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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啸《闲扯儒林》|第二十六回:向观察升官哭友 鲍廷玺丧父娶妻

 稻读公社 2023-12-01 发布于浙江


第二十六回

话说鲍文卿父子正在向鼎家里商量娶亲的事情,突然外面人声嘈杂,据说又是来给向知府免职的。一屋子人都慌了,上次幸亏鲍文卿保全了向老爷乌纱帽,这次鲍文卿自己都在这屋子里。向老爷倒是很镇定,先把管钱粮政务的几个干部叫过来,嘱咐道:“诸位先生将房里各样稿案查点查点,务必要查细些,不可遗漏了事。”然后就出门去会见上差了。一屋子人提心吊胆等待着,结果向鼎回来了,说道:“没甚事,不相干。是宁国府知府坏了,委我去摘印。”一屋子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这也算是紧急公事了,向鼎赶紧准备了一下,连夜同差官往宁国去了。

向鼎去宁国了,但是给鲍廷玺准备娶亲这事完全没放下,“衙门里打首饰,缝衣服,做床帐、被褥,糊房,打点王家女儿招女婿”。等过了几天向知府回来,就定好了日期举行婚礼了。那天“鲍廷奎插着花,披着红,身穿绸缎衣服,脚下粉底皂靴,先拜了父亲,吹打着,迎过那边去,拜了丈人、丈母。小王穿着补服,出来陪妹婿。吃过三遍茶,请进洞房里和新娘交拜”,真的是热热闹闹。次日清早,衙里摆了三天喜酒,无一个人不吃到。向鼎是真的拿鲍廷玺当子侄辈来照应啊。

过了新年,又到了各县送童生来府考的时候了。向知府按惯例要去监考,就和鲍文卿父子两个道:“我要下察院去考童生。这些小厮们若带去巡视,他们就要作弊。你父子两个是我心腹人,替我去照顾几天。”鲍家父子两个自然一起同去,在考场客串一下监考老师。结果吧,真的是让鲍廷玺这个小年轻大开眼界,“见那些童生,也有代笔的,也有传递的,大家丢纸团,掠砖头,挤眉弄眼,无所不为。到了抢粉汤、包子的时候,大家推成一团,跌成一块”。这里说了,“鲍廷玺看不上眼”,可见,此时的小鲍还是有着朴素的正义感的,对这种无下限的行为很是不屑。不过他不知道,自己日后竟然也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这是后话了。

两父子又看见个考生,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把考场的土墙挖了个洞,伸手要到外头去接文章。两父子的处理方式就不一样了,鲍廷玺要把这位“建筑大师”带去见考官,鲍文卿拦住了,劝这个考生道:“这是我小儿不知世事。相公,你一个正经读书人,快归号里去做文章,倘若太爷看见了,就不便了。”然后“忙拾起些土来,把那洞补好,把那个童生送进号去”。鲍廷玺此时年轻气盛,满满的正义感,就想搞个大新闻,而鲍文卿,一方面万事都想息事宁人,一方面呢,心底一直对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有着发自心底的尊敬,估计一直相信这些人本性都是好的,能听得进良言相劝。要说吧,搁在一般的小说里,说不定鲍文卿一碗鸡汤下去,对方马上改邪归正,可惜吴敬梓老爷子笔下是个真实的社会,鲍文卿一番好意,只能付之东流了。

考试结束,成绩揭晓,这次怀宁县的第一名叫做季萑。这位季公子也是个官二代,父亲是个侯选守备。成绩公布后,季守备就来向知府这里道谢。要按现在,那肯定要被人发网上说有黑幕了,但是那时候这是个基本礼节。向知府就在书房里准备了个便饭,留季守备吃了饭再走。因为是普通家宴,向知府就请了鲍文卿这个老朋友来陪一下。当下季守备首席,向知府主位,鲍文卿就打横作陪。几个人吃饭聊天,季守备听说了鲍文卿的身份,这脸色就不好看了,向鼎这么多年官场混下来,早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县老爷,看到季守备这脸色,心里早知道咋回事了。于是向知府就郑重其事地说道:“而今的人,可谓江河日下。这些中进士、做翰林的,和他说到传道穷经,他便说迂而无当;和他说到通今博古,他便说杂而不精。究竟事君交友的所在,全然看不得!不如我这鲍朋友,他虽生意是贱业,倒颇多君子之行。”

季守备到了这时候,再傻也知道鲍文卿在向鼎心目中的地位了,虽然不是专业演员,装也装出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了。过了三四日,他把鲍文卿请到家里吃了一餐酒,把考了第一名的儿子季苇萧也叫出来陪酒。这里吧,按鲍文卿以前的性格,是怎么也不敢和当官的平起平坐的,只能说,向鼎和鲍文卿这两个人确实是相互影响了彼此。鲍文卿回来后跟向知府夸这位季少爷“好个相貌,将来不可限量”。

