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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山记忆:难忘,那个大雪纷飞的冬至

 菩提树下思如泉 2023-12-21 发布于浙江

文/许梅坤

记得那是1963冬至的早晨,天空飘着轻柔的小雪花,读小学三年级的我牵着读一年级的弟弟去上学。渐渐地,小雪花变大变厚了,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雪片,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霎时间,山川、田野和村庄,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傍晚放学回家的时候,雪,已盖满了屋顶,压断了树枝,隐没了种种物体的外表,阻塞了乡间的小路,漫天飞舞的雪片,使天地融成了白色的一体。我牵着弟弟在弯弯曲曲铺满积雪的小路上艰难前行,快要进入回弯处一片树林时,看到一只性情凶猛的老鹰在空中盘旋,树林前边不知是谁家的几只母鸡由一只公鸡带领着在山坡上刨雪,寻食。

我们刚走进那片树林,突然发现一个黑影从林梢掠过,瞬间,便从林外传来大公鸡咯咯咯的报警声,接着大公鸡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天空,几只母鸡一个个咯咯地叫着飞快地钻进了树林。此情此景让弟弟非常害怕,我说:“别怕,这是老鹰在抓鸡。”

我们穿过树林,就看见老鹰用两只强健有力的利爪将大公鸡按倒在雪地上,用那像一把掏火钩子的黄色弯喙猛啄鸡头,虽然大公鸡拼命地挣扎,却毫无用处。我急忙边吆喝边挥舞着书包驱赶老鹰解救大公鸡,不料老鹰用两只利爪抓住血淋淋的大公鸡吃力地飞向了天空,那只大公鸡的体重远远超过了老鹰,它在鹰爪里垂死挣扎着,老鹰没飞多远因体力不支松开了利爪,大公鸡在空中身不由已地翻着跟头,“砰”的一声坠落到雪地上,双腿蹬弹了几下,便奄奄一息了。

我抓住机会,一边大声吆喝,一边追赶过去,老鹰依依不舍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无可奈何地飞走了。

看着这只又肥又大的公鸡,我突然想起早上奶奶站在灶台前叹息着对我说的话:“明天是你妈妈的生日,可惜家中一贫如洗,如果能炖个鸡汤火锅给她过生日,让你们几个孩子也开开荤那该多好啊!” 这不正是“鹰赐良机”吗,我何不把这只鸡当作妈妈的生日礼物拎回家去,给妈妈炖个鸡肉汤火锅让家人都解解馋呢?

我把书包扔给弟弟,急忙跑过去刚要抓到鸡,不慎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上,浑身的衣服都沾满了冰雪和泥土,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拎起大公鸡,牵着弟弟洋洋得意地回家。雪,还在一个劲地飘落,夜幕降临了。

我和弟弟走回家,站在大门口等候我们的是妈妈。她见我浑身的衣服都是冰雪和污泥,手里拎着一只四五斤重的大公鸡,忙问这是怎么回事。我讲述了从鹰爪下抢回大公鸡给她做生日礼物的过程,并说:“我和弟弟妹妹都太想吃鸡肉火锅了。” 妈妈不禁失声痛哭了。

那年月,我们生活在农村,粮食奇缺,家人为填饱肚子,往往用红苕瓜菜代粮,根本没有粮食喂鸡,奶奶想方设法喂养三五只母鸡,那是用来下蛋卖钱购买油盐和零用的,想吃鸡肉火锅,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奢望。

妈妈接过大公鸡,带我们到厨房的灶门口烤火。奶奶烧好开水,父亲动手烫鸡拔毛,剖肚掏肠,用竹篮拎到堰塘边洗净,交给妈妈,兴奋地说:“今晚就用这只鸡炖火锅提前给你过生日,也让该子们开开荤,解解馋。”于是,妈妈把鸡剁成块,倒进烧辣的铁锅中翻烧了一会儿,加入辣椒、蒜瓣、花椒和食盐,继续翻烧了几分钟,加入清水,盖上锅盖,用硬柴火煮起来。一会儿水热冒气,妈妈拿长勺舀去漂在水面带血的泡沫,她说这可减少腥气。然后,妈妈把鸡肉汤盛进一个大土炖钵里,搁在饭桌上的三耳铁炉上,大火炖了二十分钟,改用小火慢炖了半个小时,鸡肉已经炖得酥烂,郁香满屋飘荡,扑入鼻肺。

妈妈宣布开饭,我和弟弟妹妹抢先端着饭碗围拢来,父亲用勺子给我们各舀了三四勺鸡肉,好久未沾荤腥的我们就嗞嗞吃喝起来。父亲又往两个姐姐的饭碗里各舀了两勺子鸡肉,也往奶奶、妈妈和自已的饭碗里各舀了一勺鸡肉,他们看着我和弟弟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谁也不肯动箸。等我们吃完自己碗里的鸡肉,又去抢光了炖钵里的鸡肉,他们把自己碗里的鸡肉都分给了我们,他们只喝了几口鸡汤。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了五十七年,至今,我还记得在那些食物匮乏难得美食的日子里,奶奶和父母亲的呵护厚爱、兄弟姐妹的温暖互勉,以及田园景物的清新、自然欢趣的快乐,早冲淡了物质生活的清贫。处那样家庭氛围,在妈妈生日前一天那个大雪纷飞的冬至夜晚,吃从鹰爪下夺回的大公鸡火锅,是我挥之不去的童年记忆。

2021年1月20日于汉口东立国际

作者简介:许梅坤,京山市孙桥镇人,中共党员,荆门市作家协会会员,京山市作家协会会员。热爱读书,喜欢文字,乐于山水田园,感悟人间百态,用笔记录真善美,用文字装点生活,偶有小文发表在国家、省、市级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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