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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是一只小小的毛毛虫，安安静静地睡在我的手心。我细心看护，像是守着自己的小孩。最后不知怎的，你一下子变成了一只色彩绚烂的蝴蝶，围绕着我转啊转，舍不得离开。 梦醒后，你还是一个小小的女孩，缠着我要抱抱，天真地说要嫁给我。   ——喂，老婆，你在哪儿呢？ ——做美容呢。 ——那个…我喝的有点儿多，你接我一下吧？ ——你自己没腿呀，让我接？不是跟你说我在美容吗？你自己想办法吧！ 耳旁挂断电话的嘟嘟声有节奏地震撼着方宁的耳膜，比刚才那个不合时宜的炸雷还要响。看来“不合时宜”这个修辞在秦云婷冷漠的拒绝面前，也只能退避三舍了。是啊，这么晚了，谁还会在乎头顶上漆黑的苍穹中有着什么颜色的云朵呢？ 曾几何时，方宁和秦云婷也是校园里被尊为金童玉女的模范情侣代表，俩人品学兼优不说，相貌身世无论哪一样单独拿出来，也够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 可就是这么般配的一对儿在经历了生活残酷的折磨以后，也变得现实起来，那种与生俱来的主角光环也褪去了它原有的骄傲光泽。 方宁蹲坐在饭店门前的石墩上，脑子仿佛被混天绫搅过似的一片晕浑，心里那种愤恨与无奈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现在的心情。身边闪过几对儿打闹的情侣，方宁刻意把头压得很低，此刻的他突兀地觉得在他们的眼里一定满是对自己嘲笑的成分。 方宁想起了平日里秦云婷的唠叨和咒骂，那种盛气凌人的语气和姿态，那种发自内心的讥讽和羞辱，已经把所有与爱有关的情愫吞噬榨尽，唯剩自己的隐忍与沉默，在冥冥中催化着不和谐的因子，逼迫着生活龉龃前行。 “你喝过酒吗？你以为酒真的好喝吗？你以为我真的很愿意喝酒吗？你以为我喝醉酒以后真的会像别人一样有恃无恐吗？”方宁低声呜咽着，声音通过身体遁入脚底的柏油路缝隙里，顺着枝枝丫丫的毛细向四周弥漫开来。   ——喂… ——喂，你在哪儿呢？ ——有点儿发烧，正在打点滴。 ——打点滴？没事儿吧？ ——小事一桩，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刚才心情不好，多喝了点儿，稍微有点儿晕。本来想让你接我一下的，现在你打点滴，那就算了吧。 ——你酒量不好，少喝点儿。我这儿也没啥事儿。你在哪儿喝的酒？把位置发给我。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没事儿，别说了…护士，来帮我拔一下针…我挂了啊，一会儿位置发我。 方宁和李若冰原是娃娃亲，可高中毕业后李若冰莫名其妙地放弃了学业，选择了经商，早早地择夫生子了。也不知道是出于违约的愧疚还是暗存于心底的那份爱念，李若冰总是在生活中有意无意地帮助着方宁，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 方宁甚至不记得李若冰什么时候结的婚，可他却清楚记得自己婚礼上李若冰那个惊讶所有人的举动——李若冰没有任何征兆地跳上舞台，夺过司仪手里的话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秦云婷说：“如果你以后不好好珍惜他，可不能怪我趁虚而入了…” 在场的所有人哄堂大笑，唯有方宁像是倒了五味瓶似的不知所措，因为也只有他知道，李若冰这句看似荒唐的举动，暗地里隐藏了多么坚决的执念。但他一语不发，刻意把目光停留在眼前的新娘身上，看她笑的花枝招展，没心没肺。 其实方宁明白，无论秦云婷的情商再怎么马虎，但作为一个女人最基本的敏锐还是有的，尤其是面对李若冰这样赤裸裸的挑衅对手，更让秦云婷的性格愈加阴晴难定。 挂掉电话的方宁突然又有一些后悔，为什么要打这么一通电话呢？明知道秦云婷最不喜欢自己跟别的女性接触，尤其是李若冰；明知道李若冰对自己保持着朦胧的情意，与爱相关；明知道自己不善于处理三人之间的猫腻，甚至想用躲避来搪塞。 可，事情还是发生了。   ——哎，醒醒… ——你是谁？这是哪里？ ——你喝多了吧？我看你大冬天的睡在这里睡觉，不感觉很冷吗？ ——哦哦，谢谢，喝的是有点儿多了，刚才确实一不小心都睡着了… 看着路边好心的大爷摇着头走远，方宁心里一阵唏嘘，感慨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一些，要不然自己真的会在李若冰赶到之前被冻死在街头。 方宁站起身来跺了跺已经微微发麻的双脚，顺势搓了搓冰凉的手，眼睛不经意瞟到对面建筑顶部的大笨钟——那个锈到让人想不起年纪的短指针，赫然指向十一点的位置。 哇～都这个点儿了，为什么李若冰还是没有赶过来呢？不应该啊…方宁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翻动着通话记录。 没错，通话记录里根本没有与李若冰联系过的痕迹，更没有与秦云婷的那通电话，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梦而已。两个梦，相互交叉，又互不干涉，仿佛与同一件事有关，又仿佛没有任何牵连。梦，只是梦，与现实无关。 方宁笑着晃了晃还在发晕的脑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书写下文。有了这两个梦的提示，还需要再按照梦境继续下去吗？或许这压根儿就不是梦，而是一种时光倒流的证据，他利用这个不切实际的假想，完成了两个不同的人生。 路边的霓虹灯突然一盏盏接连熄灭了，唯有几家仍在营业的店面还在维持着萧条的光线。黑夜似乎一下子暴露了它的本色，把那种独有的沉默和恐怖播撒于光线难以企及的角落，伴随着虚弱的呼吸，一点一点吞噬着整个世界。 回家吧，不会再有什么奇迹了。换句话说，方宁已经不再期待什么了。  我的梦醒了，因为我们已经定了亲。那天我们在同一个房间睡觉，一个小男孩却突兀地夹在我们中间，无论我们做什么，他都很讨厌地跟着。 后来，小男孩突然变身为劫匪，旁边还带着一条恶狗。没等我们作出任何反应，那只恶狗便狠狠地咬住了我的胳膊。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你快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时的你急哭了，跑到一半又回来救我，然后我的视线里你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最后梦再一次醒了。 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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