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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诚如是也，诗词要有感染力，需要有景致作为铺垫、烘托、渲染，这样才能突出情感。 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小孩诗词也分享一首应情应景的小诗，这首诗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一首小诗，只四句20字，可以说是简约到极致。 恰恰是因为简约，反而造就了一种“大美无形，大繁至简”的独特审美艺术境界，诗情画意美到让人心醉，温暖世人千余年。
且看原诗：
白居易，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是可以与诗仙李白、诗圣杜甫比肩的第一梯队的诗人，有“诗魔”之美誉。 白居易与元稹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故文学史上以“元白”并称；白居易与诗豪刘禹锡交往密切，唱和之作颇多，并称“刘白”。 在白居易众多重量级别的文学史称呼中，有一个称呼格外引人注目，那就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号“醉吟先生”，因为白居易是极其喜欢饮酒的，而且他有酒后赋诗的习惯。
醉吟先生白居易自称：“性嗜酒，耽琴，淫诗。凡酒徒、琴侣、诗客，多与之游。” 这种诗酒联袂的雅趣，闲适的生活与旷达的生活，白居易持续了十年，创作诗赋千余首，每年酿酒达数百斛，其他时间之所作所酿，更是不计其数。 元代辛文房《唐才子传》写道：“（白居易）卜居履道里，与香山僧如满等结净社，疏沼种树，构石楼，凿八节滩，为游赏之乐，茶铛酒杓不相离。” 酒作为一种文化载体，不仅是作为诗人的白居易的情感寄托，也有诗酒人生的理想，白居易喜欢跟知己共饮，他的好多诗作都是在美酒的激发下创作而成的。 如千古名作《琵琶行》就是白居易在酒后听闻琵琶曲后写下的。
白居易简约到极致的千古绝唱 而在白居易诸多的饮酒诗中，《问刘十九》一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首诗因为极致的简约之美，非比寻常的意境之美，以及酒中浓浓的知交之情，让该诗成为了诗酒人生的经典之作。 再加上诗歌本身“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含蓄之美，让这首仅有二十字的小诗成为了中国酒文化史上的绝唱，堪称“大美无形，大繁至简”的典范之作，原诗如下：
我国传统的诗词，只要提到酒，都是愁绪满怀，不然就是慷慨激昂，充满激越的感情。 白居易这首诗与传统的饮酒诗不同，可以说是别出心裁，因为他将酒写出了新意，就成为知己间沟通的一种媒介，甚至在酒中还寄寓着知己之间的贴切的默契。 《问刘十九》是唐代诗人白居易含蓄蕴藉，情景交融的一首诗。白居易的这首诗，只有20字，却是言浅意深，纸短情长。 诗歌大意是说，在一个将要下雪的冬日黄昏时分，白居易写诗邀请知己前来同饮美酒，共叙衷肠。这首诗美就美在意境，因为诗人为我们营造了一个温馨的时空场景，也为读者留下了无尽美好的想象空间。 题目中的刘十九是诗人白居易的知交。 白居易曾在多首诗歌中提到过他，如《刘十九同宿》中的“唯共嵩阳刘处士，围棋赌酒到天明”，白居易多首诗篇中都提到他，由此可见，两人关系不同一般，交情非比寻常。
至于白居易将其称为刘十九，那就更能看出两人的知交之情啦。原来，唐代文人称呼朋友时，连名和字都不常用，取而代之以排行称呼朋友知己。 这一现象在唐代诗歌中尤为明显，如李白《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二首》中的裴十八，指的就是登封名士裴图南。 再如李白称李十二，杜甫称杜二，王维称王十三，孟浩然称孟六，韩愈称韩十八，白居易称白二十二，元稹称元九，李商隐称李十六，杜牧称杜十三，不胜枚举。 值得注意的是，唐代诗人们所说的排行是从祖父算起的。 如唐代诗人李颀《答高三十五留别便呈于十一》中的“高三十五”不是他父亲的第三十五个儿子，而是他祖父的第三十五个孙子。而且这个“高三十五”，不是他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诗人高适。
