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军第八兵团53军130师少将师长王理寰在沈阳酝酿起义过程

一 接到吕正操来信我的思想活动

一九四八年卫立煌到东北以后，极力整训部队，企求挽回颓势。由二月起，沈阳以北铁岭等处无战事。周福成令第一三〇师抽调第三八九团（团长刘汉卿）到辽河西岸驻镇西堡，担任辽河西岸地区的游击任务。

五月初旬，刘汉卿派人送来师部四个人，他们是前在开原被俘的第一一六师师长刘润川，副师长张绍贤、参谋长吴和声、第三九〇团团长傅广恩，现由解放区哈尔滨释放回来，今日相见，悲喜交加。他们想见周福成恳其收容。我以电话请示周，周闻言大加怒骂：“这几个东西都被共产党训练好了，和高福源一样，回来拉拢来了。你把他们四个人看起来，不要和官兵见面。”我没办法，只好安慰他们暂住师部。次日，我以电话报告卫立煌，卫令我把他们送总部来（在滇西远征军时卫都和他们认识）。他们到沈阳见了卫，卫保送他们到南京中训团受训，保持原来阶级。傅广恩临行时把吕正操捎来的信交给我。大意是：

近闻师次黄龙，整军银州，遥为钦佩。讲武同学，星散各地，均乏联系。监督汉公身在囹圄，安危莫保；西安义举，吾侪当不忘其苦衷。东北沦陷，家乡涂炭，十几年来无人挽救。日寇降后，方期重见天日。不料内战又兴，荼毒生灵。是非进止，早在洞鉴。兄举足重轻，跷希以待。

弟吕正操鞠躬×月×日

其他同学请代致意，又及。

我看完这信，心中很为踧踖，恐被旁人窥见，当即焚毁。此事如何作起？在国民党军队监视下，稍有不慎，即有杀身之祸，必须俟机稳准图之。这封信的意义，从此谨记在心。

二 与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会见

自一九四八年一月七日新编第五军被歼以来，在东北人民解放军强大攻势下，国民党军又连遭失败。一月二十六日新立屯解放，第四十九军第二十六师被歼。二十七日沈南白塔堡遭解放军袭击，附近阵地失掉，卫立煌奉蒋介石命令枪毙第四十九军第七十九师师长文礼。一月二十九日沟帮子解放，沈锦铁路切断。三十日盘山县解放。二月六日辽阳解放，暂编第五十四师被歼。二月十九日法库县解放，歼灭新编第六军暂编第六十二师全部。同日，鞍山市解放，歼灭第五十二军第二十五师全部，师长胡晋生被俘。卫立煌主张固守沈阳、长春和锦州三大战略要点，调第五十三军和第二〇七师固守沈阳。三月五日，第五十三军由铁岭撤到沈阳担任城防，第一三〇师接东陵到文官屯一带阵地。我离开沈阳东陵山嘴子十八年了，今到东陵山上视察阵地，东陵昔时松柏参天，方圆一百多平方里，森林茂密，现在已成平地，陵园佳景，查不可寻。询诸父老，知为国民党军队伐卖一空。

第五十三军从此长期驻沈阳。四月中旬，卫立煌拟询东北民间情况。我介绍王化一往谈，甚洽，卫从此对王化一印象甚好。七月八日，卫接蒋介石密电，谓北平“七五惨案”系王化一鼓动的，令卫在沈逮捕法办。卫召我到第三招待所（卫家）。卫以原电交我看。我说：“今天七月八号距五号仅过三天，火车已不通，化一早在沈阳住，这事可能与他无关。”卫说：“你去告诉他，叫他先去隐蔽隐蔽。我给蒋回电说王化一未在沈就完了。”我于当日晚将此事转告了王化一。

七月十日，王化一邀我到家吃午饭。甫入客室，见一位很沉静的女客，化一站起来介绍说：“冷太太（王佩青化名），这就是王师长理寰大哥。”接着又对我说：“冷太太从乡间来，你不是愿意知道家乡情况吗？咱们到楼上谈谈。”

