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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肖遥 爸妈对种植活动的走火入魔，从每年春天开始，随着天气逐渐转暖变热而升温。我每次去父母家都不得不卷入火热的生产劳动中去。就连去菜市场买了一大捆水芹菜，也不是为了包饺子，而是我妈发现水芹菜剪了以后，根须插进土里还能继续长，于是就趁我这个“劳动力”送上门来的时候，哄我干活儿。我种菜时，她装作对我的挥汗如雨视而不见：“是不是可好玩了？”就像跟我分享她心爱的玩具。我忍住没说实话“并不！要不是心疼你们，我早就哪里凉快哪躺着去了。” 他们也试图“不负如来不负卿”，但对老一辈人来说，更在意的是“不能浪费”，哪怕是一寸闲置的土地。这种对“不能浪费”的执着，让人上头，也令人头疼。比如瓜果丰收的季节，就会带来“甜蜜的负担”，开春要赶紧采摘菠菜、青菜，缓几天菜苗就抽薹了。暮春要焦虑院子门口的槐花长太高了，用摘果神器都够不着了。初夏桃杏熟了的时候，要抢在鸟儿们啄食之前采摘，我爸妈把这叫“鸟嘴夺食”。仲夏之际，天气热到地上可以煎鸡蛋的程度，西红柿、豆角、茄子辣子都垂着沉甸甸地脑袋等着人去“卸货”，我妈每次跟我视频，都会催我们来摘菜呀拿菜呀，我真想跟她说：“你去年晒的干豆角还没吃完呢。”
当了一辈子工程师的爸妈不好意思承认，和想象中的“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田园生活大相径庭，植物种上了，就身不由己欲罢不能了。没完没了的劳作、紧锣密鼓的抢收，鲜有那种诗意和松弛感。想起“克拉克森的农场”节目里，英国名嘴克拉克森突发奇想，自己经营农场，开着拉博基尼拖拉机锄地，经常搞砸，状况百出，被小雇农嘲笑，被邻居为难……一年到头入不敷出，但他看着金灿灿的麦田，还是一往情深地说“我喜欢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它实在太迷人了。” 有时候我们当儿女的也宽慰自己，爸妈这么劳神费劲地种花种菜，就当他们在养宠物吧，正如我妈会愤慨地谴责一个躲在枝枝叶叶深处的大丝瓜，就像数落一个肇事逃逸的淘气孩子“一眼没见，就长老了！成丝瓜瓤了！”她还会数落那株惹是生非的南瓜，因为长得太沉，把自己给摔碎了。鉴于南瓜摔了，我妈给葫芦编织个底座，让它端坐在架子上傲缈众生，并得意地拍照发朋友圈，备注“像不像个国王？” 这项“娱乐”活动，爸妈经常会做得废寝忘食。每次我做好饭，就得像寻找捉迷藏的小朋友，站在门口高声呼唤他们，拨开繁茂的丝瓜叶子搜寻他们，终于把他们“捉拿归案”。一眼不见，我爸又溜出去绑豆角苗去了。老机械工程师出身的他，把所有的活儿都当成手艺来精雕细琢，绑的时候绳子要掐尺等寸，既不能浪费了绳子，又不能让豆角察觉到自己被捆绑了，其精密的程度不亚于他几十年前设计照相机镜头。 种菜的间隙，园子从来也没闲着：盛夏时分，绣球花开得五光十色；初秋到了，换鸡冠花闪亮登场，开得红彤彤；深秋，瓜果蔬菜要罢园了，满园的菊花开得黄灿灿，好像奏响了或明快或雄厚的交响乐。看着这一切，忽然有点羡慕我爸妈——那些我们认为无足轻重甚至可笑的事，在70岁的爸妈眼里，还是那么充满好奇和激情，他们投入地跟着四季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玩得物我两忘天真无邪。 作者肖遥：专栏作家，出版随笔集《酱醋茶扮成诗酒花》。 作品常见于《中国新闻周刊》《三联生活周刊》《读者》《时代邮刊》等刊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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