好了，说完刘十九以及唐代知交之间称呼的习俗之后，再回到《问刘十九》这首诗的诗情画意中。 至于刘十九收到诗后，会不会前来赴约，诗人并没有说出来，这就留待读者从含蓄蕴藉的诗歌氛围中慢慢去体味了。 正是因为这样含蓄蕴藉的意境，让这首只有20字的小诗在今天的我们读来仍然如一坛陈年佳酿，历久弥新，仍然充满了温情。 所以，“言有尽而意无穷”，含蓄蕴藉的美，回味尤甘的意境，隽永流长的诗意，正是这首诗带给我们的美的体验，这种极具感染力的美的体验怎一个美字了得。 这种感染力不仅体现在美酒、小火炉、雪夜、饮酒的意境，更多的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深情，这一切都给人以无限的想象力以及读后的那种惬意、那种温暖。
走进白居易的这首小诗，一起去品味这如同陈年佳酿的唯美诗意，一起去感知诗歌含蓄蕴藉的情感表达。 诗作描绘的是怎样的情景呢？且看开篇头两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原来诗人前段时间闲来无事，就亲自酿制了一些绿蚁酒，封存起来。 绿蚁酒，古代的一种美酒，新酿的酒还未滤清时，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绿，细如蚁，称为“绿蚁”，后来用以代指新酿的酒。 绿蚁酒不仅是唐代一种很常见的美酒，还因为名字好听，经常出现在唐诗宋词中。 如杜甫笔下的“瓢弃樽无绿，炉存火正红”，如李清照笔下的“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再如晏殊笔下的“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白居易坚持用时间的等待来换取美酒的醇香。 诗人此刻正在屋内准备温酒，屋内小小的泥胎炉里是已经燃烧得很充分的木炭，真可以用炉火纯青来形容，木炭在燃烧时发出的噼哩噼哩的响声，为这温馨的居室增添了一份动人的烟火气息。 绿蚁酒是新酿的，小火炉是通红的，火炉内燃烧的木炭偶尔传来炭火爆开的声音，为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丝暖意。 头两句的绿蚁酒，小火泥，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对比，绿和红的颜色搭配既别致又毫无违和感。绿是这样的盎然、新鲜；红的是这么活泼、热烈。 白居易的这句诗可以说给“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这句话打上了最完美的注解标签。
绿蚁新焙酒，一个“绿”字，就将酒花的颜色表现出来，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感，不免有想要畅饮的冲动。 红泥小火炉，“红”是极具色彩感染力的词汇，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这一暖色调的词汇能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 绿蚁酒的扑鼻芬芳、小火炉的温暖可亲，木炭的燃烧声响，又分别调动了读者的多重感觉，使得这两句的画面感扑面而来，诗人的这种笔调也是极富感染力的，读来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后两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冬日的天色渐晚，阵阵寒意向人袭来，天空阴沉沉的，这是要下雪的预兆。 屋外天寒地冻，室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屋外屋内一对比，简直是是冰火两重天的世界。
诗人新酿的绿蚁酒大功告成，正是开坛品尝的时候。此情此景与好友分享美酒、围炉夜话、共叙人生，是最美不过的事情了。 一想到这里，诗人不由得兴致盎然起来，约谁来呢？诗人想到了他的朋友刘十九。 于是白居易想到了一个邀约刘十九前来的好办法，那就是写一首小诗，诗成之后，他赶紧让人拿着诗到刘十九的住处。 原来，在诗中白居易很委婉地询问朋友：寒冬腊月的晚上，风雪欲来，能否喝上一杯小酒？“能饮一杯无”，语意委婉，含蓄蕴藉，饱含着对友谊的真诚渴望。 诗人的询问方式十分巧妙，他没有直接问刘十九能不能来，而是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美酒，再问刘十九来不来。 这种时间先后的差别体现了白居易对知己的了解，知道刘十九收到诗后定会前来，温暖雅致的友情就这么在细微之处体现出来了。