我们三人到二楼坐下。冷太太先说：“理寰大哥，你的老朋友邹大鹏给你捎好来了。”我说：“咱们小时同学，别开三十多年，他还好，现在做什么呢？”化一接着说：“大鹏在哈尔滨做买卖呢！”我又问：“冷太太是从哈尔滨来吗？那边的秩序还好？”她说：“比沈阳强得多。”化一又提起冷太太来时，高崇民、吕正操、张学思、阎宝航都带信问好，我方明白冷太太是到沈阳工作来的。我于是把前月吕正操有信给我，我也未复，事情须待机而动，隐约地说了一通，希望我们常常联系。冷太太告诉我：“还有两位，一是冷庆元，一是王益，他们在街上有不便处，请加照顾。”我说：“王益同志，胡圣一早就向我提过，他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过未见过面。”从此我每到王化一家就不带外人，由我弟弟王治浩开车，勤务兵仅有孙喜贵，以免外人知道。

有一次，冷太太手提汤药两包，由文官屯向解放军送情报，被我师第三八八团第五连步哨扣留，送到连部。冷太太很沉静地向赵连长讲：“我姓冷，家住朱耳屯（文官屯北），我丈夫病重，村中无药，特到城里天益堂买汤药。连长不信，问问你们师长，他都知道。王师长是我表哥。”赵连长以电话问我。我说：“知道。冷太太是我表亲，他家有病人，你把她送出去，晚间还叫她从你的步哨回来，省得到别处麻烦。”赵连长就一一照办了。次日到王化一家见面，我们三人好笑。

三 锦州解放前后第一三〇师的行动

沈锦铁路被解放军切断以后，蒋介石主张打通沈锦铁路，放弃沈阳，撤退到山东。卫立煌主张固守沈阳、长春、锦州三点战略要地。杜聿明一心要回徐州指挥，摆脱东北残局的参与。三人各怀心事，矛盾无法解决。及锦州垂危，三人束手无策，范汉杰乞救不灵，直推延到十月中旬才再次严令第九兵团廖耀湘率队援锦，廖恐辽西走廊北面敌多，后路失去安全，又要求卫立煌由沈阳城防第五十三军抽调第一三〇师进驻巨流河，掩护廖兵团西进。第一三〇师于二十一日上午运到巨流河车站，跨巨流河东西两岸占领阵地，师部驻巨流河车站附近。下午三时左右，我奉命到新民县车站在火车上与廖见面。廖把地图展开对我说：“现在敌情要注意法库、康平、彰武的方向，第一三〇师务要确保第九兵团西进时后方的安全。第九兵团今天晚西进，第一三〇师明晨再进入新民县城，固守巨流河至新民之线。俟先头部队通过大虎山，你再继续西进。”

谈毕，我告辞乘车回到巨流河师部，天已大黑，即以电话向第五十三军军长周福成报告见廖耀湘经过。周说：“你不能进驻新民，沈阳一发现情况就搬不回来了。我们原定第一三〇师进到巨流河为止，廖耀湘离开新民县，你的任务就算完了。你明早火速撤回沈阳。”

次日早全师向沈阳撤回。二十二日午前到北站，刚下车，接军部命令重新调整沈阳防守阵地，其大概情况如下：

（一）暂编第五十三师防守阵地，由东陵南端河岸起（浑河不包含在内），经陵园东侧到山村东北角止。（二）暂编第三十师由山嘴子村东北起至赵家沟村南高地止。（三）第一一六师由赵家沟村南起至文官屯东端止。（四）第一三〇师由文官屯东端起经道义屯至裕国车站止（车站不在内）。（五）第二〇七师戴朴由裕国车站起经于洪屯车站到揽军屯止。（六）守备第二纵队由揽军屯东端起至浑河沿止。（七）守备第一纵队沿浑河北岸警戒，西接第二纵队，东至东陵南端止。（八）骑兵王昭堃部在浑河南的白塔堡至苏家屯之线上警戒。

