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类肿瘤的经方治疗

【前言】

肿瘤的治疗一直遵循着“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的原则。近年来，在肿瘤的治疗过程中，肿瘤并发症越来越多被临床医生所重视，对肿瘤并发症的防治对维护和提高患者生活质量有着重要意义。经方原指经验之方，现在则专指《伤寒杂病论》 和《金匮要略》中的方剂。经方用药精当、法度井然、力专效宏，临床应用广泛。尤其在治疗肿瘤并发症方面，因其灵活多变、疗效卓著而受到普遍重视和肯定。本期主要对近年来经方在肿瘤并发症中的应用和研究进展进行总结和概述。

01.肿瘤常见并发症

肿瘤在治疗过程中会伴随很多并发症，如疼痛、呕吐、发热、便秘等等。现将肿瘤相关并发症总结如下：

• 癌痛  疼痛是癌症患者最常见的症状之一。据统计，在全球每年的癌症新发病例中，约 30%～50%的患者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疼痛，中晚期患者约占60%～80%。其中疼痛得不到充分控制的患者超过60%。

• 呕吐  化疗作为癌症治疗的主要手段，在患者获益的同时，也伴随着一系列并发症，化疗所致恶心呕吐（Chemotherapy- induced Nausea and Vomiting，CINV）就是最主要的症状之一。在临床化疗中，据统计，在不给予呕吐预防的情况下，有 70%～80%的患者会出现恶心呕吐。
• 发热  发热在肿瘤患者中常见，其原因可分为三类：合并感染、药物热、肿瘤本身所致。大部分合并感染的肿瘤患者由于其病势缠绵，病程较长，抗生素治疗效果差，发热反复难消，而药物引发及肿瘤本身所导致的发热虽然占比不足5%，但由于其发热机制目前尚不清楚，治疗相当棘手。
• 便秘  便秘也是肿瘤患者常见并发症之一，其发生率大约在 15%。长期的便秘不但降低了患者的生活质量，而且会进一步诱发肠梗阻、肠麻痹。
• 胸腔积液  肺癌及乳腺癌进展至晚期，常出现胸腔积液（Malignant Pleural Effusion，MPE），预后较差，目前西医针对 MPE 以姑息治疗为主。
• 腹泻  腹泻亦为肿瘤患者常见症状，胡陵静认为，癌性腹泻与邪毒内蕴、脾胃虚弱、脾肾阳虚、湿毒内攻等有关。
• 神经毒性  神经毒性是抗癌药物奥沙利铂常见不良反应，以手足麻木、疼痛、遇冷加重为主要临床表现，其发生机制至今尚不清楚，并且缺乏有效的防治方法。根据其主要症状，可归为中医学痹病、痿证、不仁等范畴。
• 其他并发症  在肿瘤的治疗过程中患者还会出现心情沮丧等状况，严重时可致抑郁。肺癌患者常出现咳嗽等症状。

02.经方对肿瘤并发症的相关治疗

2.1 癌痛的治疗

与西医的“三阶梯止痛”相比，经方治疗癌痛显现出作用全面、毒副反应小、不易耐药的优势。有研究运用吴茱萸汤合四逆汤加味联合硫酸吗啡缓释片对30 例三阴伏寒型中重度癌性疼痛进行治疗，结果显示其能明显提高癌痛患者生存质量，提高卡式评分，改善自觉症状。芍药甘草汤组方在癌痛的治疗中具有抗炎、解痉、镇痛的疗效。柴胡桂枝汤以“和”为枢纽，理气机、畅三焦、行血痹、通阳气，可用于治疗消化道恶性肿瘤引起的癌痛病证。还有研究结果显示芍甘附子汤加味联合奥施康定能明显提高癌症治疗过程中的止痛效果和改善生存质量，并可减轻奥施康定的毒副反应。乌头汤、大剂量附子（四逆汤）、附子汤在转移性骨癌疼痛方面疗效显著。

