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7年，炮火纷飞的上海，一个20岁的小伙儿，敲开了名医章次公先生的家门。 章次公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破衣烂裤，满脸疲倦的年轻人，感觉似曾相识。 他打开小伙儿递上的信：“原来是他！” 章次公先生想起，他受邀在苏州国医专科学校讲座时，提出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满堂学生都默不作声，只有一个年轻人答出来，章次公很高兴，夸赞道：“这孩子，我喜欢！” 这个年轻人就是新中国第一代国医大师朱良春。  1 因病学医 朱良春，1917年生于江苏镇江。他是朱熹后裔，但到他这一代，早已没有了朱家当年的风光，反而家境贫寒。 朱良春6岁读私塾，13岁时，父亲送他到南通的新式学校学习，为改变家境，他选择读商业学校，学习金融，这个专业，一毕业后就能找到不错的工作。不过一场变故改变了朱良春的人生轨迹。 1934 年，17岁的朱良春不幸患上了肺结核，只好休学一年。 这种病现在不算什么，但在那时就是要命的病，民间称它“肺痨”，没有特效药。而且当时西医大盛，中医却日渐衰落，甚至很多人不相信中医。  父亲带他看了很多西医院，都没有治好，但朱良春很幸运，后来遇到一名老中医，被彻底治愈。 鲁迅先生这一年也得了肺结核，但他抵触中医，可西医也没能留住他的性命，两年后病逝了。 朱良春经过生死后，心中有了改学中医，治病救人的念头。他把想法告诉父亲，父亲非常高兴，对他全力支持。 当时中医界流传着“吴中名医甲天下，孟河名医冠吴中。”吴中孟河的马慧卿先生享有很高的声誉，他是慈溪太后的御医马培之的后人，于是父亲带朱良春找到马慧卿先生，希望收他为徒。 马先生答应后，提出拜师得学3年，学费360块大洋，可以分期付款，先交一年学费120块大洋。 父亲东拼西凑，凑够了120块大洋，朱良春磕头正式拜马先生为师。他一边学方言，一边学抄方子。 马先生见朱良春聪明过人，又很勤奋，时不时点拨他。  转眼一年过去，朱良春求知欲强，抄方子已经不能满足他。 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一条苏州国医专科学校招生的广告，而且是免费入学。正好他第二年学费还没有着落，于是他拜别马先生，前往国医专科学校学习。 这所学校虽然免费，可是一点不简单，大师云集，校长是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章太炎对中医也有很高的造诣。授课老师都是陈存仁、陆渊雷、徐衡之这种大咖级的人物。  2 师从名医 朱良春在这如饥似渴地学习。由于抗战爆发，学校不得不停课。朱良春不想放弃学习，于是拿着校长的推介信，一路风餐露宿，冒着炮火来到上海找到章次公先生。 章次公问他：“你不在学校上课，怎么找这来了？” 朱良春扑通跪在地上：“苏州学校没人了，我要跟您学中医！”章次公二话不说，当即收下这个徒弟，不但分文不要，还包吃包住。 章次公知道朱良春家里贫困，给他买新衣服。朱良春没有床睡觉，就送给他一张床，拿他当亲儿子一样待。 朱良春勤奋虔诚，不仅得到章次公先生的喜爱，还结交了曾国藩的外孙聂云台。 聂先生因得糖尿病而截掉双腿，但他身残志坚，坚持钻研中医，朱良春很敬佩他。二人还研究出了两个治传染病的方子：表里和解丹、温病三黄丸。 朱良春在上海红十字会单独坐诊期间，章次公在旁耐心教导，诊资全部给朱良春，用于他日后生计。 就这样独立坐诊8个月后，章次公决定让他出师。 章次公送给爱徒一本《道少集》，一幅字，一枚印章。这幅字是：发皇古义，融会新知。意思是不要拘泥于中医，应取西医之长，博采众长才是行医之道。  这枚印章刻的是：儿女性情，英雄肝胆，神仙手眼，菩萨心肠。朱良春将这16个字刻在心里，作为一生的行医准则。 3 开馆办学，治病救人 朱良春学成后，回到南通开个诊所，正式挂牌行医，这时他不过23岁。 诊所开不久，南通流行一种“登革热”的传染病，很多医生束手无策，而朱良春用表里和解丹配以汤药，成功治愈患者，无一例死亡。 朱良春一下名声大噪，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于是把诊所扩建成医院。医院不同于诊所，开支很大，但朱良春不但没有涨价，还对贫困患者免费抓药。 朱良春给他们开的药方上盖个免费章，然后让他们到指定药房抓药，月底他去结账。 他说：“中医不仅是一种谋生手段，更是一种仁术”。  随着朱良春名气越来越大，找他拜师学艺的人也越来越多，于是他自费开创一所学校，南通中医专科学校，请章次公做校长，自己做副校长。 由于战争，百姓生活都很不容易，他了解其中的艰难，很多家庭拿不出钱，所以他只收2担米作为学费。 