第一三〇师按命令接完阵地，我到军部向周福成报告巨流河情况。我在新民车站上见廖兵团把汽油、炮弹尽数运走，看情况不想援锦，对于我们这些部队是要牺牲的，固守不能有功，丢掉就是罪名。请他召集各部队长研究，如何应付这个局面。周福成以为不用研究，固守沈阳，敌人来了就打。他说：“蒋总统把东北交给我啦！到了那一天，咱们也坐坐这把交椅。”他沉思一会又说：“你不用怕，沈阳一丢美国必出兵，国际战争就起来啦。蒋总统命令，不得已时还有焦土毁灭呢，什么也不交给共产党。”我说：“焦土毁灭未免惨无人道，于心不忍，识时务者为俊杰，军长想想吧。”周大不以为然，接着说：“那个战场里也不能顾虑这个。王理寰，你的勇气哪里去了，塔岗战役打坏了眼睛你还指挥，今天为什么泄气。”我说：“塔岗是抗日，现在是内战，谁给蒋介石打天下？”周把桌子一拍，大声嚷起来：“王理寰你疯啦！赶快回去，把阵地整理好。否则我要处置你！”我看风头不对，急速退出，登上汽车直回师部。

天黑了，少顷，军参谋长蒋希斌给我来电话，询问前方情况，我答以未发现什么情况，他说，注意前方情况，没事少进城。我放下电话，躺在床上想：蒋参谋长要我少进城，是周军长对我有恶意了，今天不该触怒他。这一夜我想得很多。最后想，第五十三军抗日以来，惨苦遭遇，官兵不愿参加内战，对国民党愤恨在心，登高一呼，势必多方响应。况别的师长也许和我一样心理，打打透光联系起来，周福成呼唤不灵，便成瓮中之鳖。如果不成，单独再走也不迟。一宿未睡，天已黎明。

四 开始向各友军联络

二十三日早饭后乘车到第一一六师师部。刘德裕师长见面先说：“我听说你昨天和“老五板’（周福成外号）拌嘴啦？你说的我都同意，你可千万别忘掉我。'老五板’恨得你要死。”我说：“这是造反，弄不好可就掉脑袋。你同意吗？”刘说：“我同意，弄好了就不掉脑袋，你快点办吧！”

我离开第一一六师，到暂编第三十师，张儒彬师长到阵地上视察去了。只有副师长王冠英在。王原是第一三〇师三八九团团长，我们在一起多年。他开口就问我：“外边情况怎么样？咱们打算怎么办？”我把来意和刘师长的意见告诉了他，王冠英也表示同意。张师长没问题，等回来再向他讲。我说一言为定，就离开暂编第三十师指挥所，乘车到浑河沿东北守备第二总队部，恰好毛芝荃总队长在部。我把两师联络的经过和来意向他说了一遍。毛总队长也极为赞成，什么时候开会，通知他就参加。

我想这次的联系大致成功，遂由浑河沿转到同泽街王化一家，把经过的情形和他谈了。王化一说，我去联系第二总队秦祥征，再找赵毅去联络暂编第五十三师许赓扬，找胡圣一把情况通知李维民和王佩青、冷庆元等。

我离开王化一家，乘车回师部，找特务连连长冯克，指示他对师部和指挥所的警戒须特别注意，有找我的，先通知孙喜贵然后再见。当时我心中计划的主要几点是：（一）我和王化一、胡圣一出头，火速召集开会。必要时把化一、圣一、赵毅等接到师部来住，既安全又可随时研究进行办法。（二）找王益、王佩青等派联络员住师部，以便同我师少校参谋邢振乾到解放军取联络，免得发生误会。（三）令无线电队队长铁城昼夜不停窃收各处电报，广播按时记录，随时送阅。（四）令译电组主任王恩泽常去军部译电处，取亲密的联系，探听他们的电稿和拍发电报等。（五）劝卫立煌离沈，劝周福成起义，对卫离沈有把握，但对周起义无把握，必须多费周折。（六）对第二〇七师戴朴能联系便联系，否则必须用武力解决。我们主要的目的是保护沈阳安全。