2.2  恶心呕吐的治疗

目前，西医对癌症化疗过程中出现的恶心呕吐的治疗常用 5- TH3受体拮抗剂、皮质类固醇激素、NK1 受体拮抗剂及镇静剂等药物，然而仍有近 50%的患者止呕效果并不明显，且会伴有腹胀、眩晕等不良反应。有研究对120例半夏泻心汤辅助治疗化疗后胃肠道反应的临床效果进行观察，结果显示西药联合半夏泻心汤组的总有效率 96.67%，明显高于单纯西药组的86.70%（P< 0.05）。旋覆代赭汤口服联合黄芪注射液足三里穴位注射防治 CINV，可有效控制化疗患者急性期呕吐及延迟期呕吐，增进食欲，并减少化疗过程中骨髓抑制及其他不良反应的发生。小半夏加茯苓汤降逆止呕功效显著，疗效确切。大半夏汤、小半夏汤及四逆散合半夏厚朴汤在缓解恶心呕吐发生、减轻恶心呕吐程度以及改善患者生活质量上疗效显著，且与胃复安联合应用时具有协同作用。

2.3 发热的治疗

有研究对58例白虎加人参汤治疗肿瘤性发热进行观察，发现其退热时间快速平稳，持久有效，总有效率为 82.76%。柴胡桂枝汤可和解少阳、疏散邪热、调和营卫，具有提高机体免疫力、抑制肿瘤生长的作用，其治疗癌性发热疗效确切，不良反应少。竹叶石膏汤对气阴两虚型肿瘤发热具有显著疗效。通脉四逆汤是治疗中晚期癌性发热的有效方剂，其可明显改善中晚期癌性发热患者的发热症状。

2.4 便秘的治疗

余吉平等人在直肠肿瘤术前以加味大承气汤顺行性灌肠来刺激肠道蠕动，消除肠壁水肿，促进肠功能及时恢复，通过观察发现，经灌肠后，患者术后无论是进食、排气时间，还是肠梗阻的发生率以及住院时间等指标都有明显改善。侯淑芳等以加味麻子仁汤治疗阿片类药物所致便秘 48 例，结果显示治疗后首次排便时间、排便间隔时间、排便难度均有所改善，且疼痛数字（NRS）评分降低。裴浚淦等运用蜜煎导方治疗阿片类镇痛药所致便秘 100 例，通过观察发现蜜煎导方疗效与酚酞片相近，但安全性更高，且不影响肿瘤止痛效果。

2.5 胸腔积液的治疗

临床研究显示五苓散、苓桂术甘汤、木防己汤分别联合葶苈大枣泻肺汤治疗 MPE，可减少积液量、延长复发时间，且效果显著。己椒苈黄丸可辅助改善 MPE的临床症状，控制积液量，并提高患者免疫功能。

2.6 腹泻的治疗

经方在肿瘤相关性腹泻治疗中的应用较为广泛。肠道湿热型急性放射性直肠炎的临床主要表现为泻下急迫、粪色黄褐秽臭、肛门灼热、腹胀痛、食欲不振，舌红、苔黄腻、脉濡数等。葛根芩连汤对肠道湿热型急性放射性直肠炎患者治疗的总有效率为86.67%，并可有效改善患者的伴随症状。猪苓汤在临床也常被用来治疗腹泻，且效果显著。

2.7 对神经毒性的治疗

有研究表明通脉四逆汤加味对奥沙利铂所致周围神经毒性有治疗作用，且效果显著。徐成兴等将接受化疗的 68 例结直肠癌及胃癌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和治疗组，治疗组在接受化疗同时服用加味黄芪桂枝五物汤，结果显示，治疗组神经毒性发生率低于对照组，并且治疗组免疫功能较对照组有显著提高。温经汤也可有效防治奥沙利铂所致的神经毒性。

03.总结

经方在治疗肿瘤并发症方面，因其灵活多变、疗效卓著而受到普遍重视和肯定。但是，经方在使用时也不可避免的会存在一定问题，如未忠于原文、未忠于原始剂量、未遵加减原则等。并且通常肿瘤患者病情复杂，主症兼症常很难区分，单纯六经辨证不能满足临床要求，所以临床制方时应权衡轻重，并根据方剂的配伍理论、作用机制和药理药效、用药剂量、加减原则等，本着对患者负责的原则，制定合理治疗方案，谨慎用药。

