无法对子女负责,说是疏忽,却最终亲手一点点酿成大祸。

父母总是以为“我都是为了你好”,固执地认为自己绝对的正确和温暖,自以为是地倾其所有去“爱”着孩子,满足孩子的所有物质需求,而对孩子的精神世界置若罔闻。

父母二字,并非易事。不是每一个父母,都适合做父母。很多时候,他们在连做自己的时候都做不好,怎么能变成好的父母呢?

父母往往用自己的方式对孩子好,却总是在铸成大错无法挽回时后悔,当找寻一个又一个“凶手”无果,到最后发现自己才是“真凶”时,才知道原来伤害的种子从年幼时就已经种下了。等到幡然醒悟的时候,眼泪已经没有意义。人生无法重来,悲剧黯然而过。

愤怒的海,咆哮的海,变成了绝望的心。老金叫金陨石,陨石有守护和保护的象征之意。老金以为自己能够给女儿带来一生爱的守护,熟料他亏欠女儿最多的,就是爱。

真实地去爱孩子,走进他们的精神世界,我们才可以不愤怒,躲掉绝望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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