五 最后五天的努力

二十九日，已得知第九兵团在辽西走廊全部被消灭，沈阳和平解放时期已至。并且几天来听到哈尔滨方面电台广播：高崇民、张学思、吕正操、车向忱、阎宝航等劝告第五十三军，为保全家乡，宜早起义。这是第五十三军各部队长起义的原动力。这天上午八时许，王化一和胡圣一通知我到同泽街二十三号开会。我到化一家，被邀的人已到齐。计有：国防部东北军法执行分监部主任赵毅、暂编第五十三师师长许赓扬、第一三〇师师长王理寰、沈阳第二守备总队总队长秦祥征、副总队长王凤起、沈阳商会副会长卢广绩。首由王化一发表开会意义，略谓长春、锦州相继解放，沈阳也在倒悬之中，二百万人民生命财产安危系在诸兄身上，能否安全都在诸兄义举。诸兄前来到会，当然是同情者，是否把分担的责任确定，以便大家一齐努力进行起义。大家一致同意，决定事项如下：

（一）请李维民或王佩青、冷庆元派专人帮同到解放军部队取得联系，由王理寰负责。（二）部队何时集结，听候解放军指定地点，再行一致行动。（三）第五十三军各师和守备第二总队联系，由王理寰负责。（四）暂编第五十三师许赓扬同赵毅取得联系。（五）守备第二总队秦祥征和王化一取得联系。（六）骑兵王昭堃由胡圣一取得联系，散会各人分头行动。我回师部，晚间八时许有位高同志（名忘记）持李维民和胡圣一的介绍函来师部住下，以便帮助联系。

二十九日拂晓，我乘车到城内大南门里接胡圣一，甫上车，卢广绩也赶到了，我们同回到第一三〇师指挥所。上午七时许，我派少校参谋邢振乾同高同志出城联络解放军。下午二时许，王化一、赵毅二人来指挥所，我们在谈话间都说周福成顽固。赵毅插嘴说：“理寰你干脆把卫立煌扣起来，把周福成枪毙，不然恐怕费多少力量也说不服。”王化一摇摇头。卢广绩和胡圣一都未说什么。我当时驳他说：“咱们是主张和平解放沈阳的，以不杀人为好，而且各部队在横的方向上已经联络好了，卫和周现在发挥不了什么力量了。周福成周围尚有保护者，一杀周则秩序就要乱，散兵出来抢掠，商民就要受害。我是主张送卫离沈，劝周起义。”化一说：“我同意理寰的主张。”后来赵毅也未坚持其说。晚间，我令副官处长万永祥招待王、胡、卢、赵等几位的食宿。我又到第三八八团去看看，并告诉刘甲三注意，不要发生误会。

三十日上午九时左右，邢振乾同高同志由解放军联系回来带有信件，内容云：

王师长：

来信敬悉，兄等深明中国大局，以此义举，实为钦佩，我们以一部暂住飞机场，但绝不发生误会，特此敬复并致敬礼

管松涛

罗春生

一月三十日

我阅完信件令邢振乾好好招待高同志，晚间还要去联络。午后二时许，忽然卫立煌来电话，令我速到第三招待所一谈。我带卫士乘车前往，进了卫的办公室，见着发白如雪的彭济群，粗胖高大的高惜冰，还有董文琦、赵家骧、董英斌、董佩卿等坐满一屋。他们看见我后边站着卫士，面上都显出惊疑的样子。唯卫立煌和颜悦色，他用手指对面房间，示意入内商谈。我随卫到对面屋坐下。卫说：“蒋总统给我命令，叫我到锦西葫芦岛去指挥，把沈阳事情都交给第八兵团司令官周福成负责。我听董市长说，据秦祥征报告，你们在王化一家开会，对沈阳有办法了，我不走也行。不过董市长他们要求我带走。”我说：“总司令走我就有办法了。我假说外边情况紧得很，要走必须就走，北陵机场已不能起飞，东塔机场尚有四架飞机，再晚了恐怕也不能起飞了。”卫说：“我就走！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到这很难过。他站起来向外说：“告诉他们走。”我也随同一齐下楼。到大门口，我想送他到东塔机场，卫说：“王师长，你不用送，快回师部掌握一点，恐怕秩序乱了！”如斯各自登车。