本文通过《抗肿瘤经方临床应用手册》整理了各类肿瘤的常用经方，手册结合了各大中医药前辈及同仁的中医药用药经验，效果显著，值得临床中医师收藏学习。

一、经方在肺癌中的应用

中医病名	症见	常用经方
咳嗽、 痰饮、 息贲、 肺积、 咯血	咳嗽、气急、气喘	桂枝加厚朴杏子汤 麻黄汤、麻黄附子细辛汤、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射干麻黄汤厚朴麻黄汤、小青龙汤、大青龙汤
	咯血	泻心汤、大黄黄连泻心汤
	术后反复干咳	麻黄汤、麻黄附子细辛汤、 射干麻黄汤、半夏汤、小半夏汤、大半夏汤
	术后及肺癌胸膜转移症见胸腔积液	麻黄附子细辛汤、麻黄汤、射干麻黄汤、小青龙汤、猪苓汤、苓桂术甘汤
	并发肺部感染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大青龙汤、白虎汤、白虎加人参汤、竹叶石膏汤、桂枝汤类、小柴胡汤、大柴胡汤;
	并发骨转移疼	附子汤、大乌头煎、乌头汤、当归芍药散。

二、经方在食管癌中的应用

中医病名	症见	常用经方
“噎膈” “噎塞” “关格”	吞咽困难	半夏汤、小半夏汤、大半夏汤、半夏厚朴汤、吴茱萸汤、旋覆代赭汤
	痰涎增多	半夏汤、小半夏汤、小半夏加茯苓汤、大半夏汤、半夏生姜汤、吴茱萸汤
	消化道出血	泻心汤、半夏泻心汤、大黄黄连泻心汤
	腹水	苓桂术甘汤、猪苓汤、泽泻饮

三、经方在泌尿系统肿瘤中的应用

中医病名	症见	常用经方
“溺血” “腰痛” “中石疽” “血淋” “溲血” “癃闭”	腰酸腰痛	肾气丸、薯蓣丸
	尿血	薯蓣丸、大黄螫虫丸
	并发骨转移	桂枝加附子汤、大乌头煎、乌头汤

四、经方在胃癌中的应用

中医病名	症见	常用经方
“胃脘痛” “噎膈” “伏梁” “积聚”	可逆转萎缩性胃炎及肠化生,防治癌变	半夏泻心汤、黄连泻心汤、生姜泻心汤、小建中汤、黄芪建中汤、当归芍药散
	反胃	小半夏汤、半夏汤、大半夏汤
	腹痛	黄芪建中汤、大建中汤、小建中汤、桂枝加芍药汤
	消化道出血	泻心汤、生姜泻心汤;症见腹水常用猪苓汤、苓桂术甘汤

五、经方在肠癌中的应用

中医病名	症见	常用经方
“肠覃” “肠毒” “锁肠痔” “下痢”	肠道梗阻或者不完全梗阻	大承气汤、小承气汤、调胃承 气汤、桂枝加大黄汤
	便血	大黄泻心汤、白头翁汤、白头翁加甘草阿胶汤
	腹痛	桂枝加芍药汤、乌梅丸
	腹水	猪苓汤、桂枝汤、泽泻饮
	放疗后放射性肠炎	乌梅丸、白头翁汤、白头翁加甘草阿胶汤、薏苡附子败 酱散;
	化疗后出现手足麻木等神经毒性	黄芪桂枝五物汤、 桂枝汤

六、经方在肝癌、胰腺癌中的应用

中医病名	症见	常用经方
“癥瘕” “积聚” “黄疸” “伏梁”	腹痛腹胀	桂枝加芍药汤、柴胡桂枝干姜汤、黄芪建中汤、大建中汤、鳖甲煎丸、大黄蛰虫丸、附子粳米汤;
	消化道出血	大黄黄连泻心汤、泻心汤
	腹水	五苓散、大黄蛰虫丸
	黄疸	茵陈五苓散、大柴胡汤
	并发低热	麻黄升麻汤、桂枝汤、小柴胡汤、大柴胡汤

七、经方在乳腺癌中的应用

中医病名	症见	常用经方
瘤核	乳腺胀痛	小柴胡汤、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柴胡加桂枝汤
	内分泌治疗期间症见潮热、多汗	桂枝加桂汤、小柴胡汤、柴胡加桂枝龙骨牡蛎汤、甘草小麦大枣汤、肾气丸
	并发骨转移疼痛	桂枝加附子汤、大乌头煎、乌头汤;
	抑郁及失眠	半夏汤、柴胡加龙骨牡蛎汤、竹叶石膏汤、栀子豉汤、栀子甘草豉汤、栀子柏皮汤、甘草小麦大枣汤