读到这里，我们方才恍然大悟 先前渲染美酒的芳香、火炉的暖意，都是要诱使朋友前来赴饮。更何况此刻又是天色欲雪，愈加渴求饮酒驱寒。 诗人步步为营，也就不难想象，刘十九在接到这首小诗后，定然会立刻赴约同饮。 对白居易而言，一个人在风雪欲来的夜晚饮酒，会饮得很冷清，他还需要友谊的温暖来消除生活中的孤寒。李白诗歌中“酒逢知己千杯少”“独酌无相亲”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杜牧《独酌》一诗中的“窗外正风雪，拥炉开酒缸。何如钓船雨，篷底睡秋江”，虽然也是写风雪之际的饮酒，但因为是诗人一人独自饮酒，气氛显得冷清多了。 因为没有知己的陪伴，杜牧杯中的酒更多地带着风雪的寒意，不像白居易诗中的酒因为有知己的存在而显得温暖动人。
酒只有在与知己对饮的情况下才喝得更有兴味，酒必须加上朋友才能使生活更富有情味。 这个道理白居易明白，他必须让刘十九感觉到这种知己之意，让刘十九明白他是白居易的知己，否则刘十九没有必要冒着大雪来喝这杯绿蚁酒。 酒是可以拒绝的，但知己和友谊是不能拒绝的。 所以，白居易在写出了酒的诱惑力之后， 还得写出他与刘十九之间的知交之情，把刘十九写成知己，让知己感觉到这顿酒非喝不可，邀约的目的才能成功。 当然，有酒有火炉还不足够，还得有“晚来天欲雪”这一句能够起到渲染的作用。 “晚来天欲雪”在结构上虽然是个转折，但它让酒和知己勾兑在一起，让生活的物质性因素和精神性因素结合在一起，从而增强人们对生活的美好感受。
美酒、知己，给诗人白居易带来的美好感受，这种感受因为雪的存在而变得更加唯美动人了。 但读者在鉴赏诗歌时，不能把这首诗的诗意都归因于它的简约之美，因为它的感人之处，固然不在于语言和题材，但也不全在于构思曲折和留有余地。 这首诗之所以流传千古，感动世人，恰恰在于诗人白居易对生活有着细腻而美好的感受，缺乏这个内核精髓，再怎么注意用笔，也写不出这么温馨动人的诗，再好的酒，也酝酿不出这么唯美动人的诗意。 正是万天风雪的时刻，这个酒，这个火炉，才更能彰显出一种温暖的可贵，也能够体现出诗人白居易那种适性生活的意趣。
可以想到，刘十九在收到白居易这首邀约诗的时候，他一定会被白居易这一片真挚的友情而感动，他一定会前来赴约，同饮美酒，共叙衷肠。 白居易用心灵相知的笔墨，抒写着友谊，点缀着人生之旅中的这道美丽风景。 这首诗的后两句表现出白居易生活的乐观、旷达与知足。知足是一种人生态度。有酒，有火炉，有友人足矣，这是物质层面的精神层面的双重知足。 窗外静静落雪，屋内春意浓浓，生活在这一刻泛起了勃勃的生机，发出了柔和的、美好的旋律。 他们的友谊就像是一杯被时间珍藏、被时光浸润、被岁月发酵的美酒，愈久愈醇。 他们的友谊就像是一束温暖明亮的灯光，这一束灯光照亮了往昔，照亮了现在，也照亮了未来。
白居易的这首小诗写得意趣盎然，蕴含着浓浓的生活气息，语言于平淡中见神奇，饱含诗人对朋友的一片深情，这种朋友情、知己情像一坛陈年老酒，散发着醇香，令人沉醉。 诗中体现的知己间的真挚情谊，历来为人称道。 靳佩芬女士在《罗兰小语》里评论白居易的这首小诗时，说了一段很有生活感悟的话：“这是最能描写冬之温暖的一首诗。因为友情与酒的温暖，而使冬日晚间欲雪的天气都不冷了。” 当代文史学者张恩富在《唐诗的历史》也如是评论白居易的这首小诗：“是招友饮酒的请柬，准确讲是一封诗柬。请客而用诗，这本身就够浪漫、够情调了，何况诗还这么美，美得让人心醉；情还这么真，真的让人心跳。”
小话诗词 是啊，美是永恒的，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沉迷，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记忆犹新。 就像白居易的这首小诗，与其说这是写冬天的温暖，还不如说是写因为酒与知己带来的美好的生活感受。这首诗之所以让千年之后的读者心醉，就是因为它写出了生活的美好。 白居易的《问刘十九》是久负盛名、脍炙人口的一首知交之诗。 那寄寓在一杯酒中的浓浓知交之情，以及诗歌“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含蓄之美和“大美无形，大繁至简的”简约之美，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显示出独特的艺术魅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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