不过我们后来知道,这位季少爷就是个王八蛋。当然了,鲍文卿倒也不是犯了什么以貌取人的错误,而是他的性格吧,就是对任何人都是往好处去想。这样的人确实是好人,但是也容易被坏蛋给占去便宜。《儒林外史》之所以好,好就好在真实,鲍文卿这样的好人也有着弱点,潘三爷这种坏蛋也会有闪光点,这才是真正的人世间。

鲍廷玺就这么跟着父亲在向知府那过了段幸福的日子,前途貌似一片光明。日后他回忆起来,这段日子恐怕是他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因为老天爷就要一脚把他踢进深渊了。

首先,鲍廷玺的夫人出事了。两夫妻结婚一段日子后,王家姑娘怀孕了,但没想到鲍廷玺兴高采烈地准备做父亲时,妻子却突然难产了,母子不幸都去世了。虽然向知府好心安慰他们,说什么生死有命,再帮你介绍一个什么的。但此时的小鲍,还不是匡超人、牛浦郎那样没心没肺的混蛋,那是真的伤心了。

鲍文卿年纪大了,受了这打击,得了肺病,感觉身体撑不住了,心想着该落叶归根了,可是又不好意思跟向鼎辞行。正好向鼎又升官了,这次要去福建汀漳道做道台。鲍文卿就跟向鼎说:“太老爷又恭喜高升,小的本该跟随大老爷去,怎奈小的老了,又得了病在身上。小的而今叩辞了大老爷回南京去,丢下儿子跟着太老爷伏侍罢。”向鼎也很诚恳地回答道:“老友,这样远路,路上又不好走,你年纪老了,我也不肯拉你去。你的儿子,你留在身边奉侍你,我带他去做甚么!我如今就要进京陛见,我先送你回南京去,我自有道理。”

第二天,向鼎准备好了一千两银子来找鲍文卿,对鲍文卿说,老朋友,你在我这里呆了这么久了,连一件讲情拿好处的事情都没干过。我也没给你什么好处过,给你娶了个儿媳妇,还不幸去世了,这一千两银子你一定要拿走,回去置办点产业,给孩子再娶上个媳妇,我这次如果做官回南京来,再来和你想见。鲍文卿还是不肯要向鼎的银子。向鼎有点生气了:“而今不比当初了。我做府道的人,不穷在这一千两银子,你若不受,把我当做甚么人!”这话其实就是真正的好朋友才会说的话了,和向、鲍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向鼎送五百两银子完全是不同的概念。鲍文卿收下了这一千两银子,也真正收下了向鼎的友情。第二天,两人挥泪道别。

鲍家父子带着这一千两回到家,买了所房子,置办了两套行头,还是照常地过日子。可鲍文卿还没来得及给鲍廷玺再找门亲事,自己的身体先撑不住了,卧病在床,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临终前,他还不忘吩咐妻子儿女:“同心同意,好好过日子,不必等我满服,就娶一房媳妇进来要紧。”说罢,鲍文卿就安心地去了。

全家办起丧事来,鲍廷玺找好了坟地,挑好了出殡的日子。只是按规矩,灵柩前要有个幡,叫做铭旌,要写逝者的姓名啊身份啊什么的,鲍文卿毕竟只是个唱戏的,鲍廷玺正在踌躇该怎么写呢,有人来通报,向鼎向道台来了,轿子就在门外。向鼎匆匆赶到,没想到自己和老朋友已经天人永隔了。他不顾别人的劝阻,执意在鲍文卿灵柩祭拜行礼,喊着“文卿老友”,痛哭了一场,还亲自给自己的老朋友写了铭旌:“皇明义民鲍文卿(享年五十有九)之柩。赐进士出身中宪大夫福建汀漳道老友向鼎顿首拜题”。

这事其实是很了不得的。要知道,在当时,官员养几个唱戏的在家里,就和家里养几只宠物没啥区别。但是真和演艺圈人士做朋友,那可是很严重的政治问题。因为阶级就摆在那里,说严重一点,你一个人上人和下九流的呼朋唤友,你把皇帝的面子放在哪里,这被御史弹劾一下,丢官都是轻的。就算是现在,一个省委书记要是去某个演艺圈人士的葬礼上送个花圈,写个某某老友敬挽,恐怕也会搞出个大新闻来。除非是于是之先生、蓝天野先生那样的人民艺术家。可明代也没啥人民艺术家一说呀。向鼎那是把自己的政治前途都放在这超越阶级的真挚友情上了。