解放后，他的医院改称南通联合中医院，无偿交给了国家，他任医院院长，长达28年。  4 寻访民间名医 朱良春一直记得老师章次公的教诲，博采众长。他做院长时，经常到民间寻访名医，这些江湖郎中可能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中医，但深藏绝技，往往偏方治大病。  南通大街上有个耍蛇卖药的，人称蛇侠，叫季德胜，晚上住在破庙里。表演时让毒舌咬自己手臂，然后涂上自己配制的蛇药，便安然无恙。朱良春心想，如果医院有这种药，不是能救更多人吗？ 于是朱良春多次与季德胜交谈，希望他到医院工作。  季德胜被朱良春的真诚感动，成为一名正式医生，结束了四处流浪的生活。后来在朱良春地劝说下，季德胜把秘方公开，批量生产，治救很多中蛇毒的人。季德胜蛇药片还成为我们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八先生成云龙专治肺脓疡，邋遢先生陈照专治淋巴结核，当时已71岁。二人都是民间郎中，没有文化，不识字。朱良春三顾茅庐，虚心请教，真诚邀请他们到医院工作。后来他们和季德胜一样，不仅成为一名正式医生，还把秘方献给国家。 季德胜和陈照，在朱良春地推荐下，还被聘为中国医学科学院的研究员。 5 善用毒虫治顽疾 朱良春还有一个五毒医生的称号，他善用毒虫类药物。他认为虫类药有血有肉，生物活性强，作用猛，能快速深入精髓骨缝之间，药效非一般草药可比。  他呕心沥血写下《虫类药应用经验》，详细记录了虫类的发展史、应用、主治功能及加工炮制。对后人研究虫类药提供重要依据。 他研创的“复肝丸”，用红参、紫河车配山甲、鸡内金、地鳖虫、三七制成，对肝纤维化有奇效。 治胸痹心痛，水蛭配全蝎、蝉衣、鳖虫效果显著。我们现在治疗心脑血管病的药，就得益于朱老的这个方子。 朱良春擅长治疑难证和重症病人,他说：“找我看病的都是晚期病人，做过手术，经过放化疗的，用其他办法无效的。” 而这类病人，朱良春开的药方独特，多以蜈蚣、蚂蝗、蝎子等毒虫入药，味道难闻，往往能收到奇效。 上海施先生淋巴肿瘤，久治不愈，找到朱良春时已经滴水难进，朱良春用中医灌肠的方法，将药物注入体内，10多天后，施先生居然能喝水了，连服几年汤药后，癌细胞消失，居然痊愈。 施先生说，是朱老给他的第二次生命。 湛江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患强直性脊柱炎，走路时腿腰疼得直不起来。朱老给他用毒虫熬成中药，半年后，能直立行走，腿腰也不疼了。 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日本一位妇女背着他丈夫，服用张老开的中药，一个月后基本痊愈。 一位32岁的女士患类风湿，全身肿痛，不能自理，服用朱老熬治的毒虫中药，一年半后能正常工作，还成功怀孕。 朱老说：“世上只有不知之症，没有不治之症”。 朱老用药大胆独特，当年药房先生得知开方的是个20多岁的小伙时，赞叹道：“这个年轻人，胆识够大。” 他胆大独特的背后是勤奋，刻苦钻研和精益求精。 6 传承医术，更传承医道 朱老很重视中医传承和人才培养，对门生倾囊相授，就像当年章先生对他一样耐心教导。 朱老本着“经验不保守，知识不带走”的胸襟服务同行，服务社会，通过著书，办学习班，学术交流等多种形式，将自己的学术理论和经验，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彰显大医风范。 朱老不仅传医术，更传医道，他始终践行章次公先生赐给他的“儿女性情，英雄肝胆，神仙手眼，菩萨心肠”16字箴言。 朱老的挂号费只有15元，特殊号50元，而且从不限号。他说：“如果限号，就会有患者半夜来排队，吃不上饭，睡不了觉。我能多看几个就多看几个！” 朱老被评为第一批国医大师，但他从不以大医自居，一直奋战在临床第一线，朱老96岁时还坐诊，查房。他经常对学生们说：“经典是基础，师传是关键，实践是根本。” 他教育学生，只有多临床实践，总结经验才是中医之道。 2015年12月14日，这位国医泰斗永远离开了我们，而就在前一天，在南通医院，他还在给病人看病开方子。前10天，还在给答辩毕业生签字。 追悼会这天，与会者不仅有家人、门生、朋友、同行，还有数千他曾经的病人和家属。 朱老的家人说：“天堂里又多了一位好医生。” 朱老一生都在践行章次公先生对他的教诲，传扬中医文化。朱老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他的医术、医道会一直传承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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