我刚回到师部坐下，听到飞机起飞，天已四时多了。估计卫到锦西须得天黑。少顷，万永祥同胡圣一到我屋里来。万永祥说，方才刘师长和张师长来师部，告知师长外出，未进屋就回去了；圣一说，开会的事情，我已向他们细细地讲过，他们很同意一切办法。我才知道刘师长和张师长已来过了。天已晚，一切事情明天再联络吧！

三十一日天将破晓，韩副官进来报告，手拿标语说：“昨天夜里东关大街上满贴标语，欢迎王理寰将军起义。师长，有这事吗？”我说：“上边有令，前线已经停战。今后不再打了，上午要开会，你去把开会的屋子准备好，人到齐后，叫冯连长马上警戒。”早八时许，人都到齐。计有苏炳文、王化一、赵毅、胡圣一、郝光炎、赵雨时、马愚忱、王理寰、王化南等。大家临时推苏炳文为主席，把开会主要内容说明，卫立煌奉命去锦西，恐一般人不明真相，各机关人员难免有逃避情事，国民党的特务也要借机扰乱，大家火速设法安定人心，维持秩序。大家议定分工如下：

（一）苏炳文负责总部和直属各机关的宣传一切事宜，并维持秩序。（二）赵毅负责辽宁省政府及机关的宣传并维持秩序。（三）王化一、马愚忱、赵雨时等担任对群众的宣传。（四）王理寰负责城北区和铁西区的治安。（五）王化南负责城内到浑河沿的治安。（六）卢广绩担任商业界的宣传和维持秩序。（七）郝光炎担任起草和平解放沈阳告民众书（拟送中央日报社刊登）。

大家分担完毕。因周福成顽固，当时推举苏炳文、王化一、胡圣一、赵毅、卢广绩等赴第五十三军军部劝导周福成，于是用车把他们送到城里。午后一时左右，有中共城工部的联络员送来通知一件。如下：

前线负责同志：

第五十三军、第一三〇师驻地为大、小韩屯、八家子、罗家坟、沙河子、下坎子一带。停战谈判已与军区谈妥。现正待总部命令，向指定地点集结，希勿发生误会。

此致

敬礼

城工部 文山 十月三十一日

附（昨日与军区政委陶铸同志谈好）

我收到通知后，马上令邢振乾同胡圣一到城工部再行联系一次。不料天已大黑迷失道路，不得已半途返回师部。

晚六时许知道劝导周福成的人们都被拒绝，我对周福成仍有关怀不已之情，我又请夏时副师长再去劝周，夏和周系属亲戚。夏时说，我去也劝不好。二十七日，周福成的女儿一人由北平飞来沈阳，痛哭流涕劝她父亲起义。周福成不但未动心，还要枪毙她，她也不怕，说：“毙就毙！”最后逼她飞回北平。我又向夏时说：“咱们可以死马当活马治，再去试试，行，更好。不行，我们也尽到心了。”夏时乘车进城，刚到周的屋子里，周大怒，骂起来，以手指夏说：“你不是和王理寰造反吗？副官处把他押起来。等完了事一齐再办。”夏时未得发一言，就被拖到副官处看起来。夜里十二时前后，夏副师长给我电话，说他已被监视，不能回师，我很后悔，不当令他去劝周。

