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指望能改变人性,或者改变所谓共通的人性;这或许略有些同义反复,但没有大问题,因为天性是给定的。但即使接受了这个前提,也没有人会同意人类的态度或行为都是不能改变的。另一些诱请你走向被动与默许的方式更狡猾,因为他们要你别忘记谦卑。你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谁问你的意见了?别的不说,现在是站队的好时候吗?难道不该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而且——说到正题了!——你难道不怕给敌人提供弹药吗? 有个人预判到这些长远效应,同时也关心眼下的影响,这个人叫 F. M. 康福德,他是爱德华时代一位心思灵动的剑桥学者,因为时常身在英国大学的宴会贵宾桌和教师共用休息室,听惯了所有那些委婉说法和故意混淆,在他1908年的专著《学术小天地研究》(Microcosmographia Academica)中,他将这些手法一一剖析:“危险先例”原则:纵然某项行为是正确的,此时也要避免,怕的是你或者和你一样审慎之人没有勇气在今后也做出同样正确的行为,将来的情形必然和此刻有根本差异,但表面上或有相仿之处。任何不合惯例的公开行为,要么是错的,要么(如果实在没错)是危险的先例。综上所述,任何事情只要第一次做,都是错的。还有一种判断方法叫“时候未到”:“时候未到”原则指的是某一刻你认为正确的行为,不要在那一刻实践,因为你认为正确的实践时刻尚未到来。我可以保证,你以后的人生中必然会遇到这些论据和借口的某种组合方式。可能你没有精力每一回都与它们一战;可能你发现自己正节省、储存力量,以便在一个更合适的日子里对付一个更厉害的对手。这种倾向要当心。而更要警惕的,是在某个不堪的时刻,你从自己的口中听到了那样一句自我宽慰且自甘堕落的表达—尽管可能是下意识说出的。
《戏梦巴黎》
(顺便提一句,在这件事上,神圣和鄙俗都帮不了什么忙。虽然有时候,我发现自己这么骂一句还是有用:去他妈的,我只能活这一辈子,不想把其中的任何一刻浪费在可悲的妥协上;但有个念头又不请自来:既然生命有限,避开这一场小小的战斗难道不也是珍惜时间吗?我猜想那些期待来世的人所面对的诱惑是一样的,虽然彼此说法不同;很多关乎原则的问题 sub specie aeternitatis[与永恒相比]之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