回顾两人这一路走来的交情:从刚开始鲍文卿只是仰慕向鼎的文采,向鼎对鲍文卿也只是感激中带着对上级领导的敬畏,到两人相交日久,互相看到了彼此身上的可贵品质,终于成为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鲍文卿这一生,可以说是没有遗憾了。

鲍廷玺送自己这位慈爱的养父安心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却没意识到,自己头顶有一片乌云正在逼近。我们说过,鲍文卿的确是个好人,但是好人也有自己的缺点,就是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好的,这世界上就没有坏人,或者说,没有不能拯救的坏人。在任何时代,这无疑是太天真了。

这天,原来在鲍文卿戏班子里当教练的金次福来拜访鲍老太太,一进门就跟老太太说,自己给鲍廷玺寻了门好亲事,这要成功了,鲍家能发好大一笔财。老太太一听就来了兴趣。金次福就说,他要介绍给鲍廷玺的这位是内桥胡家的小姐,虽然嫁过开典当行的王三胖,但是没一年,王三胖就死了,这王太太年纪还轻,家里人就想着叫她再嫁。虽然是个小寡妇,但是鲍廷玺反正也是个鳏夫,也算相配;关键是,人家有钱啊。“这王三胖丢给他足有上千的东西:大床一张,凉床一张,四箱、四橱,箱子里的衣裳盛的满满的,手也插不下去;金手镯有两三付,赤金冠子两顶,真珠、宝石不计其数”。这一番话听得鲍老太太心花怒放。

不过,鲍老太太好歹还有点理智,说要叫自己家女婿去打听一下再决定。到了晚上,女婿归姑爷来了,老太太就把这门亲事一十一五告诉了女婿,叫女婿去打听一下这位王太太。归姑爷倒是答应的很爽快,可是吧,马上“问老人要了几十个钱带着,明日早上去吃茶”。这位可是一点都不肯吃亏呀,让我们对这位归姑爷的人品颇感疑惑了。

归姑爷倒不是拿钱不办事。第二天,他就跑到一家专业婚姻介绍所去了,这个介绍所还是个夫妻店,丈夫沈天孚和老婆沈大脚都是干这行的。归姑爷找沈天孚打听王太太的事情,这沈天孚收费倒是便宜,叫归姑爷给他买了八个烧饼当早饭,吃完了就给归姑爷介绍起这位王太太的光荣事迹来了。原来这位王太太的原生家庭还是挺不幸的,父母死的早,哥哥是个吃喝嫖赌的王八蛋,败光了家业,就把十六岁的妹妹卖去给人家做小妾。不过这妹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大概看多了宫斗剧,在家里就搞起宫斗来,无奈原配夫人太厉害,被打了一顿耳光后赶了出去。结果倒是因祸得福,第二次嫁给富商王三胖做续弦,这王三胖不但有钱,还花钱搞了个候补州同,这下子,这妹子可真的成了人生赢家,变成真正的官太太了,大概平时压抑久了,就有些小人得志的味道。“把大呆的儿子、媳妇,一天要骂三场;家人、婆娘,两天要打八顿。这些人都恨如头醋”。

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一年,王三胖死了。王三胖家里人正好乘机报仇,说她把王三胖的钱都藏起来了,要来搜出去。这王太太不愧是喜欢宫斗剧的人,预先把一匣子金珠首饰,一总倒在马桶里藏起来。那些人忙了一场,啥都没搜出来,反而被王太太借机大吵大闹了一场,还告到上元县衙门去了。毕竟按名分来说,王太太可算是王三胖儿子的娘亲,这可是妥妥地以下犯上,上元县令也只好把王三胖的儿子们责罚了一顿。不过这位县令也知道王太太是啥货色,就劝道:“你也是嫁过了两个丈夫的了,还守甚么节?看这光景,儿子也不能和你一处同住,不如叫他分个产业给你,另在一处。你守着也由你,你再嫁也由你。”意思是你差不多行了。于是这位王太太就分到了几间房子在胭脂巷住。但是这名声在外,也没人再敢来招惹了。这位王太太应该也有二十六、七了,不过小仙女嘛,一直自称自己是二十一岁。而且吧,这位王太太花销也很大,马桶里挣来的那些钱,挥霍得也只剩五、六百两了。

归姑爷听了沈天孚的介绍,不但没骂金次福坑人,反而很开心,心中想的是“果然有五六百银子,我丈母心里也欢喜了。若说女人会撒泼,我那怕磨死倪家这小孩子!”他倒也直爽,马上就跟沈天孚说道:“天老,这要娶他的人,就是我丈人抱养这个小孩子。这亲事是他家教师金次福来说的。你如今不管他喇子不喇子,替他撮合成了,自然重重的得他几个媒钱,你为甚么不做?”沈天孚就更干脆了,生意嘛,不寒碜,马上就答应了,表示这点小事,我老婆出面,马到功成,你就把酬劳准备好吧。