这天午后三时许，我最惦念的是兵工厂和被服厂，如果发生火险无法补救，决心召开保存物资会议。当时我写了几封信，约定晚间八时在我师军需处（住工业区韩宅）举行。邀请参加的有兵工厂总务处处长徐鉴泉、被服厂厂长赵中丞、“剿总”第一处处长李万春、“剿总”第四处处长张凤奎，第一三〇师粮站站长黄建中，军需处处长贾恩波、副官处处长万永祥。晚八时我到韩宅时，大家已先我到齐。这些人都是第五十三军的老同事，我就开门见山地说，现在沈阳已停战，和解放军达成协定。一二日内他们就进城接收。在这个阶段内，务必要把兵工厂、被服厂以及粮站和仓库保存完整，注意安全，尤其是火险，一旦发生火险，不只厂内混乱造祸，而且市内国民党特务必要借机暴动，请大家研究一个安全办法。大家同意分担任务。兹分任如下：兵工厂物资由徐鉴泉负责保存；被服厂物资由赵中丞负责保存；“剿总”物资由李万春负责保存；第一三〇师粮食站由黄建中负责保存；第一三〇师陕西库房由贾恩波负责保存。此外还确定，各处如有意外火险发生和暴动情事，火速通知第一三〇师副官处，派人往救或解决，由万永祥负联系责任。会议完了已过夜半。

十一月一日早八时，接到解放军工作同志纪部（代号）的通知。

高同志：

转知王师长：于洪屯、裕国车站与第二〇七师尚有战事，希从速联络，以便停止战争，并希回条示知。

纪十一月一日

阅毕，马上亲手写一回信，派邢振乾和高同志前往交解放军。信文如下：

纪队负责同志：

来条敬悉。第二〇七师戴旅系青年军编成的，官兵都是国民党员，任何人不能说服，也无法去联络，务请于今天尽力解决，以免有碍沈阳和平解放。如力有不足处，请速告我，当尽力帮助。情形如何，请面告邢参谋和高同志。

此致

礼敬

一三〇师王理寰

十一月一日于大韩屯

早饭后，赵毅邀我去会管松涛、罗春生。车到北陵时，未找到管松涛和罗春生，又转向文官屯方向驰去。车到哈大公路上，遥见四外军队开始集结。我向赵毅说：“你看各部队已开始集合了，我须赶快回师部，你自己去吧。见着管、罗二位同志替我致意。”我遂下车，徒步往回走。约没半里路，望见暂编第五十三师师长许赓扬、副师长徐继章驱车而来。到面前，二人下车，很高兴地和我握手，问：“你在这做什么呢？”我说：“和赵毅想到文官屯去。看见各部队集结，我就回来啦！你们往什么地方集结？”他们答，开原县二百一十四里拟分四天走，第一天住虎石台，第二天住乱石山，第三天住平顶堡，第四天到开原县。谈话间其部队已过去三分之一，遂告别，我回师部，参谋长谷振寰向我报告，部队已按解放军指定地点集结完了。

译电组主任王恩泽，送来电台收到的周福成给蒋介石的电报两件。

（一）特急（2007密）

大总统钧鉴：卫立煌总司令于三十日下午逃走，沈阳秩序尚好，“敌”屡攻未逞，恳火速补济给养、弹药。谨禀。53A周福成卅晚。甲电。

（二）十万火急（2116密）

大总统亲密，王理寰已叛乱，现正解决中，如何再陈。53A周福成卅晚。乙电。

我看完这两件电报，猜摸周福成的用意，第一电报，表示他仍固守沈阳，向蒋表示忠诚以邀功。第二电报，沈阳失守，嫁祸于我，以推卸责任。

晚六时后，于洪屯至裕国方向枪炮声停息，判断第二〇七师已被解决。少顷，邢振乾和高同志回师，报告第二〇七师已消灭，戴朴脱逃，余尽数被俘。

十一月二日晨，解放军分四路入城，人人相安，鸡犬不惊，秩序井然。周福成在城内大西门里世合公银号被俘。至此，沈阳城全部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