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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屏|那片尤加利林

 汐屏 2024-01-10 发布于广东

图文无关

那片尤加利林

图、文/汐屏

在我长大的村子里遍植一种树,叫尤加利,但是跟插花的尤加利是完全不一样的。它高大,挺拔,粗干,少桠,像一柄柄碧绿的雨伞。叶子是细长条的,新翠的绿,盈盈的喜人,像柳叶一般,又像姑娘新描的娥眉,说不出的好看灵动。

小时候我觉得这种树很奇怪,怎么叫个这样的名字,很特殊,也很洋气,跟朴实的农村很不搭。因为村子里只种这种树,里里外外都是它的身影,看得多,就厌烦了,产生了审美疲劳。它既没有松树的古遒苍劲,也没有梧桐的诗词意象,甚至我一度觉得这种树太普遍,太寻常,心里有些不喜它。


大人们倒是很喜欢这种树,易活,挺拔,杆直,长成大树后,可以卖给木材商,增加一笔收入。

小孩唯一对它热爱的时候,大概就是春天来了后,可以去爬树掏鸟蛋。一排排高大的尤加利树,因为枝干不复杂,不横七竖八野蛮生长,也不繁密,所以很容易可以看到柳叶一般的叶子里,有没有隐藏到鸟巢。

若是看到了,一声惊呼,如同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大家纷纷摩拳擦掌,爬上树去掏小鸟。当然,有时是个空鸟巢,有时里面卧着几颗鸟蛋。有鸟蛋的小孩们不去动它,让鸟儿继续孵小鸟。若是有小鸟雏的,兴奋异常,整个窝都揣了。如今想想,小孩无知,不知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鸟儿的痛苦之上,过分的残忍。

对于我来说,还有做一件事的时候是快乐的,那就是去捡柴的时候。种有尤加利树的地方很干净,地上经常会覆上一层厚厚的的落叶,那是烧灶的好柴火,易燃,火盛。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就懂得给家里拾柴火了。


我会拿着袋子和铁耙去耙尤加利树叶。那铁耙像梳子一样,有长长的疏疏的“牙齿”,后面接着一根竹竿。人握着这根竹竿,一耙打到地上去,握住竹竿往身前一拖,那耙齿就带着好多尤加利落叶聚拢到身前。于是,松了松铁耙,抖下落叶,又故技重施。待身前耙的树叶堆有小土坡高,就装进袋子里。

我十分喜欢干这事,尤加利林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小鸟在欢快地唱着歌,似在攀比着谁的歌声更动听。风儿轻轻吹着,偶尔抬起头,可以看见远处绵绵的田野和黛色的山峦,像一幅好看的油画。我心情十分愉悦,甚至觉得耙柴火是一种享受。

落地了的尤加利树叶,眉眼不再青稚,黄澄澄的,像是一枚秋信,飘啊飘,邮来秋天给我的问候。那么多,那么多,我觉得很开心,因为我喜欢秋天。

那时,天高云淡,鸟鸣婉转,风送来植物的独特气息,我仿佛是拿着梳子,在给大地梳头。一梳,二梳,三梳……把大地梳理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脑海里充满了各种美好的想象。

因此,我竟喜欢上了那片尤加利林子。


有时,晚饭后我也爱到尤加利林子里散步。暮色渐起,四下无人,只有我,风,和不知名的小鸟。晚风幽幽,树叶沙沙作响,仿佛私语。心里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安静和放松,我会把那里当作自己的秘密基地,把秘密说给鸟儿听,让风带走我所有的烦恼,让田野承载我少女时一遍又一遍凝眸的哀愁。

那片尤加利林,陪着我长大,陪我度过整个少女时光,最后,目送我整理行囊,离开了家乡。

如今,回到村子里散步,发现尤加利树已经减少很多,当初那片尤加利林地盖起了小洋房,只余下了几棵高大挺拔的大树,已经很有年份。树皮已经褪落,露出银白光滑的树干。那么直,那么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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