八、经方在妇科肿瘤中的应用

中医病名	症见	常用经方
“崩漏” “带下” “五色带” “癥瘕”	阴道异常出血	四乌贼骨一芦茹丸
	腹痛腹胀	桂枝茯苓丸、桂枝加芍药汤、桃核承气汤
	腹水	泽泻饮、猪苓汤
	宫颈癌放疗后腹泻	乌梅丸、白头翁汤、白头翁加甘草阿胶汤、薏苡附子败酱散
	外阴瘙痒异常分泌物	苦参汤外洗

九、经方在脑部肿瘤中的应用

中医病名	症见	常用经方
“头痛” “真头痛” “头风” “恶心” “呕吐” “厥逆”	痰涎增多	泽泻饮
	畏寒、腰酸	肾气丸、薯蓣丸
	畏寒肢冷、大便溏、肢体拘挛	栝楼桂枝汤

郑永齐团队将黄芩汤取名为PHY906（YIV906），相关临床试验已进入II期，有望成为第一个获得FDA批准的传统中药复方，是中医药防治肿瘤研究的重大进步。此外，郑永齐团队还对黄芩汤做过拆方研究，以期能够精简处方以便新药研发，但结果显示，黄芩汤中配伍的四味中药缺少任何一味，都会导致疗效大打折扣，从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我们经方配伍的严谨性。

 

黄芩汤

【方剂组成】黄芩三两，甘草（炙）二两，芍药二两，大枣（壁）十二枚。

【用法】上四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再夜一服。

【参考处方】黄芩10克，白芍10克，炙甘草6克，大枣4枚。上4味，以水600毫升浸泡1小时，煎开锅后15-20分钟，取汤150毫升温服。再续水煎一次温服。

【方解】黄芩主肠澼下利，本方用为主药。甘草、芍药、大枣治腹挛痛且缓急迫，故本方为治下利有热、腹挛痛而急迫者。

【仲最对本方证的论述】

《份寒论》第172条：“太阳与少阳合病，自下利者，与黄芩汤：若呕者，黄芩加半夏生姜汤主之。”

 

【胡希恕先生讲解】太阳与少阳合病，说明兼有二经的症状。太阳病，应见发热、脉浮，当无恶寒，因若恶寒，仍当与葛根汤；少阳病可见口苦、咽干、目眩。二者同时发作，谓之“合病”，以方测证，表证当不著，否则当先解表。下利而兼腹痛、心烦者，有使用黄芩汤的机会，若兼呕，再加入小半夏汤即可。

方中芍药甘草汤治腹痛，黄芩祛热解烦，大枣安中。若兼里急后重，以白头翁汤或白头翁加大黄汤为宜。

 

【冯世纶教授注解】太阳病之发热恶寒与少阳病之口苦咽干同时出现，故谓太阳与少阳合病，若此合病自下利者，宜与黄芩汤；若更呕者，则宜黄芩加半夏生姜主之。发热腹泻，或痢疾而腹挛痛者，即可用本方，不必限于太阳与少阳合病。若里急后重，或便脓血，宜更加大黃。

 

【辨证要点】发热腹泻，腹痛者。黄芩加半夏生姜汤则在此基础上见恶心、呕吐者。

 

【临床应用】

耶鲁大学对黄芩汤的研究成果，无疑是对中医药走向世界作出了重要贡献，以现代药理学研究方法，可能让国际更为认可中医药的疗效。但我们中医的特色是辨证论治，我们仍然坚持辨六经、辨方证来应用本方，太阳少阳合病，症见发热、腹泻、腹痛即可应用本方。临床上急性肠胃炎、细菌性痢疾、肿瘤化疗副反应等均有应用机会。

【胡希恕先生医案】

刘某，女50岁，初诊日期1965年9月12日。

因吃不洁葡萄后，患急性胃肠炎，出现身热恶寒，腹泻稀水便，温温欲吐，服葛根加半夏汤后，热退而吐利不止，苔白厚，脉弦细数。证属太少合病，为黄芩加半夏生姜汤证：

黄芩10克，炙甘草6克，白芍10克，大枣4枚，半夏12克，生姜10克

结果：上药服1剂，体温恢复正常，腹泻止，胃稍和，仍不思饮食，服2剂，身微汗出，饮食如常，稍感乏力。