沈天孚回家找到老婆沈大脚,他老婆虽然在婚姻介绍这一行里面也算见多识广的人物,也吓得摇着头惊呼:“天老爷!这位奶奶可不是好惹的!”感情这位小仙女王太太不但对另一半的要求高:他“又要是个官,又要有钱,又要人物齐整,又要上无公婆,下无小叔、姑子”。而且这生活习惯也吓人:“她每日睡到日中才起来,横草不拿,竖草不拈,每日要吃八分银子药。她又不吃大荤,头一日要鸭子,第二日要鱼,第三日要茭儿菜鲜笋做汤,闲着没事,还要橘饼、圆眼、莲米搭嘴;酒量又大,每晚要炸麻雀、盐水虾,吃三斤百花酒。上床睡下,两个丫头轮流着捶腿,捶到四更鼓尽才歇”。这要娶了她,不是讨了个老婆,而是请了个祖宗回家啊。这一个戏子家想请这样子一个祖宗,是想干啥啊。

沈天孚直接说了,注意我们的身份,我们就是说媒的,只管说媒成功拿钱就是,你管他们请不请祖宗。沈大脚心想也是,我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她也不愧是业务熟练的行业翘楚,马上想到个法子:“我如今把这做戏子的话藏起不要说,也并不必说他家弄行头。只说他是个举人,不日就要做官,家里又开着字号店,广有田地,这个说法好么?”沈天孚十分佩服自己老婆的业务水平,给她点了个赞。

沈大脚说干就干,吃完饭就去胭脂巷王太太家里了。我们知道,众口铄金,有时候别人口里传的话往往就变形了。这位王太太是不是也是流言受害者,我们也不好说,正好借着沈大脚的眼睛来看看。

沈大脚来到了王太太家里,敲敲门,一个叫荷花的丫头出来迎接,问了沈大脚来意,就说了,我家太太刚起床,你在客厅等等吧。要说沈大脚不愧是媒婆行业的翘楚,脸皮那叫一个厚,亳不见外地说道:“我在堂屋里坐怎的?我就进房里去见太太。”自来熟地揭开门帘进房。进到卧室,果然看到王太太坐在床沿上,一个叫采莲的丫头伺候着她裹脚呢。王太太见到沈大脚自己进来,倒没生气,还叫丫鬟给她倒了茶。不过呢,茶是给了,却没理睬她,把沈大脚晾在一边,自己“两只脚足足裹了有三顿饭时才裹完了,又慢慢梳头、洗脸、穿衣服,直弄到日头趁西才清白”。

这要搁其他人可能就生气走了。可沈大脚心态很好,估计做媒久了,各种奇葩也见得多了。王太太装腔作势完毕,这才问道:“你贵姓?有甚么话来说?”其实这不是废话嘛,你不早就知道她是来说媒的嘛。但是,小仙女嘛,大家也理解的。沈大脚就回答了:“我姓沈。因有一头亲事来效劳,将来好吃太太喜酒。”王太太就问道:“是个甚么人家?”沈大脚就把准备好的说辞又来了一遍:“是我们这水西门大街上鲍府上,人都叫他鲍举人家。家里广有田地,又开着字号店,足足有千万贯家私。本人二十三岁,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儿女,要娶一个贤慧太太当家,久已说在我肚里了,我想这个人家,除非是你这位太太才去得,所以大胆来说。”王太太果然还详细地问了是文举人还是武举人啊,沈大脚早有准备:“他是个武举。扯的动十个力气的弓,端的起三百斤的制子,好不有力气!”

王太太心里很开心,但是小仙女一定要矜持,于是就对沈大脚说了说自己当初在王三胖家做官太太时的光辉事迹。大意是,老娘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当初我在王家,可是作威作福的,就算是去亲家那里作客,也是对下面的人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说了一大堆,重点来了:“沈妈,你替我说这事,须要十分的实。若有半些差池,我手里不能轻轻的放过了你。”毕竟小仙女也是怕被人算计的。但是沈大脚干这一行那么久了,发誓就跟喝凉水似的:“这个何消说?我从来是'一点水一个泡’的人,比不得媒人嘴。若扯了一字谎,明日太太访出来,我自己把这两个脸巴子送来给太太掌嘴。”

小仙女王太太还是“小红书”看太多,不知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朴素民间大道理,很开心地回答道:“果然如此,好了,你到那人家说去,我等你回信。”还包了几十个钱,又包了些黑枣、青饼之类的小零食,叫沈大脚带回去与娃娃吃。要知道这位“宝藏女孩”和鲍廷玺的婚事会如何,我们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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