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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门外谈诗》之第二十三：写诗要用“诗家语”（之五）

    《门外谈诗》之第二十三：写诗要用“诗家语”（之五）

写诗要用“诗家语”

     ---第五讲：吟诗写诗，提高品位（上）

         

    社会上多年就流行一种说法：人生在世，如果能够吟诵古典诗词，进而自己也能写点儿“像样的”诗歌，则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儿，是一种幸福！我国当代著名哲学家叶秀山先生说过：“我羡慕、佩服、敬重、也有点忌妒那些会做诗、能吟诗、能体会诗的人。”（《中国诗学·序》）叶秀山先生的这番话，不是故作谦虚，而是很认真地说出来的，是一位具很高学术修养的人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叶秀山先生的这番话，说出了诗歌对于人生的重大意义，这就是：诗歌能够使人变得高贵和高雅，诗歌能够使人变得满足和幸福。 

子曰：“小子何莫学乎《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孔子所说的“兴”是指诗歌能够引起欣赏者精神上的感动和奋发，所说的“观”是指诗歌可以使人了解社会生活、政治风尚的盛衰得失，所说的“群”是指诗歌可以在社会人群中引发思想交流，相互感染，从而保持群体之间的和谐与沟通，所说的“怨”是指诗歌可以对不良政治的种种表现发出否定性的情感和态度，也就是批评、讽刺和鞭打。孔子还说：学习《诗三百》，可以教育年轻人“近”可侍奉父母，“远”可侍奉君王，还能够知道许多关于鸟兽草木名称方面的知识。  

《论语·季氏》篇写道：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这段话译成现代汉语是：

陈亢问伯鱼：“你在老师那里听到过什么特别的教诲吗？”伯鱼回答说：“没有呀！有一次他独自站在堂上，我快步从庭里走过，他说：'学《诗》了吗？’我回答说：'没有。’他说：'不学诗，就不懂得怎么说话。’我回去就去学《诗》。又一次他独自站在堂上，我快步从庭里走过，他说：'学《礼》了吗？’我回答说：'没有。’他说：'不学礼就不懂得怎样立身。’我回去就去学《礼》。我就听到这两件事儿。”陈亢回去高兴地说：“我提一个问题，却得到三方面的收获：听到了关于《诗》的道理，听到了关于《礼》的道理，又听到了君子不偏爱自己儿子的道理。” 

[注]孔鲤：字伯鱼，孔子的儿子。因其诞生时别人赠孔子一尾鲤鱼而得名。陈亢（音gāng）：孔子的学生，字子禽。异闻：这里指不同于对别的学生所讲的内容。远：不亲近，不偏爱。  

  叶秀山：“我羡慕、佩服、敬重会做诗、能吟诗、能体会诗的人。” 

陈亢对老师的儿子孔鲤，有所羡慕，这是理所当然的。但陈亢怀疑老师给自己的儿子开小灶，所以就从侧面询问孔鲤是不是得到过特别的教诲。孔鲤回答的话，证实了老师表理如一，言行一致，对学生一视同仁，并没有给自己儿子留有私心。听了孔鲤的回话后，陈亢不但没有失望，反而说自己“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这篇《论语·季氏》中所记述的孔子教导儿子学《诗》、学《礼》的故事，历来被传为美谈，称之为“庭训”或“诗礼垂训”，孔子的后人则称之为“祖训”，称作“诗礼传家”。孔子所说的“不学诗，无以言”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生在世，要学会做诗、吟诗和品诗，这是每个人都必须的一种人文素养。因为会做诗、会吟诗、会品诗的人，可以滋润、提高和升华人的精神气质，使人变得高雅脱俗，使人说出话达到不庸俗、不卑劣、不低级趣味的理想境界。    

    如上所言，诗歌能够使人变得高贵和高雅，诗歌能够使人变得满足和幸福；能够吟诵古典诗词进而自己也能写点儿“像样的”诗歌的人，的确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儿，是一种幸福！为了说明这个道理，下面就结合实例来进行简要的介绍。 

    第一，吟诗品诗，能够提升人的气质美。宋代诗人卢梅坡《雪梅》诗云：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古今很多诗人把雪和梅并写，因为雪因梅而透露出春的信息，梅因雪更显出品格的高尚。举例来说，毛泽东《卜算子·咏梅》写道：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在这首词中，雪和梅都成了报春的使者、冬去春来的象征，毛泽东笔下的雪和梅，其品格和气质是何等的高尚！但卢梅坡笔下的雪和梅，却为了“争春”而发生“摩擦”，都认为自己占尽了春色，装点了春光，谁也不肯相让。这是何等的不应该的！

卢梅坡《雪梅》诗还有一姐妹篇，诗曰：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卢梅坡的这首《雪梅》，其写法实在是新颖别致、出人意料。上联说梅和雪二者争春，诗人也无法判出高低；下联则巧妙地揭示出梅和雪都有长处和不足：梅不如雪白，雪没有梅香。这样写，不但回答了“骚人阁笔费评章”的原因，也道出了雪和梅各执一端的失误。品读全诗，人们立刻领悟了卢梅坡的“言外之意”，这就是：诗人借雪和梅的争春来告诫世人，雪与梅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不能以己之长，度他人之短，要有自知之明。卢梅坡的这两首《雪梅》，既有情趣，又有理趣，喜爱诗词的人值得反复吟咏和品味。

 从赏读卢梅坡这两首《雪梅》诗可知：吟诗品诗，的确是能使人消除俗气，给人带来高雅趣味，能够提升人的气质美。梁武帝萧衍说过：“三日不读谢诗，便觉口臭。”宋代著名诗人黄庭坚则说：“士三日不读书，对镜觉面目可憎，向人则言语无味。”他们的话意思一样，都是说：离开了诗书，一个人的趣味定然会变得低下。现代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先生说：“诗是培养趣味的最好的媒介，能欣赏诗的人们，决不会觉到人生是一件干枯的东西。”这是因为，凡属较高文化修养的人，往往喜欢追求一种“诗性的生活”。所谓“诗性的生活”，就是生活中离不开诗。生活一旦与诗发生了紧密联系，就会变成有了灵性，有了浪漫，有了趣味的人。简言之，诗歌可以使人化解生活中的平淡，使生活变得更加高雅有趣，更加幸福快乐，这就像人们所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卢梅坡《雪梅》：“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第二，吟诗品诗，能够让人享受音韵美。

我国传统诗词，通常将平声和仄声间隔着配合使用，这就是近体诗的“平仄律”。即：一句之中，平仄相间；两句之间，平仄相对。按照这种格式写出来的诗，读起来自然就有高低起伏的声调之美。我国古典诗词朗诵起来之所以“好听”和“朗朗上口”，就是因为它要“押韵”，具有韵律之美。

所谓“押韵”，是指相同或者相似的音质（即同一韵部的字）在一定位置上的复现出现。通过这种复现出现，既使诗歌琅琅上口，富有美感；又使诗歌的情感在一定区域里往复回旋，充分渲染。我国传统诗词“押韵”都是压在句尾，句尾通常是“意义和声音”的自然停顿。

我国近体诗的押韵，通常是遵守“平水韵”。“平水韵”是其刊行者宋末人刘渊（原籍山西平水县）而得名。隋代人陆法言《切韵》中分为206韵，但过于太细，唐代就规定相近的韵可以合用，所以唐人的《切韵》已被简化为193韵。宋末人刘渊《壬子新刊礼部韵略》将同用的韵合并成107韵，金代山西平水官员王文郁《平水新刊韵略》合并为106韵，这就是广为流传的“平水韵”。“平水韵”虽然在南宋时才出现，但它却反映了唐代人作诗用韵的“真实状况”。另外，近体诗通常是押平声韵的。这是因为平声韵比较绵长，读起来有一种余韵悠悠、不绝如缕的感觉。仄声韵则比较短促，读来给人以刚健急促的感觉。

下面请欣赏、比较大家所熟悉的两首绝句。第一首是李白《赠汪伦》，诗曰：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天宝十四年（755），李白从秋浦（今安徽贵池）前往泾县（今属安徽）游桃花潭，受到当地人汪伦热情款待。临走时，汪伦还亲自送行，于是李白写下了这首《赠汪伦》以示留别。

本诗前两句叙事。先写要离去者，继写送行者，展示出一幅离别的画面。后两句是抒情。第三句遥接起句，进一步说明放船的地点在桃花潭。“深千尺”三字，既描绘了桃花潭的特点，又为结句预伏一笔。由于这首小诗深为后人赞赏，“桃花潭水”已成为后人抒写别情的惯常用语。正因为这首小诗，使得安徽的桃花潭留下了许多优美动人的传说，桃花潭也成为供人旅游访古的名胜遗迹。                             [未完待续] 

           李白《赠汪伦》：“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